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一起撤退,还是同意陈璧君的自荐枕席,他就说不清了。
半晌之后,汪兆铭才振作起来,大声说道:“汪某只有一个心愿未了,便是未能亲眼看见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孙元起不愿在此过多停留,听完便径自去了。
自然,孙元起不会脑袋发热,上奏折要求朝廷对汪兆铭从宽从轻处理。当年主张宽大处理是民政部尚书肃亲王善耆,——只可惜善耆在三四年前便被吴越炸死了,如今坟上都应该长满了青苔——他是希望借此来缓和人心,所以汪兆铭和黄复生都只被判了终身监禁。
可孙元起不是善耆。善耆除了是根正苗红的满人外,还贵为铁帽子王,无论说错什么话,都属于人民内部矛盾,载沣也不会拿他怎么样。孙元起就不同了,汉人、海归,他要是替汪精卫缓颊,很有可能上升到敌我矛盾:“身为朝廷命官,居然替蓄谋暗杀摄政王的革命党出头,究竟是何等肺腑?”
善耆只有一个,在没有人要求宽大处理的情况下,汪兆铭很快被判处了斩立决,推到菜市口,“引刀成一快”。不,身首异处,应该算是成两块。
听闻消息,孙元起心中默念:汪兆铭主席,我既成全了你的一世英名,又避免了你们家二代出三个臭名昭著的大汉奸,对你不薄吧?你也不用太谢我,一路走好便是!
汪兆铭虽然死了,他的刺杀也没有成功,却让皇室贵族胆战心惊:数年前,革命党人吴越在前门火车站施暴,肃亲王善耆、辅国公载泽当场身死;眼下,革命党人又把目光瞄向了海军大臣载洵、军谘府大臣载涛、庆亲王奕劻、摄政王载沣,要不是列祖列宗保佑,几位爷的性命就被乱党取了去!
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谁知道乱党下一个目标是谁?本着小心无大过的原则,诸位王公大臣白天出门必须戒备森严,夕阳西下便赶紧蜷缩回府内,晚上再也不敢到外面饮酒高歌、眠花宿柳。清朝规定,汉人文官坐轿,武将骑马;但满人不分文武都得骑马,非特旨不能坐轿。为了避免因为骑马而成为袭击的目标,王公大臣们甚至连马都不敢骑。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载沣更是脊背发凉:要不是巡警发现,第二天上早朝时,自己岂不是会被炸成齑粉?一念及此,便惶惶不可终日。
与革命党的行动相对应,立宪派也再次闹腾起来。“请愿即可国会同志会”成员在第一次请愿失败的五个月之后卷土重来,他们理直气壮:要避免暴力革命,就必须尽快立宪。
这次来势明显更加凶猛,仅参与请愿的团体就有十个,包括各省咨议局、各省商会、苏州及上海商会、南洋二十六埠中华商会、澳洲华侨、各省教育会、江苏教育总会、各省政治团体、各省绅民及旗籍、东三省绅民等,分别代表农、工、商、学各方面向都察院递送请愿书,希望尽早开设国会。
朝廷当然再次拒绝,他们的理由也很充足:第一,国会只是参与立法的一个机构,并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重要。君主立宪,千头万绪,哪一样不重要?哪一样能忽略?我们要按部就班慢慢来,不能着急。
第二,今年九月份我们会先开资政院,资政院也很重要的,不仅是开办国会的基础,也可以培养大家对国会的认识。大家可以先到资政院里玩,等玩熟了,我们再玩国会呗。
第三,之前已经拟定了开办国会九年规划,现在执行得很好,充分证明规划的可行性、科学性。我们不能朝令夕改,要在太后、皇帝的光辉指引下,牢固坚持九年规划不放松。
总之,开设国会兹事体大,要认真贯彻、全面落实、逐步推进。你们这些人就安安心心等着吧,别老给政府添麻烦。
就这样,第二次国会请愿失败。但如果你认为大家应该偃旗息鼓消停一段时间,那就大错特错了!请愿即可国会同志会随后便决定进行第三次大请愿,时间初步定为明年二月,大家回去之后要广泛发动农、工、商、学各界在请愿书签名,每省至少要在百万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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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四章天外黑风吹海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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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八年地震后,影帝满眼泪水向灾民推销了一句话:“殷忧启圣,多难兴邦。”一时间风靡全国,现在人们也时时把它挂在嘴边。殊不知,“多难”固然可以兴邦,但更多时候,是把一个摇摇欲坠的庞大帝国彻底推进深渊。
