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张菊生(张元济)、罗叔言(罗振玉)也是上佳人选,只是京师大学堂现在刚刚进入正轨,教学研究稍有起色,如果现在把他们请回来,恐怕京师大学堂又会一蹶不振,回到原来的老路上去。”
孙元起道:“几道先生推荐的几个人都是上上之选,这几天我就会和他们沟通,先以经世大学副校长兼分校校长之职相邀,看看他们意下如何。当然,这几个人还不够,我们现在是‘韩信用兵,多多益善’,几道先生不妨请学校的校务委员会和教授委员会再推荐几个合适的候选人。”
严复道:“好,老夫明天就着手筹备此事!”
在孙元起和严复秘密商议校长人选的同时,袁世凯也在北京城内锡拉胡同的私人寓所里和亲信们商议今天上午孙元起在火车上提出的条件。
袁世凯道:“对于把第四十七混成协和经世大学的飞机撤回西安以西,孙百熙并没有明确反对,只是提出了两个条件,第一是希望我们拒绝西藏已革达赖土登嘉措恢复十三世达赖喇嘛名号的请求,不允许他返回拉萨居住。”
赵秉钧道:“这个条件倒不苛刻。只是我们要答应了他,难免会惹得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的不快。前些日子在下和朱尔典晤谈的时候,他明确提出两项要求,即不许中央政府干涉西藏内政和不许中央政府在拉萨或西藏保持无限制的军队,这是英国政府承认中华民国的基本条件。在没有签订根据这两点订立的协议之前,他们将对中国人封闭一切经往西藏的交通。”
段祺瑞皱眉道:“朱尔典未免太嚣张了吧?简直视西藏为印度之一邦!西藏自古以来就是中华藩属,有清以来就是由驻藏大臣处理西藏政务,驻不驻军、驻多少军也是中央政府和西藏噶厦商议决定,什么时候轮到他英国公使指手画脚了?”
冯国璋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嘛!谁让咱们手头没钱,得向他借款呢?”
杨士琦却道:“这个条件不妨答应孙百熙。朱尔典只是要求我们不干涉西藏内政,我们拒绝恢复十三世达赖喇嘛名号的请求、不允许他返回拉萨居住,不过是维持前清的裁断,并不算干涉内政。如果朱尔典提出抗议,我们不妨把实情告诉他,让他自己找孙百熙理论去。”
众人一齐点头:“杏翁所言极是!”
袁世凯也微微颌首,接着说道:“孙百熙的第二个条件是让我们把北洋军撤出山西全境,山西仍由阎百川主政。老夫自然不肯,只允诺把归绥六厅、朔平府、大同府、宁武府及怀德州划给他,任命阎百川为晋北镇守使。结果孙百熙直接下了逐客令,只好不欢而散。”
杨士琦摇头道:“孙百熙还是太书生气了!”
赵秉钧反问道:“大帅,我们还跟他谈么?”
袁世凯慢慢说道:“你们的意见是什么?”
倪嗣冲率先答道:“大帅,第三镇兄弟辛辛苦苦拼死拼活才打下的地盘,凭什么孙元起动动嘴皮子就让咱们拱手让给他?门都没有!咱们北洋六镇可不是禁卫军那种废物点心,等第三镇攻下山西全境后回师直隶,与第六镇联手,保证一天工夫就能把经世大学打个稀巴烂!”
段祺瑞幽幽地说道:“只怕咱们部队还没靠近经世大学,他们就该派飞机轰炸北京城了。孙元起可以不要山西省,咱们却不能不要北京城。”
杨士琦也道:“芝泉说得不错!孙百熙虽然有些骄蛮无理,但他毕竟还是支持大帅执政的。而且他有四川、陕西、甘肃三省之地,实力不容小觑。真把他逼急了,让他彻底倒向孙文一方,对于我们来说才是得不偿失。”
倪嗣冲道:“正是因为孙元起实力不容小觑,我们才不能把山西给他。如果他再得了山西,便如虎添翼,更是中央政府的心腹大患!”
杨士琦道:“孙百熙现有的三省之地,四川号称天府之国,财力多有盈余;陕西南富北穷,大体收支平衡;甘肃则地瘠民贫,时时需要四川接济。以结余的财力来兴办全国的教育,已经属于捉襟见肘。如今山西经此一役,元气大损,非三五年不能恢复旧观。如果我们答应孙百熙的条件,把山西给他,只会增加他的负担,让他水干鱼尽,而不是丹忱贤弟所说的‘如虎添翼’。等大帅执掌权柄,理顺关系,平定东北三省及直隶、山东、河南等地后,攻取山陕易如反掌。何必计较一时得失而得罪强敌?”
袁世凯点头道:“那好,老夫就允了孙百熙的这两个条件。只是今天在火车上和他有些龃龉,不该该派何人前去说项呢?”
第三一四章潜通造化暗相传
赵秉钧等人自然明白袁世凯的意思。
今天上午他与孙元起一言不合,被直接下了逐客令,颜面上本来就有些挂不住。现在再主动派人过去,难免显得低声下气。最好是找一个合适的人选,在不经意间把意向准确地传递过去,既保全了颜面,又不至于显得太突兀。
赵秉钧眼睛一转:“大帅,在下倒有个合适人选!”
