代的最强音。可是单纯的学生,如何是政府的对手?“你跟他胡来,他就跟你讲道理;你跟他讲道理,他就跟你胡来。”古今中外每一个政府都深谙此道。他们之所以敢于不按套路跟你胡来、跟你讲道理,所倚仗就是军队、警察、法庭等暴力机构。说白了,就是拳头大!而学生除了一腔热血、满腹正义之外,更无所有,只能抗议、抗议、再抗议,用自己的前途、鲜血乃至生命,为国家和民族的未来高声呐喊。狡猾如狐的政客,却总能从法律的间隙中找出类似“扰乱治安”“非法集会”“里通外国”“颠覆政府”的罪名,加到学生的头上,然后予以镇压。于是在一段时间内,爱国就成了罪行。
好在历史是由人民写的,所有的正义终究会得到伸张!这不过到了那个时候,学生的忠诚碧血早已干涸,鲜活的面容变成了纪念碑上的几个干枯文字;而双手沾满鲜血的镇压者,却安稳自在地度过了余生。
想到这里,孙元起不觉叹气:历史,你真的有因果报应么?
刘斌和秦毓鎏似乎天生气场不合,闻言便反唇相讥:“是,爱国是无罪,可谋反是死罪,诛连九族!”
秦毓鎏眉毛都竖了起来,冷冷地瞥着刘斌,从牙根一字一顿吐出三个字:“包!衣!奴!”
眼看矛盾又要激化,马君武急忙打圆场:“孙先生,您是著名学者,在国内外都有很大影响力。依你看,这爱国应该怎么去爱呢?”说着,连忙招呼大家坐下。好在这是和式屋,可以直接席地而坐,否则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这么多凳子。
坐定之后,孙元起才温声说道:“现在国家危亡,说如何爱国,其实就是讲如何救国。未来是不可知的,摆在我们面前的道路有无数条,似乎都有成功可能。然而历史不能假设,成功的道路有且只能有一条,这就需要我们去探索尝试。
“这好比一大群人在暗夜里行路,正确的道路谁也看不见,只好各人根据自己的经验学识分头摸索。有些人勇猛前行,遇到艰险,殒身以殉。有些人缓缓探究,遇到困难,便半道折回。还有些人眼睛好些,看得更远,渐渐寻出一条路来,自然会有人跟随他往前走。至于这条路究竟能否行得通,一时间说不清,仍然需要付出努力。我们不要争辩,只要坚持走下去,终究会寻出一条前进的道路来。
“在前行的过程中,有的人已经探得正确的道路,大声呼吁却无人相信;也有的人寻到一条岔路,却无数人跟着误入歧途。这些都是历史的必然,只有尘埃落定之后再回头看,才能看见前人为了探究未来所付出的艰辛!
“在于你们,出于自己的认识和家庭环境,或是持革命立场,或是持维新变法意见,乃至君主立宪、维持现状,只要为国考虑,而不违背大多数国民的利益,就都是爱国。”
秦毓鎏有些惊奇:“前些日子,听说你阻止学生游行,还以为是守旧顽固派呢。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开明!看来,人言果然不可尽信。那你为何不让学生游行?”
孙元起答道:“因为就我的考虑,无论何时,也无论中国是维持现状、还是维新或革命的政府上台,只要中华民族想屹立在世界民族之林,任何一点的发展与进步,都离不开科学技术的支撑。这种科学技术的支撑,不能企盼别人的施舍,也不可能凭空出现,只有靠自己的潜心研究。我之所至不让学生们去城里游行,就是希望能保证经世大学这片净土的存在,爱好科学的学生能茁壮成长,为国家保存一点科学研究的能力。”
秦毓鎏摇摇头:“这些都是细枝末节,毋庸多虑。在我看来,中国现在应该以民族主义为宗旨,以破坏主义为目的,尽早推行革命。等新政府成立之后,热血青年转而投身于科学研究,假以时日,成果倍出,何患国家落后?假如国家沦为帝国主义列强的殖民地,纵然科技再昌明,于国于民又有何用?”
孙元起不置可否,只是接着说道:“渔人撒网,这一网下去,下一刻就能见到鱼虾。猎人打猎,今天设置陷阱,或许明天就有有猎物。农夫种庄稼,春天耕耘播种,夏天除草施肥,秋天才能有收获。学校教育学生,幼儿时入学,成年后才能成为有用的人才。而科学研究呢,除了需要人才的参与,还要科学环境和科研投入,没有数十年的工夫,是不可能见效的。
“落后就要挨打!可以这么说,自从鸦片战争以来,中国之败,半数以上是由于科学之落后。综观全球,未有国家科学昌明,而民智未开者。假使中国科学发达、民智开发,何至于有今日之辱?所以,无论中国是何等政府,要想抵御外国列强之侵食,必须要倚借科学技术的大发展、大进步!
“就如刚才所言,救国艰险有如黑夜探路,而科学则好比指路明灯。你们在大张旗鼓游行抗议的时候,请允许我们在暗地里,为国家民族的进步贡献自己的力量!”
