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以清政府无力控制疫情为名,分别要求独立主持东三省的防疫事宜。
不说俄国、日本这个要求的内容究竟是善意还是恶意,光是要求本身,就已经戳到了清政府的g点。清政府就像受了惊的猫咪,立马浑身的毛都炸开了:谁说我们无力控制疫情?谁说我们需要外国帮忙?
受此一激,清政府对于东北的防疫事务明显上心许多。按照以往惯例,办理这种事务朝廷都会派出钦差大臣专门统筹负责。一般来说,钦差大臣都是肥差,就是复查案件、视察河工,也能捞到不少油水,许多人都趋之如骛。如今听说是防疫的钦差大臣,却都有些畏缩不前了:水火无情,疠疫更无情!水火到跟前,还有侍卫挡着,疠疫怎么挡?钱财虽好,可也得有命享受才行。
军机处考虑半天,也没想到合适的人选。正纠结时,那桐忽然说道:“之前貌似有人上过奏折,还提出对防疫的几点意见。既然很有想法,那钦差大臣就他吧!”
其他几个人纷纷点头赞成:“好帖!”“顶!”“支持!”
很快,军机章京和笔帖式们就在旧档中翻出了孙元起一个月前的奏折,于是就有了这样的圣旨:“学部左侍郎孙元起,著授为钦差大臣,办理关内外防疫等事务。凡有疫情诸省抚道以下,均归节制。该员需迅速认真经理,毋任传染。俾得早日消除,以卫民生。钦此!”
孙元起得到圣旨之后非常惊讶,但没想到过推辞。自己既然有能力又有机会降低感染捋,减少死亡人数,为什么不去做呢?反倒是他周围的人,从薇拉、莉莉丝到老赵夫妇,从老大人府上的叔伯兄弟到张元济、罗振玉,前后十来拨来劝谏孙元起婉拒这个差事。向来好说话的孙元起,这次却想王八吃秤砣——铁了心,非要拦下这个脏活累活。
杨度对孙元起的态度却大加赞赏:“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百熙此番独持偏见,一意孤行,不愧为大丈夫!”
孙元起惊疑不定地看着杨度:“皙子,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
杨度洋洋得意:“自然是夸你。百熙做事,向来是不温不火。时间久了,难免会被人视为平庸。如今你站出来力挽狂澜,让世人知道你除了学究天人外,在处理政务上也同样卓尔不凡,岂不是更好?‘寻常看不见,偶尔露峥嵘’,这才是大丈夫的本色。
“再说了,富贵险中求。此次你能想到担任钦差大臣,确实是招妙棋。在学部熬着,什么时候能熬到尚书?又什么时候才能捞到外放的机会?此番出京只要表现出色,回来肯定升为正二品,以后升迁尚书、督抚的机会就大多了!”
孙元起心里哀叹道:大哥,你又想岔了,这活儿可不是我主动招揽的!
孙元起也不是莽撞之辈,接到圣旨后,便把防疫分成事前、事中、事后三个环节,仔细琢磨其中的要害,需要向朝廷提什么条件。
等考虑成熟,孙元起把幕僚们找来,口述大意,请他们否有违碍之处:“既然我们摊上了这档子事儿,就要做好万全准备,不打无把握之战。主要措施还是按照上一封折子来,关键部分还需要朝廷出面。首先是政策支持,比如对所有可能的感染者,不分男女老幼、贫富贵贱,都要封闭隔离;对于病死者,一律采用深埋或焚烧,鉴于现在东北天寒地冻,挖坑不易,建议以焚烧为主;如果可能,还希望朝廷允许科研人员解剖几具尸体,以便尽早研制抗病药物。”
话音刚落,刘师培便插话道:“将可能的感染者隔离,合情合理,应该没问题;但焚烧、解剖遗体,朝廷不会同意的。我国历来讲究死者为大,入土为安,如此残毁先人遗体,不仅死者家属难以接受,《大清律》上也严厉禁止。
“律法明文规定,即便是家属遵从尊长遗言,将尸体烧化,也要杖一百;若是他人残毁尚未殡葬的尸体,需要杖一百,流放三千里;如果家属已经将遗体草草掩埋,再挖出来焚烧,最低也是绞监候!”
新中国成立以前,人们对于祖先遗体的保护意识可谓深入骨髓。挖人祖坟,绝对是比杀父、夺妻还深的仇恨。这也经世大学为什么没有成立西医系的根本原因之一。
对此孙元起也无可奈何:“遗体不深埋、不焚烧,本身就是个巨大的病毒传染源。我们不加以处理,即便其他工作做得再好,也是徒劳无功。如果不解剖遗体,又如何尽快研究出药物来治病呢?”
