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下、千万人之上,只要养铦老弟举措得当,还是大有可为的!”
陈宧连忙起身朝袁世凯深鞠一躬:“多谢大总统栽培,在下一定肝脑涂地。以报知遇之恩!”
袁世凯放下茶盏。笑眯眯地说道:“养铦太客气了!说实话,你在军营浸淫已久,造诣颇深,担任都督、统制一类的职务最合适。不过现在形势如此,只好委屈你暂时就任内务司长一职。不过袁某当年在朝中曾与陈文悫公共事过,对这位前辈的事迹颇为熟稔,他历任礼、户、吏、工等部要职,对于各种内务了如指掌。干练之誉声满朝野。养铦作为陈文悫公哲嗣,有家学渊源,相信对内务司长一职定然可以驾轻就熟!而且《孙子兵法》中也说‘令之以文,齐之以武’,足见文武不能偏废。现在养铦就任文职处理内务,习就允文允武的本领,将来必定可以大有作为!”
袁世凯这番话语,就好像中组部的结论一样:大总统府决定陈宧同志担任四川内务司长,完全符合四川政治大局、发展大局的需要。陈宧同志学有渊源。熟悉内务工作,政治上成熟,立场上坚定,坚持与大总统府保持高度一致,政治理论水平高。组织领导和协调能力强,工作有魄力,注意抓大事,举重若轻。处事稳重。大总统府认为,陈宧同志担任四川内务司长是合适的!相信四川在陈宧同志的领导下。一定会解放思想,开拓进取,求真务实,扎实工作,取得新的更大成绩,不辜负大总统的信任、不辜负四川人民的期望!
尽管知道自己就任四川内务司长不过是袁世凯和孙元起之间的一场利益交换,陈宧闻言还是再次起身,恭谨地答道:“多谢大总统教诲!”
赵秉钧道:“民国成立以来,虽然号称南北一统实现共和,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全国分为华北东北中央政府势力、江南革命党势力、西北西南孙系势力三大部分,各省都督拥兵自重完全无视中央存在,以至于大总统府的命令不出京城。加上外有列强觊觎,国家形势如此,大总统时常为之夙夜不寐。此次大总统推举你为四川内务司长,养铦你可知其中的用意?”
陈宧小意地答道:“在下略知一二。”
赵秉钧道:“知道就好!据传孙百熙在听说你就任内务司长之后,立马委任原第四十六混成协协统蒋志清暂署四川都督,原内务司长杨度改领民政长,其中提防之意不言自明。不过养铦老弟也不担心,蒋志清年未而立,乳臭未干;杨度一介腐儒,初涉官场,都是碌碌无名之辈,绝不对你的对手。”
陈宧试探着问道:“就陈某所知,蒋志清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与赵行止、阎百川二位都督是同学;至于杨度,更是湘绮老人王壬秋(王辏г耍┑牡靡饷派菟稻〉猛跸骁驳弁踔酰缒昃屯度胨镒艹つ幌隆H绱怂道矗慌铝饺硕疾皇且子谥舶桑俊
赵秉钧哂笑道:“养铦老弟对他们俩小心提防是对的,但也不必畏敌如虎!清季以来,军队中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将校不知凡几,仅我北洋六镇就不下百人,可成才的能有多少?赵行止、阎百川、蒋中正等人不过是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绝非天资聪颖迥出同侪。
“至于杨度,乃是说项依刘因人成事,更不足为惧!如果王湘绮的帝王术真的有用,肃顺等顾命八大臣何至于被西太后诛杀?王湘绮曾以帝王术游说曾文正公,被曾文正公斥为妄人。即便杨度尽得王湘绮帝王之术,也不过是又一个妄人,何惧之有?”
虽然陈宧对赵秉钧的这番言论大不以为然,表面上还是一脸钦佩地赞道:“赵总长高见!”
赵秉钧接着说道:“养铦老弟此次入川虽然是担任内务总长,但却不必为内务萦心,而且杨度等人也不会让你过多干涉四川内务。你的要务是在联络巴蜀军中同袍,一旦缓急有事,可以倚为臂助。赵某知道,你自光绪二十九年(1903)夏入川督锡良幕府,至光绪三十三年(1907)夏奉调离川,前后长达四年,期间曾担任四川武备学堂会办、四川新军第33混成协协统,参与编练新军14个营,可谓桃李满园遍栽巴蜀。如今以斯人而履斯土,必然是驾轻就熟、事半功倍!”
陈宧道:“联络军中同袍之事,在下自然愿意效劳。只是陈某离开四川已有五年之久,期间川中更换四五任总督,军中将校遭到数番清洗裁汰。之后保路运动兴起,巴山蜀水一团混战,遇难殉职者不知多少。接着孙总长率兵入川,对川中兵卒大肆改编,听说近日川中又会派兵入藏,主力十之七八是原来编练的新军。经过这么三番五次的折腾,只怕军中故人残留无多,难以作为臂助。”
赵秉钧却道:“养铦老弟此言差矣!依赵某看,川中越是折腾、裁汰下来的旧日同袍越多,成事希望越大!”
“此话怎讲?”