话已至此,孙元起不再多说,匆匆告别马君武、蓝天蔚、秦毓鎏等人。至于他们以后是投身革命,还是转而致力科研,就不是孙元起所能关心的了。
不过,军国民教育会中部分主张革命的学生,后来还是积极投身“恐怖主义活动”,包括组织暗杀团暗杀满清要员。著名革命党人黄兴、龚宝铨,都是暗杀团的成员。
孙元起在横滨到三藩市海上航行的这段时间里,集中精力把中文版的《一种回旋粒子加速器的构想》改写成英文,准备改投到新一期的《Science》上。相信有自己这篇论文作保障,世界范围内的科学家对于回旋粒子加速器理论不会存在太大的怀疑。但是否具有可行性,却又是另外一回事。毕竟研究一种新式科研仪器,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吃螃蟹的胆子,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自己此行的目的,就是鼓动耶鲁大学做一回探路先锋!
第六十九章记取先生亲手栽
师生一行在六月下旬抵达三藩市,稍事休整,就赶往加大伯克利分校,拜望约翰?马丁教授。
此行除了礼节性拜访之外,孙元起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希望留下一两位学生,跟随马丁教授参与到“放射性衰变模式”的课题中去,让学生能最近距离地接触到世界科技的最前沿,为以后祖国的科学发展带来一帆东风。
听说孙元起来访,马丁教授早早就来到学校门口恭候,还少有地穿上正装、打好领带。拥抱寒暄之后,马丁教授兴奋得直搓手,孩子一样开心地笑道:“扬克,您终于来了!您知道,我每年都盼望着这一天早些到来,甚至比孩子盼望圣诞节还急切!我和卢瑟福教授在研究中遇到一些问题,正要向你请教呢!”
“谢谢!我想我会在这里好好呆上一段时间,和你共同探讨这些问题。”孙元起也微笑着说道,“不过在此之前,我还要麻烦您一件事,就是希望您能允许我的学生留在这里,并作为您的助手,参与课题研究中去。”
“没有任何问题!”马丁教授一口应允,“他们尽管留下来,我会为他们申请一份助理研究员的薪酬。既然是扬克你的学生,我相信他们的表现一定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孙元起朝马丁教授拱拱手,用东方式的礼节表示自己的感谢:“如此,就太感谢了!请放心,我的学生可比我聪明许多!”
“那就再好不过了!”马丁教授哈哈大笑。
“等我们经世大学工作条件改善之后,也欢迎您和您的学生前去交流工作!”孙元起不忘推介自己的学校,向马丁教授伸出橄榄枝。
“好的,到时候我一定会去。”马丁教授愉快地接受了邀请。
两人朝校内走去的时候,孙元起道:“我离开美国近一年时间,对于眼下的研究动态有些陌生——你也知道,远东毕竟有些落后,消息也不那么灵通。如果不麻烦,您能大致向我介绍一下么?”
作为踏实的科学研究者,会把一半的工作时间花费在实验室里,而另一半时间则是在阅读相关的论文文献,以保证自己能够及时获知同行的研究进展。勤勉的马丁教授自然也不例外,见孙元起询问起,便如数家珍,掰着指头向孙元起介绍:“要说去年到今年科学界最大的事情,自然和你我脱不开干系。那就是你提出的光具有波粒二象性,我有幸通过实验予以证明。这个成果位居1902年世界十大科学新闻榜首,甚至入选全美十大新闻。”
孙元起笑道:“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叫‘知之匪艰,行之惟艰’,意思就是说,知道很容易,但是做起来却非常困难。所以,这项成果主要是你的功劳。”
马丁教授又说了几项,包括吉布斯《统计力学的基本原理》的出版等等。
孙元起装作无意,随口问道:“你证明了我在《光电效应:从现象到本质》一文中提到的论断,是不是学界对于我其他几篇论文也开始半信半疑,攻讦的力度比以前小了许多?”
马丁教授点点头:“是啊,我还记得刊登你论文的那期《Science》有篇评论,批评你的理论是‘完全站不住脚’的。结果才过三年,实验就证明了你的正确。所以现在大家再翻阅你的论文时,都会持谨慎态度,至少不敢凭借主观臆断肆意妄言。此外,应该还有不少研究者对你的论文产生兴趣,开始积极展开研究呢!”
孙元起心中不觉一动,急忙问道:“哦?都是哪些论文?”
马丁教授想了想,说道:“总体上看,你关于原子结构的论文,大家最感兴趣,这一年多时间,估计就有上百篇相关的研究文章发表;其次是关于核反应的,也有数十篇;至于相对论和量子力学,普通研究人员恐怕读都读不懂,更谈不上兴趣了。倒是德国著名科学家普朗克写过几篇文章,赞成你文中的部分观点。”
孙元起这才放下心来。不过转念一想,也觉得自己太疑神疑鬼了:且不说中子被自己和马丁教授刚刚发现没多久,大家对于中子的认识还处于蒙昧阶段;也不说一时半会儿,科学界能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