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左议长所言,赵夷午将军与黄克强关系莫逆,现在湖南的枪支弹药俱毁于轰炸,就算他们有心举事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果我们与他们协同作战,不装备武器则无异于一批青壮民夫,于战力并无大补;若是给他们补充武器,一旦他们与赣、粤方面勾结而临阵倒戈,反而容易战线奔溃全局糜烂。权衡得失,反而不如让湖南陆军第一师留驻原地,等待战后改编!”
“伯承师长准备孤军南下?”左功先不禁惊讶失声。
“刘老弟打算对湖南陆军第一师不管不顾?万一赵恒惕发动叛乱怎么办?”显然余道南最关心的是湖南省的安危。
刘明昭解释道:“在下并不打算孤军南下,更不是对湖南陆军第一师不管不顾,毕竟湖南是攻粤的大后方,若是湖南局势糜烂,我们岂非成为进无可进、退无可退的孤军?如今我们第三旅经过六七天的长途奔袭,疲惫已极,准备在长沙休整数日再南下。在此期间,我会根据谭督之前宣布的命令,对驻扎在长沙及周边地区的驻兵进行整编,并把他们手中的枪支弹药全部收缴,让他们变成没牙的老虎。
“此次攻粤要诀在于一个‘快’字,很可能三十天左右就底定战局,但这个时间节奏不全由我们掌控,而赵夷午所部能否发动叛乱,这个时间节奏却可以由我们决定。因为他们想要发起叛乱,所需枪支弹药不会是个小数目,所要花费的金钱更不会是个小数目,只要余兄这个省防守备队司令官加强稽查,他们短期内绝对很难补充到足够的武器装备。没有足够的武器,叛乱又从何谈起?”
见余道南欲言又止,刘明昭继续说道:“再者,稍后尹硕权旅长也会率所部经由长沙南下,左议长和余司令可以电请孙总理让第四旅留下一部分兵力,协助谭督维持长沙局面。而且孙总理很快就会发布命令召集湘鄂两省学生,重新组建湖南陆军第一师。那时候该部被孙总理掺了那么多沙子,只怕赵夷午想发起叛乱也有心无力。
“左议长也不用担心我们南下兵力太少。虽然广东有两师又一旅的兵力,但四下分散,加上援赣调走部分兵力,龙子诚又牵扯住部分兵力,我们当面之敌很少有超过一旅兵力之时。再加上有飞机助阵,应该可以勉强一战!”
第四三二章任从骑取觅封侯
送走半信半疑的左功先和余道南后,刘明昭不顾自己困怠欲死,急忙派人请来副旅长朱代珍、旅参谋长但懋辛、第五团团长邓锡侯、第六团团长吕超等人,共同商议南伐方案。
听刘明昭介绍完情况,邓锡侯便率先说道:“旅长这是兵行险着啊!粤军战力虽然未知,但毕竟人数在那里,我们孤军深入,兵员、弹药、粮饷都无从补给,如果所向披靡,可以因粮于敌,这些问题自然毋庸担心;一旦战事不顺,前有强敌,后无援兵,只怕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朱代珍目光从地图上挪开,缓缓说道:“所谓‘未虑胜,先虑败’,晋康之言颇有道理。只是兵凶战危,打战哪有不冒险的?而且如旅长所说,并非咱们非要逞英雄,而是湖南陆军第一师实在靠不住,带上他们,还得留足兵力时时加以提防,反倒不如孤身南下来得轻松自在。万一他们在战场举事,那我们才真是死无葬身之地呢!”
刘明昭道:“诸位不必多虑,其实广东情势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恶劣。首先我们并非孤军作战,在我们后面至少还有尹硕权的一团兵力提供支援,保障我们后顾无忧。此外,刘某还会恳请孙总理派遣飞机帮助我军侦查敌情,必要时甚至可以动用飞机对敌军的战略要点进行轰炸,让他们张皇失措顾此失彼。飞机的威力想来大家都已见识过,在新疆、外蒙交界的布尔干河之战,两家飞机便让上千叛军灰飞烟灭;在我们攻打湖南之时,数枚炸弹即可让湘军手无寸铁。
“其次,尽管广东兵多,但他们是在本省作战,必须处处防守,兵力势必分散,这已经处于劣势。而且根据此前情报。粤军内部派系林立,军令不畅;部分精锐兵员已被胡展堂借去支援江西,一时间很难撤回广东境内;还有广西梧州龙子诚也打算浑水摸鱼,也能牵制粤军的很大一部分兵力。由于这几个原因,我们当面之敌很少有超过我们自身兵力的时候。
“再者,此次攻粤最重要的要求就是一个‘快’字,因为留给我们的时间非常有限。估计从今天算起只有一个月左右,所以我们只能智取,不能力敌。不知大家听过《庄子》中‘庖丁解牛’的故事没有?故事里说,庖丁手中的刀用了十九年,杀了数千头牛,刀刃依然锋利得好像刚磨好一样。为什么呢?因为他对牛的骨架结构了如指掌。刀锋在空隙之间运转,自然毫发无伤。
“有了飞机这只天眼,咱们此次在广东境内作战就可以效法‘庖丁解牛’的策略,批大郤,导大窾,避实就虚。在攻到广州城下之前,除非万不得已。尽量避免以力相争。这样就可以尽最大可能地保存我军的战力,为底定广东奠定坚实基础!”
