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2月20日夜,日军在门台子强渡黄河,韩复榘部下守军谷良民部22师师长急忙通电报告韩复榘:“日军千余人已渡过黄河,我守军正与日军激战。”韩复榘立即下令:“日军过了黄河,我们没有大炮是挡不住的,你先撤退到周村好了。”
韩复榘一面命令所属各军向泰安、兖州方向相继撤退,一面赶到蒋介石派驻济南的总参议蒋伯诚住处,通报道:“日军已过了黄河,我军没有重炮,难以固守。我已决定放弃济南,待中央增援,再行反攻。”蒋伯诚大惊失色,连连发问:“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没有委座的命令,你怎么可以擅自撤兵?”韩复榘不耐烦地说道:“我已将命令下达各部,你不走,我先走了。济南已命令孙桐萱率部留守。”
韩复榘离开后,蒋伯诚立即打电报告诉蒋介石。蒋介石以十万火急的电报通令韩复榘不得无令撤退,并令韩复榘死守济南。可此时韩复榘已经退到了泰安,蒋介石于是又命令他必须固守泰安。可韩复榘却对蒋介石的紧急军令置若罔闻,继续撤退,退到了兖州,继而退到济宁,最后退到曹县,才停了下来,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飞腿将军”。随着韩复榘的逃跑,日军没有遇到什么抵抗就把山东侵占了,大面积国土就这样随着“飞腿将军”的脚步声沦丧了。
蒋介石闻讯后大为震怒,但同时,他可能也为找到除掉韩复榘的借口而暗自欣喜。
接下来,蒋介石便周密地布置了天罗地网,要将韩复榘生擒。蒋介石本来设计在河南高级将领机密会议上将韩复榘逮捕,但担心韩复榘会起疑心,不愿意赴会,于是就设计先让韩复榘去徐州参加由战区司令李宗仁召开的军事会议,再设法把韩复榘引到河南来。不可否认,在谋略运筹上,韩复榘的确不是蒋介石的对手。韩复榘千防万算,还是逃不过蒋的算计。
1938年1月7日,李宗仁通知韩复榘赴徐州参加军事会议。韩复榘心想自己是战区副司令,参加军事会议理所当然,况且自己素日与李宗仁关系不错,就毫无顾虑地去了。他哪里料得到,这是蒋介石设计捕杀他的第一步。
徐州军事会议在8号进行。会议期间,李宗仁忽然接到蒋介石电令,令包括李宗仁、韩复榘等在内的45名将领到河南开封参加高级将领机密军事会议。韩复榘满腹狐疑,问李宗仁道:“徐州会议不是委座钦定的吗?怎么屁股还没坐热,又要移到开封去?”此时李宗仁也不明白蒋介石的真正用意,苦笑道:“想必是日军渡过黄河,委座欲制定对日作战的最新部署吧。”
韩复榘听罢,心中疑云未散,他担心蒋介石出尔反尔,算计自己。可是仔细想想,像这种重大的军事会议,还没有开过捕杀高级将领的先例;况且有他的心腹爱将和一营手枪队保护自己,蒋介石也不容易得手;加之他本身自恃胆识过人,豪情盖天,担心如果不去的话,他人会耻笑自己胆小如鼠。于是,思索再三,他便决定次日同李宗仁、孙桐萱等一直前往开封。殊不知,此时的他,已经将一只脚迈进了蒋介石为他设置的死亡圈套里。
1月11日,高级将领机密军事会议在河南省政府会议大厅举行,会议安排在夜晚举行,之所以安排在夜晚开会,预先通知的理由说是为了避免日本飞机的骚扰。到了开会的时候,韩复榘与孙桐萱同车而往,韩复榘的一营卫队留在城外的装甲车上。到了河南省政府门口,他们就看见在一盏雪亮的电灯下贴着一张通知,上面写着:“参加会议的将领请在此下车。”门前十分忙碌,并有军警宪兵在指挥车辆,把各色军车、轿车引到旁边的空地上。
韩复榘当时坐在车内,心中疑虑大增,但看到将领们纷纷下车,便和孙桐萱一起下了车向里边走。看着其他将领说说笑笑,他不免在心中嘲笑自己:“真他娘的邪了门了,我韩某人什么时候这么胆小如鼠了!”
