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元起苦笑道:“怎么,还有下次?”
第四一零章为报春风且莫吹
不知是山田纯三郎和洪述祖、应桂馨还没有商议好具体的暗杀计划,还是应桂馨、黄郛等人没想到新中国党会突然插手此事,又或者是空中营救这种手段太高端,让他们完全不知所措,总之营救宋教仁的行动异常顺利。几天后,孙元起便在京郊机场见到了这位搅动全国的政治天才。
大概在漫长的飞行旅途中已经将回京后可能出现的情况考虑周全,宋教仁又恢复了往常自信的笑容。只是这段时间在上海坐困孤城,身形明显清减不少,再加上高空航行的寒冷,脸被冻得白里透青青里透紫,笑容里显然夹带着三五分牵强的味道。
见到孙元起前来迎接,宋教仁的笑容又灿烂几分,急忙快走几步迎了上去:“有劳百熙兄屈尊迎接,宋某实在愧不敢当!”
“遁初太过客气了!孙某月前便翘首南望,期盼你能早日北上做一欢晤,谁知因它事牵连,今朝才得以相见,真是好事多磨!”孙元起执住宋教仁双手,一语双关地问道:“京师初春虽然风沙颇大,但烟柳初萌、草色鹅黄,应当略胜沪上风物吧?”
宋教仁面有恧色:“教仁才疏学浅,一时为俗务羁绊,接信之后未能即刻北上拜会,真是失礼之至!幸而百熙兄襟怀似海大肚能容,不仅不以为忤,还派专使到沪上迎接,使得宋某得以脱离苦海。一念及此,教仁便惭愧不已!”
孙元起知道此刻并非深谈的时机,便笑着说道:“遁初一路风尘仆仆,旅途劳顿,想必精神疲倦已极。今日还请先回旅馆稍事休息。明天孙某再替你接风洗尘。”
第二天中午孙元起在新中国党招待所再见宋教仁的时候,他已然变得精神焕发器宇轩昂,看来安全的环境、舒适的睡眠已经让他从上海的梦魇中恢复过来。两人见面自是一番寒暄不提,然后宴席开始,大家推杯换盏起坐喧哗。等到肴核既尽杯盘狼藉。谈话才正是步入正题。
孙元起率先问道:“遁初,此次北上你有何打算?”
杨度、杨永泰、仇亮等人闻声都停止了喧闹。宋教仁放下酒杯,长叹一声才答道:“宋某为革命奔走十余年,总期藉此国家走向民主富强、民族摆脱专制愚昧,在无数仁人志士的鲜血浇灌下,幸而革命取得成功。民主政体也触手可及。本以为足可告慰九泉先烈,谁知今日狡兔未死,竟然走狗先烹,宋某真是心灰意冷!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宋某打算就此脱离政界。愿以此残生兴文办报,开启民智。”
宋教仁这番胡话孙元起当然是不信的,不过还是假意劝慰道:“遁初莫要自误!中山先生乃是革命伟人,襟怀坦荡人所共知,此次龃龉必是有奸邪小人居间拨弄,才生出这场风波。遁初只要平心静气地在京城静观其变,不出三两年时间。定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宋教仁摇摇头:“自古未有权臣在内,而大将能立功于外者。何况宋某孤身北上势单力孤,一旦事有反复,如何能说服党内同仁?”
寻求强援,这才是宋教仁示弱的目的所在!当初把同盟会和统一共和党、国民公党、国民共进会、共和实进会、全国联合进行会等捏合成国民党,最强有力的黏合剂便是竞选成功、组阁执政。现在执政希望已经非常渺茫,强烈失望之下,党内必然会掀起“倒宋”的风潮。何况南边还有孙中山等人推波助澜呢?如果没有强援帮宋教仁扎场子、压阵角,宋教仁很可能会被掀翻在地,甚至刚成立不到一年的国民党也会在顷刻之间土崩瓦解。
孙元起道:“遁初你与中山先生之间虽然微有罅隙。但外间对此事知之甚少,即便是孙某,也是听蕴存贤弟(仇亮)讲述才略知一二,何况是其他人?而且现在遁初安然北上,想来中山先生也不会主动说破此事。置自己于不仁不义的境地。既然如此,遁初你不妨装作若无其事,着手准备正式国会召开后的组阁事宜,以不变应万变。”
宋教仁苦笑几声:“如今宋某能够苟延残喘已经心满意足,安敢奢望其他?为感谢百熙兄救命之恩,宋某稍后将以国民党代理理事长的身份向全国发表通电,宣布放弃此次组阁诉求,转而全力支持新中国党组阁执政。”
孙元起大惊:“这如何使得?贵党是国会第一大党,组阁大有希望,此时突然宣布放弃,你岂不是要惹得天怒人怨,成为党内众矢之的?而且你与南方激进派已生嫌隙,值此关键时刻,应当镇之以静,细思弥缝之法。你却要主动放弃组阁,如此一来,岂非主动送给他们攻讦的口实?依我看,不如贵党与我们新中国党联合组阁,两党在国会中占据将近百分之七十的席位,定然可以顺利过关。”