但懋辛却道:“纵使飞机可以升天入地无所不能,说到底,咱们还是属于兵法上的‘客军’。想要以一支客军,在人生地不熟的湘、粤两省穿行数千里,最后顺利直捣黄龙探骊得珠,只怕殊非易事!旅长也不会想不到这一点。旅长之所以要勇挑此重任,怕是还有别的苦衷吧?”
刘明昭微微叹息道:“怒刚所言不错。刘某确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诸位应该都知道刘某起家发迹的经历吧?”
吕超道:“属下曾有所耳闻,据说辛亥年保路运动兴起时旅长弃笔从戎,从官立中学加入学生军,因缘机巧护送冯自由先生北上拜见孙总理,结果孙总理一见旅长便惊为天人,极力挽留您担任他的警卫队队长,从此旅长便一飞冲天。先是以弱冠之龄担任第四十六混成协第92标标统,在川军援湘后,又担任湖北陆军第二师第三旅的旅长,成为民国军中最年轻的将军。
“因为故事颇具传奇色彩。川军上下几乎无不耳熟能详!每当大家说起此事,一则是盛赞孙总理目光如炬,一眼就能看出旅长的卓荦不凡,短短两年把旅长从普通兵士擢拔成旅长,不愧‘当世圣人’之誉,也不愧能有今天这番局面;一则是盛赞旅长英姿不凡,弱冠之龄便先平蜀中、再平鄂西,端的是英雄出少年,丝毫不亚于汉代十九岁就封骠骑将军的霍去病!”
刘明昭苦笑着说道:“孙总理对在下屡有不次之擢,如此知遇之恩,刘某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只是刘某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心中一则以喜一则以忧,而且忧更甚于喜,日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有什么闪失,有损孙总理识人之明。”
朱代珍道:“誉之所至,谤亦随之。旅长本也不必如此担心!”
刘明昭摇了摇头:“尽管西部军中将领与北洋相比,素来年纪轻、资历浅著称,但刘某又与赵行止都督、程虎臣都督、蒋介石总长等人不同,因为在下既不是经世学校一系出身,也不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更不是孙总理府上所出。只不过孙总理抬爱在下,刘某这才有今日。孙总理以国士待我,我自当以国士报之。何以报答?唯有在战场上奋勇争先、浴血杀敌而已!”
众人一时间默然无语。
刘明昭顿了一顿又说道:“在座诸位都是川中子弟,毫无家世背景可言,若是寻常时节,安能有此飞黄腾达?如今两三年间得以洊升至此高位,难道不心存感激,渴望有以报效国家?现在湘赣粤皖四省不顾国家贫弱和国会反对,为一己私欲肆意宣布独立,挑起南北战争,我辈正当鸣鼓而攻之,岂能因祸福安危而畏怯退缩!”
但懋辛则用另一种方式鼓舞大家道:“旅长所言极是!都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此言不虚,辛亥年以来各省更换都督有如走马灯,其中不乏负贩屠狗、引车卖浆之辈,便充分印证了这一点。本来以为吾生也晚,错过了大好时机,现在看来,上天根本没有厚此薄彼,如今机会又来到咱们面前,就看大家能不能抓住!
“本来旅长率领咱们第一个攻到长沙,湖南都督之位应该是咱们旅长的,各位团长也能弄个师长、旅长当当,让祖坟上冒冒青烟。谁知那个谭祖安居然是个软蛋,热他个仙人板板的,一看咱们大军降临便乖乖举旗投降,让咱们美梦全都泡汤了!好在湖南之后还有广东,咱们一定要咬紧牙关,一鼓作气拿下广州,也不管胡展堂那个锤子投不投降,咱们定要把他拉下台。都督轮流做,今天也该到咱家了!”
邓锡侯、吕超等人一齐笑道:“正是、正是!让胡展堂那个龟儿子给老子爬,都督之位该让咱们旅长坐了!”
“莫要乱讲,让别人听了笑话!”刘明昭也是哈哈大笑,旋即正色说道:“虽然咱们不惧怕粤军,但也不能轻视,尤其是在作战部署上更要慎之又慎。若是这般信誓旦旦而去,结果却吃了败仗回来,那才真是贻笑大方呢!”
众人连忙收起嬉笑之意,挺胸收腹做好:“请旅长示下!”
刘明昭道:“虽然谭祖安都督宣布改旗易帜,但湖南作为国民党巢穴之一,革命党激进分子在在皆是,此辈素来擅长破坏暗杀之事,恐怕近日长沙城内难有安宁;而且湖南陆军第一师师长赵夷午倾向革命,与国民党元老黄克强关系莫逆,难保其中不会发生没有什么勾结。所以在与尹硕权旅长交接防务之前,第五团必须做好长沙城内外防务,玉阶旅长负责此事。
“在此之前,我与湖南省议会左执中副议长、湖南省防守备队余道南司令商议妥当,为防止赵夷午及麾下官兵发起叛乱,必须对驻扎在长沙及周边地区的驻兵进行改编,进一步收缴手中的枪支弹药,让他们有心无力、无计可施。改编收缴之事由第六团来做,我本人负责与赵夷午等人交涉。”
“属下的职责呢?”但懋辛奇道。
刘明昭道:“明日一早你便联络长沙车站,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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