“谁?”
“莫理循!”
众人顿时眼前一亮。
赵秉钧解释道:“莫理循前些日子刚辞去《泰晤士报》驻华首席记者的职务,准备就任大帅的政治顾问,这在京中已经众所周知。由他出面传递消息,可以确保孙百熙能够理解我们的意思。而且莫理循现在正忙着把他的藏书出售给经世大学图书馆,孙百熙又回到了经世大学,他们见上一面也顺理成章。更重要的是,由莫理循来传递消息,不仅可以把咱们的意思带给孙百熙,也可以通过他把孙元起对干涉西藏内政的意图告知朱尔典!”
袁世凯当即拍板:“智庵,那你尽快与莫理循联系,让他想办法把和谈的意思传递孙百熙,免得夜长梦多。一旦南北和议达成,就得赶紧组建责任内阁,少不得还要请孙百熙出来担任教育总长。如果不安抚好他,恐怕又会惹出无穷麻烦。”顿了一顿,又问道:“对了,沅叔对于出任教育次长有何意见?”
赵秉钧道:“沅叔听说大帅请他就任教育次长,欢喜不尽。已经开始着手交割手中事务,只等孙元起回校就该提出辞呈了。”
袁世凯点点头:“教育事务总不能由孙百熙一手遮天。傅沅叔曾在老夫幕下做过事。老夫对他颇为信赖;他又做过经世大学的校长,孙百熙对他也不陌生。由他出任教育次长最是恰当!”
如严复、赵秉钧所言,第二天上午孙元起刚在学校办公室里坐定,傅增湘就找上门来。
寒暄过后,傅增湘便正色说道:“傅某承蒙大人看重,被聘为经世大学校长,至今已有两年。自就职以来,一直夙兴夜寐、战战兢兢。期望做出些微业绩,以报大人知遇之恩。然而经世大学高士如云、学者如海,人人皆有立身之本,中外青年望门求教,在校学子数逾三千。傅某自觉才疏学浅,实在无法胜任,特恳请辞去校长一职。”
尽管孙元起之前已经知道他要辞职。此时闻听仍然颇为错愕:“沅叔校长何出此言?先生自就任校长以来,教师安心任教,学生安心求学,学校获得长足发展,科研成果层出不穷。沅叔校长声誉远播全国教育界,在师生之间有口皆碑。怎么突然想要辞职?难道学校有什么不如人意的地方?”
傅增湘期期艾艾地说道:“学校一切都好。只是傅某志不在教育,所以……”
孙元起心中了然,看来袁世凯送来的教育次长官帽已经勾走了他的魂魄,留是留不住的,只好说道:“沅叔兄不妨回去静思数日。如果去意已决,可以向董事会递送辞呈。总之。如果你有远大前程,你走小弟也不强留你;如果你那天厌倦尘俗,经世大学的校园也永远为你敞开。”
傅增湘有些动情,起身深鞠一躬:“是傅某有负大人厚爱!此番深情厚谊,傅某一定永远铭记在心。”
孙元起连忙扶住:“沅叔兄这两年为学校殚精竭虑,贡献良多,应该是我谢你才对!”
傅增湘道:“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职责所在,‘谢’字实在愧不敢当。以后还请大人多多关照!”
以后他是教育次长,孙元起是教育总长,自然需要孙元起多多关照。
送走傅增湘之后,孙元起心绪大乱,再也无心撰写明日的讲演稿,只好先给蔡元培、范源廉、梁启超等人写信。信没写到一半,就听冯基善敲门:“孙大人,王静安先生求见!”
“快快有请!”孙元起急忙起身迎到门外,见面笑着说道:“静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转眼看见王国维身后跟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西洋人,便问道:“静安,这位先生是?”
王国维介绍道:“这位就是原《泰晤士报》驻华首席记者莫理循先生,现任袁项城的政治顾问。”
孙元起赶紧拱手作礼:“啊呀,原来你就是‘中国的莫理循’,久仰久仰!”
莫理循,苏格兰人,1862年出生于澳大利亚,自幼喜欢冒险,青少年时期曾孤身一人徒步穿越澳洲大陆。1894年他游历中国南方,随后撰写成游记《中国风情:一个澳大利亚人在中国》在英国出版,引起西方广泛关注。正是因为这本书,他被英国《泰晤士报》赏识,被聘为驻华记者,开始了他长达16年的记者生涯。
莫理循来自北京第一时间的独家新闻,使《泰晤士报》成了报道中国消息当之无愧的权威,而莫理循也成为二十世纪头二十年北京政坛与西方新闻界最为重要的“中国通”,被称为“中国的莫理循”、“北京的莫理循”。据说很多刚到中国的外国人,一下火车就会被黄包车夫不由分说径直拉到王府井大街的莫理循家。因为在车夫们看来,所有来北京的外国人,必定是来找莫理循的。
莫理循曾利用《泰晤士报》的版面,发动了一场遏制俄国影响的运动,促成了“日俄战争”,以至于当时的国际舆论界把“日俄战争”称之为“莫理循的战争”。袁世凯称帝后,将莫理循居住的王府井大街改名为“莫理循大街”,这个英文名称一直使用到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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