宋教仁看来早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闻言只是微微摇头:“百熙兄的好意,小弟心领了,只是宋某素来主张纯粹政党内阁,天下人所共知,若是因为一时挫折而食言自肥,岂非成为国人的笑柄?至于党内异己的攻讦,不过是浮云罢了。宋某经历过清廷的通缉,也遭受过自己人的构陷,难道还会惧怕这点蜚短流长?而且通过新中国党和国民党在此次国会竞选的表现,令宋某明白一个浅显的道理,那就是‘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此前我国民党号称党众百万,论规模不啻贵党十倍,按说在参众两院中应该战而胜之才对,谁知两党的席位却约略相等,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国民党这百万党员中弄虚作假者多、趋炎附势者多、见风使舵者多、朝三暮四者多,绝对忠诚者少之又少,所以才会惨败如斯。正是有惩于此,宋某决定取法贵党‘不准跨党’的章程,利用此次失利对全党进行一次大清理,激扬清波,涤荡瑕秽,以待将来。”
孙元起听罢且喜且忧:喜的是宋教仁宣布支持新中国党组阁执政,放弃两党联合组阁,并若是他答应了,孙元起真还不知道该如何分配内阁名额;忧的是宋教仁幡然醒悟,开始借鉴新中国党的成功经验,对纷繁芜杂的国民党进行改造,将来必然会成为心腹大敌。
“遁初理事长在此危急时刻,尚有如此魄力来毁党造党,真是令人万分钦佩!”孙元起这倒是实话实说,“不过如你刚才所说,中山先生受小人蒙蔽,对你颇有成见,此番你又是孤身北上势单力孤,本自已经岌岌可危。而你近期又想对全党进行一次大清理,波及数以万计的党众,必然会引起党内不满。一旦事有反复,你打算如何处置?”
宋教仁侧身对着孙元起深鞠一躬:“正要麻烦百熙大兄!俗语有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小弟恳请仁兄能够扶危济困,慷慨施以援手。”
所谓“放弃组阁诉求,全力支持新中国党执政”,果然是有条件的。
孙元起连忙扶住宋教仁:“你我兄弟,何必如此?”等宋教仁重新坐稳,孙元起才接着说道:“就我所知,袁项城对贤弟的大才也极为器重,关爱之情有若子侄;贤弟与袁项城也是关系莫逆,交往甚密,在贵党内曾被称为‘亲袁派’。想来只要贤弟不出北京,袁项城定能保你周全。当然,遁初关心的肯定不只是自身安危,还有国民党的相关内务。
“实话实说,贤弟虽是国民党的代理理事长,但在贵党的影响力根本难以与中山先生相提并论,尤其在长江以南,甚至不如黄克强、黎宋卿。此次贤弟脱身北上可谓有利有弊,好处是国民党北京支部成立未久,中山先生的影响相对薄弱;北京支部由你一手创立,你的个人威望较高,可以藉此摆脱党内元老的控制,确立自己的地位。而且北方政治风气与南方相比,相对较为保守、温和,对于南方激进派提出的‘二次革命’非常反感,这也是你立足的根本之一。弊端则是缺少了中山先生的支持和帮衬,你在北京支部的权威性和影响力会迅速下降。
“尽管从总体上看是利大于弊,从长远角度上来看更是利远大于弊,但弊端同样不容忽视。一旦北京支部的人与中山先生联合起来,你轻则被褫夺代理理事长、理事的职务,沦为百万党众中的普通一员;重则被驱除出党,成为政坛的无根浮萍。针对这个弊端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竖立起你在政府中的权威地位,让中山先生都无法忽视你的影响力,让北京支部不敢生出二心,如此你的地位自然稳固。”
宋教仁仔细咀嚼孙元起的话语,琢磨他所要表达的意思,半晌才问道:“对于树立权威地位,百熙兄有何良策?”
第四一一章请君暂上凌烟阁
孙元起思忖片刻后才答道:“孙某拙于政事,思虑不周,一时间只能想到几种粗浅的办法,说出来仅供遁初参考采择。遁初你应该还记得去年发生的张振武遇害案吧?此事因为涉及大总统、副总统、内阁总理、陆军总长等要员,闹得沸沸扬扬,大总统府、内阁、议会都卷入其中,是民国元年轰动一时的大事。作为案件的幕后指使者,黎黄陂(黎元洪)被迫辞去鄂军都督之职,亲自北上到参议院解释情由。
“不可否认,黎黄陂在推翻满清、建立民国过程中居功甚伟,当得上是革命伟人。但他在张振武一案中所扮演的角色却极不光彩,惹得舆论大哗,攻讦之声一直不断。大概他自己也知道这时间是处在风口浪尖上,所以行事极为低调,他统领的共和党在大选中也大失水准,不知已经日薄西山,还是刻意在韬光养晦?孙某觉得黎黄陂的副总统之位,遁初可以取而代之。”
宋教仁连连摆手:“不可、不可!黎黄陂功勋卓著,乃是首义功臣,宋某何德何能,安敢望其项背?此计绝对不行!”
孙元起也觉得宋教仁年纪太轻、资历太浅,不适合做副总统。三十岁的副总统,未免有些太耸人听闻了!见宋教仁拒绝,接着又说道:“既然如此,那如果最终由我们新中国党组阁的话,内阁总长席位任君挑选,如何?”
宋教仁想了想还是婉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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