第二三八章立马一呼千人号
众人都愁眉不展,唯有杨度潇洒地摇了摇扇子,不紧不慢地说道:“百熙不用担心。《大清律》虽然规定不准烧化遗体,却也开了一条口子,那就是病殁之后子孙没有能力归葬而烧化者,应该听从其便。如今疠疫横行,地硬如铁,自然应该事急从权。在奏折中援引此条,朝廷定会同意的。
“至于解剖遗体,却是能做不能说。你在奏折里提了,朝廷肯定不准。你再去做,那是抗旨不遵的大罪如果不做呢,又会耽误救治。反而不如不提,私底下把这事做了。没走漏消息,自然最好即便走漏风声,反正圣旨里不是让你‘办理关内外防疫等事务,么?别人也无话可说,顶多被朝廷训斥几句,没什么大不了的。”
解决了这个大问题,孙元起又接着说道:“其次是后勤保障,除了备足的粮草饷银,我们还需要消毒用的硫磺、生石灰、双氧水,防护用的口罩、纱布,治疗用的担架、医用手套、体温计,焚烧尸体的煤油、木材等。
“这事儿,行严辛苦下,粮草饷银、防护治疗物品都按一万人三个月计算,消毒物品则按十万人三个月计算。尽快拿出具体数目,附在奏折后面呈递给朝廷。”
章士钊连忙点头应允。
“最后是人员问题。”孙元起觉得这个问题也挺棘手的,“隔离病人、焚烧尸体,都是脏活累活,还要铁面无私,普通人不愿意干,也干不好,最好是由令行禁止的军队来执行。统观京城附近,符合这一标准的只有六镇新军。我想请朝廷至少派出人协同处理防疫事宜。
“更关键的,我们是去防疫,总不能把所有感染者全部关起来等死吧?所以我们需要大量合格的医护、科研人员,尤其是高明的西医,来给患者治病。这也得朝廷出面才行。”
倒不是孙元起看不起中医,而是相对于基于科学定量分析的西医中医对付烈性传染病确实本领一般。中医是传承几千年的治疗经验总和,对于固本培元、综合辨治有不少高明之处。但它本身非常依赖于医生的灵感和直觉。医生们根据习得的经验下药,看谁猜的对、医死的人少,谁就是名医。
几位幕僚也是摇头不已:庸医去了,基本没用至于名医,基本上都小有身家,谁会嫌自己的命短主动跑去和鼠疫打交道?
大家也想不出什么妙-招,只有把这些问题写进奏折,让军机处帮忙协调解决。军机处动作倒是不慢,很快发下最高指示:政策没问题饷银先支付部分,其他防疫物品陆续调拨至于军队、医生,对不起,请你这位钦差大臣自行招募,所到各处负责粮草饷银。
孙元起拍案大怒:“真是岂有此理!放着六镇七八万新军不让动偏要我去招募几千民夫。民夫散漫拖沓,乱哄哄一团,怎么隔离病人?别没防好疫倒把自己给染上了!”
杨度笑道:“军机处也正是出于你这种考虑。六镇新军编练最久,兵强马壮,拱卫京畿,乃是国之利器。怎么可能借给你去防疫呢?万一把疫情带回军营,那还得了?”
“那就让我自行招募啥也不懂的民夫?”
杨度却胸有成竹:“百熙,你手头便有成千上万训练有素的兵士,何必去招募民夫呢?”
“嗯?”孙元起一愣,“在哪里?”
杨度屈指算道:“经世大学有1500名学生,京城、江浙、皖赣、湘鄂等处附属中小学在校学生有人以上。这些人每年都要军训,可谓训练有素虽然比不上军队,至少比一团散沙的民夫强吧?而且他们有知识、有文化,只要略加培训,就能学会简单的防疫措施,岂不是比民夫好上百倍?”
孙元起连连摇头:“怎么能派学生去呢?他们都才十多二十岁,正值青春大好年华是家庭、学校乃至国家的巨大财富,万一死于疠疫,岂不可惜?”
“难道参加防疫九死一生?”杨度反问道。
“那倒不是。如果举措得当,感染率、死亡率应该都很低才对。”孙元起答道。
“那你还怕什么?”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杨度嗤笑道:“朝廷爱惜新军,你爱惜学生,道理上还不是一样的?如果征募民夫,肯定死得比学生还多,你怎么不担心民夫的安危?难道学生的命比民夫的命值钱?”
“…”孙元起无言以对,不过在他心底里,每个学生都是宝贝蛋子、无价之宝,确实其他人谁也比不上。
杨度又劝说道:“如今防疫还短缺大量医生、看护,势必要在全国征集招募。你连自己的学生都不愿派到东北,又能说动谁去做更危险的治疗工作?”
孙元起沉思良久,才叹口气:“我先问问赵景行吧。”
正巧赵景行最近一直在经世大学支持军训,听闻传唤,连忙飞奔进城。孙元起把事情来龙去脉大致和他说了一遍,最后问道:“你一直在各附属中小学组织军训,对学生应该非常了解。如果现在紧急征募18岁以上志愿者到东北从事隔离、消毒等工作,最多能有多少学生参加?他们的素质能够胜任这些任务么?”
赵景行眼睛一亮:“素质绝对没问题。如果有5天时间,我估计最多能招募700人如果是5天,则不低00人如果给我30天,保证绝对不低于人!”
人?这已经接近所有在校人数的一半了,这可能吗?孙元起怕他没听清楚,赶紧重复一遍条件:“我们招募的必须岁以上的成年人,而且得是自愿的。”
“当然!”赵景行严肃地说道,“如果放宽条件至14岁,一个月内招募到人也不成问题。”
坐在边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