到了第二道门口,左旁屋门上贴着“随员接待处”,韩复榘带去的三个卫士、孙桐萱带去的一个卫兵都被留在接待处。不远处又是“副官处”,门侧贴有一张通知,上面写着:“奉委座谕:今晚高级军事会议,为慎重起见,所有到会将领,不可携带武器进入会议厅,应将随身自卫武器,暂交副官长保管,给予临时的收据,待会议完毕后凭收据取回。”韩复榘又一阵起疑,心里暗想:“娘的,这又是玩什么花样。”他掏出香烟,趁吸烟之际暗暗观察他人。几位熟悉的同僚三三两两地走过来,边与他打招呼,边掏出手枪交与副官处。韩复榘观察了一会儿,或者是不疑有他,或者是没有退路,只得走上前去,将佩戴在腰部右侧的手枪掏出来放到桌上,等着拿回收据。可是左等右等,桌后的副官只是冲着他笑,没有要开出收据的意思。韩复榘恼了,双眼瞪道:“笑什么,我脸上有花啊,收据呢!”副官并不恼,笑吟吟地看着他,说:“韩主席,通知您可看清楚了,那可是委座的手谕呀。”韩复榘扫视了一眼通知,恶狠狠地盯着副官的脸,压着恼意说:“不看得清楚,我会把手枪交给你龟儿子?”副官虽然挨了骂,却显得颇有涵养,小心翼翼地提示道:“韩主席,您一直随身佩带两支手枪,这已经不是秘密了。您看……”韩复榘气得脸色铁青,只好把腰间左侧的另一支手枪掏出,狠狠拍在桌上,引得其他几位将领探头观望,窃窃私语。火冒三丈的韩复榘连收据都不要了,一边大步跨出屋门一边吼道:“这两支手枪可是我的宝贝疙瘩,出了差错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正当韩复榘大步流星地走着,有一个人在他身侧轻拍了一下,他扭头一看,原来是本省主席刘峙。刘峙笑问:“韩主席,你这一身威风,是去开会,还是去战场?”韩复榘怒火未消,粗鲁地说:“他娘的,这个鬼年月,人走背运,喝口凉水都塞牙,放个响屁都打晃儿,连一个小小的副官,都敢跟我叫板!”刘峙笑着劝道:“算啦算啦,跟一个小副官叫什么真儿?”两人就一路说着走进会议厅。
与会高级将领们正交头接耳叽叽喳喳说着闲话,蒋介石一身戎装出现在大厅门口,大厅内立即寂然无声。蒋介石脸色阴沉,光着的头顶闪闪发亮。他扫视了众将领一眼,挺直上身,不失威严地在上首坐下,便开始抑扬顿挫道:“我们抗日是全国一致的,这个重大的责任应该说是我们每个将领义不容辞的责任。可是,竟有一个高级将领放弃山东黄河天险阵地,违抗命令,连续失陷数大城市,使日寇顺利地进入山东,影响巨大。”——他故意作了一个停顿,将领们都将疑虑、责备的目光投向韩复榘——“继而放弃济南、泰安、使后方动摇,这个责任,应当有人负担!”
韩复榘料不到蒋介石没有任何开场白,直接将矛头指向自己,他心里直发麻,但他没有流露丝毫,因为他不允许自己在其他同僚面前显示出一丝懦弱。韩复榘倒吸一口气,板着面孔,瞪着双眼,迎上蒋介石投来的阴冷的目光。两人无语地对视了片刻,蒋介石的语气突然变得凌厉逼人,逼问道:“请问韩主席,你不发一枪,从山东黄河北岸,一再向后方撤退,继而放弃济南、泰安,使后方动摇,这个责任,应当由谁负?”
这一骇人心魄的当头喝问,又让韩复榘心头一惊。韩复榘本来想,自己放弃山东,蒋介石怎么暴跳如雷拍桌子咒骂都是情理之中的,但蒋介石应该会私自对他进行斥问,这样一来,不管是不是会遇到军法相逼,他都是还有回旋的余地的。岂料蒋介石会当着众多高级将领的面怒斥自己,让他下不来台。韩复榘称霸山东一方已经很久了,俨然已是山东的土皇帝,以傲慢名闻四方,哪里受得了这种欺辱。当下,他的暴戾脾性大发,唰地站起来,一手按着桌面,一手比比划划地嚷道:“如果说山东的丢失是我韩某人的责任,那南京的责任该由谁来负?”
蒋介石料不到韩复榘居然敢当面顶撞,立刻脸色铁青,两腮青丝暴起,厉声喝道:“现在我问的是山东,不是南京。南京丢失,自有人负责!”
韩复榘破罐子破摔,大声叫道:“不错,黄河天险应该由我固守。可是,在我22师正同日军于门台子黄河渡口激战之时,有人竟不顾我军官兵死活,不念黄河天险安危,将五战区调归我用的一旅重炮撤走。这笔账我找谁算?日军火力极猛,没有大炮,我靠什么固守?”
蒋介石恼怒至极,猛一拍桌子,将桌面上的一杯热茶溅到桌上,厉声怒喝:“本次会议,讨论全国抗战的大局问题,不要乱扯什么坦克大炮!”韩复榘正想反驳,坐在旁边的刘峙拉住他的手小声劝道:“向方兄,委座正在气头上,你先到我办公室里休息一下吧!”边说边拉着韩复榘从会议厅边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一片寂静,灯光斑斑驳驳地洒了一地。韩复榘余怒未消,呼哧呼哧喘着大气,骂骂咧咧地说:“他娘的,把一国之都交给日本人不追究什么责任,却拿我韩某人开刀,这不是借抗日之由剪除异己的小人之计又是什么?”刘峙没有说话,只是亲切地握着魂魄未定的韩复榘,走到一辆小车旁,随手拉开车门,说:“坐上吧,这是我的车子。”
韩复榘躬身坐进小车,正等着刘峙坐进来,刘峙却说:“我还要参加会议去,恕不奉陪。”啪的一声,刘峙关上了车门,转身径直往会议室走去。韩复榘见小车前座上坐着两三个人,以为是刘峙的随从副官,便掏出烟,闷闷地吸起来。岂料有两个人异常敏捷地翻到后座,一左一右紧紧地钳制住了自己。韩复榘大为震惊,问道:“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左侧的人开口说:“对不起韩主席,我们是奉命行事。”右侧的人摁亮手电筒照着一张纸说:“这是逮捕令。”韩复榘看罢,右侧人将手电关掉,车内顿时一片黑暗,“开车”,左侧的人说到。车子疾驰而出,韩复榘这才如梦初醒。
韩复榘看到街道两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