清朝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在1910年之初,清帝国似乎已经从庚子国变的沉重打击中恢复过来:在经济上,虽然政府背负着庚子赔款的巨大包袱,但民族资本主义经济从1903年开始连续6年保持上升态势,各种工商业遍地开花,提供足够的财力让政府蹒跚前行。
在政治上,外国列强得到巨额赔款后,也不再频繁折腾这个东方的老大帝国;全国民众在预备立宪的诱惑下,对中央政府的拥护率达到戊戌变法以来的最高峰;**武装同盟会的数次造反都被顺利镇压,近期更是出现分裂式微的迹象。
在文化上,一个三四岁的孩子,作为帝国的象征,以及满洲的族长、蒙古的可汗、汉人的皇帝、西藏的保护人,正在逐渐被民所认同。
……
所有的这一切,都显得大清帝国是那么的生机勃勃,仿佛只要再坚持几年就能彻底恢复元气,在君主立宪制度下,国富民强、伟大复兴都触手可及。
但在大清辽阔的疆域内并非所有的一切都那么顺利,比如农历正月,广东广州发生新军起义;三月,湖南长沙发生抢米风潮;四月,山东莱阳发生抗租风潮;五月,全国团体请愿即开国会。这些局部的群体**件尽管都很快被解决,并不影响和谐稳定的大局,却已经在宏伟蓝图上洒下几滴碍眼的墨汁。真正直接导致大清帝国覆灭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会在六月的上海轰然倒下。
风起青萍之末,引发大风的这片青萍名叫橡胶,上海人则它为橡皮。
有人曾说过:人类史,就是材料科学的发展史。i这话非常有道理,石头、青铜、钢铁、硅,正是人类进化过程中最重要的四个脚印。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材料界的新星是橡胶。
橡胶树生长在东南亚热带雨林中,当地土著很早就发现割破树皮会流出粘液,只是用处了了,认识也就到此为止。随着殖民者侵入此地,橡胶树逐渐进入科学家的视野,并很快发现橡胶具有的重要性能,这些性能可以广泛应用在防雨、密闭、减震等方面。胶鞋、雨衣、轮胎、活塞……一系列橡胶制品问世后,橡胶的需求量也开始急剧增加。但橡胶只能通过提炼橡胶树汁得到,受到生长周期、气候、土壤等因素的制约,橡胶生产规模短时间内无法扩大,注定在一定时期内橡胶价格会持续走高。
在巨额利润的刺激下,国际金融资本纷纷在适合橡胶生长的东南亚地区设立橡胶公司,而总部则设在上海,以便从这个远东最大的金融中心融资。仅1909年底到1910年初的几个月里,东南亚地区新成立的橡胶公司就有122家,其中至少有40家总部设在上海,其中不少是专门骗钱的皮包公司。
总部设立在上海的橡胶公司纷纷在报纸上刊登,大肆招徕资金。受到国际金融投机风潮的影响,上海的橡胶股票也大受欢迎。一家名叫“地傍橡胶树公司”的股票,在上海股票交易所的开盘价为每股25两白银,一个多月后就涨到了50两白银。
周围人的一夜暴富,激起了人们的投。上海富人们唯恐失去大好的发财机会,纷纷抢购橡胶股票。一些有钱人家的太太小姐想发点洋财,手里又没有现钱,甚至换首饰、卖钻戒去转买股票。以至于股票的实际价格超过票面价值的数倍甚至数十倍。
本来,孙元起对此事并不太上心,只是自己以后和吉米他们合作生产汽车,那么会用到轮胎,见天然橡胶价格急剧上涨,便从科研人员惯有的思维出发,自然而然地想到一个问题:橡胶能不能人工合成?
很快,人工合成橡胶成为化学系的重点研究课题。
到了1910年3、4月间,上海橡胶股票的最高股价不断被刷新,各大报纸上炒得沸沸扬扬。孙元起终于开始担心起来。
清末股市的情况,孙元起不了解,但一百年后中国股市的情况还算有点耳闻。众所周知,中国股市是全球最诡异的,改革开放三十年成绩斐然,股市却是熊成一片。其间横行着政府的行政干预、庄家的暗箱操作、大股东的内幕交易、金融大鳄的呼风唤雨,根本无法和国内外经济形势挂钩。
再者,物极必反也是自然之理。国外纳斯达克的事儿太远,暂且不论,单说孙元起亲身经历的07、08年股灾:沪股指数先从2000多点一路涨到6000点,无数人欢欣鼓舞,以为中国股市的春天终于来了。谁知这不是春天,而是严冬来临前的回暖,接下来就是腰斩再腰斩,一路跌到1700点,跌得股民脸都绿了,跳楼自杀的也不是一个两个。
托尼、莉莉丝兄妹俩的产业大半在上海,也不知道他们卷进去没有。要知道眼下经世大学经费的主要来源之一,就是他们产业的利润。要是他们垮了,经世大学的日子也不好过。这事在电话、电报里也说不清,当下孙元起连着拍了数封电报,催他俩火速进京。
托尼兄妹接到电报,也不知北京发生什么大事,只得赶紧撇下手中的活儿,直奔北京。
刚一见面,孙元起就直奔主题:“托尼、莉莉丝,你们都买橡胶股票了么?”
托尼有些疑惑:“约翰逊,你叫我们来,就是问这个问题?还是你也想买一点?”
莉莉丝倒是很干脆:“买了一点。最近几个月橡胶股票非常看好,就用手头资金买了一点,收益很不错呢!”
孙元起严肃地说道:“如果没买,那是最好。如果买了,赶紧脱手!”
莉莉丝对孙元起的意见还是非常尊重的,见孙元起态度坚决,便立马应允道:“好的,我一回上海,就把手里所有的橡胶股票全部抛售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