赵秉钧解释道:“你想啊,当初能成为养铦同袍好友的,必然都有一番大抱负,而且在军中职位不低。如果他们遭到裁汰,必然心生不满,心中不满自然更容易招揽。你可以对他们许诺,事成之后由你出任四川都督,所有裁汰将校都可以官复原职,有功之臣重点提拔使用。他们必然感激涕零,乐为效死!”
陈宧偷觑了袁世凯一眼,只见他依旧面带微笑默默品茶。很显然,赵秉钧的这个条件是出自袁世凯的授意。当下陈宧点头答道:“在下定会尽力而为!”
赵秉钧道:“此事倒不急在一时,关键是要稳妥,毕竟四川周边各省份现在都不在中央政府掌控之下,如果贸然起事,很容易陷入四面楚歌孤立无援的境地。你到四川之后不妨以一到两年为期慢慢筹划,将次网罗旧部收拾人心,等湖北落入中央政府手中,再行动不迟!”
陈宧道:“在下省得。”
赵秉钧道:“养铦老弟此番孤身入川,定然会遇到无数艰难险阻,所谓‘世事难行钱作马,愁城欲破酒为军’,愚兄手中别无长物,只好赠送贤弟二十万元以壮行色,祝贤弟马到成功!”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张开好的花旗银行支票递给陈宧。
袁世凯此时也放下茶盏,温声说道:“养铦,你到四川之后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尽管向大总统府汇报,我们一定会尽力解决,要钱给钱,要人给人,目的就是争取早日让四川恢复旧日平和景象。”至于要恢复的四川旧日平和景象究竟是什么样,就要靠陈宧自己揣度了。
“在下代表四川军民,感谢大总统的鼎力支持!”陈宧知道这次“任前培训”到此结束,说完便起身告辞。
袁世凯、赵秉钧把陈宧送到门外。临分别之时,袁世凯又道:“养铦,孙百熙是你的老师,出京之前你不妨拜访他一次。师道也是人伦大礼,不可轻忽!”
第三五四章易涨易退山溪水
陈宧不清楚袁世凯让自己拜会孙元起究竟是何用意,不过他也懒得去想,因为只要他去四川任职,就必然绕不开孙元起这尊大神。即便袁世凯不说这句话,于公于私,他也会去拜见孙元起。既然如此,何必多想?真正的聪明人从来不在细枝末节上浪费时间。
陈宧离开大总统府后,吩咐下人买了八色礼品,恭恭敬敬地到孙元起府上拜访。
孙元起尽管贵为教育总长、新中国党党魁,待人也算一团和气,但平素不耐烦和官场上人来往,日常顶多也就是各省教育司长隔三差五上门哭哭穷,索要些经费,很少有其他人过府拜访,竟颇有些“门前冷落鞍马稀”的味道。
听说陈宧来访,孙元起按照惯例迎出门外:“哟,哪阵香风把陈司长吹来了?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快请进、快请进。”
陈宧不敢托大,赶紧抢上前几步,规规矩矩行了叩拜大礼:“学生陈宧拜见先生!”
等他磕完头,孙元起才上前扶起陈宧:“养铦实在太客气了!其实当初在京师大学堂,你我是相互切磋砥砺,并不算正式的师徒。若是养铦不嫌弃,你我二人不妨以兄弟相称。如何?”
陈宧出生于前清同治九年(1870),年龄上比孙元起大五六岁。但他青少年时期历尽艰辛饱尝忧患,面色黧黑,颇显苍老,远非养尊处优的孙元起可比。单从外表上说,就算孙元起反过来管他叫“先生”,估计任何人都不会怀疑。要以兄弟相称,貌似孙元起已经占了很大便宜。
陈宧连连鞠躬道:“先生莫要折煞学生!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何况先生教育学生一年有余?古往今来,哪有与父辈称兄道弟的道理。如果传到外间去,陈宧岂不成为名教罪人,为天下读书人所耻笑诟骂?此事万万不可!
“而且实话说,学生在京师大学堂求学期间。印象最深的就是先生您!当时您刚刚从国外回来,风流倜傥,风华正茂,却又知识渊博,深入浅出。第一节课就让学生佩服得五体投地。跟随先生读书那一年多。真是受益匪浅!”
对陈宧的溜须拍马,孙元起心里大不以为然:如果我不是教育总长,对四川有很大影响力,你会记得我这个老师么?要是真记得。为什么以前不来拜见?现在刚当上四川内务司长,就急吼吼地登门,一口一个“先生”、一口一个“学生”,其用意不是昭然若揭?
不过话说回来,世间事不都是如此嘛?太祖要不是荣登大宝。谁还会记得北大工资发放册上那个月薪八元的临时工?丞相要不是宰执天下,谁又会记得那个被南开学校开除的唱戏小旦?
看透不说透,才是好朋友。所以孙元起并没有揭穿,而是笑语殷殷地和陈宧畅谈起当年京师大学堂的趣闻轶事。等到屋中坐定之后,孙元起才说道:“养铦,你此次过访是为四川之事吧?”
陈宧忙道:“主要还是想拜见先生!”
孙元起也不隐瞒:“其实你到四川任职,是大总统签署裁军善后借款的一个条件。最初大总统向孙某推荐的时候,是希望你出任四川总督,不过被我拒绝了。因为我知道大总统的醉翁之意,都督一职又至关重要,故而我给出的条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