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加拿大的好朋友也像有心灵感应一样,我们很久不联系,我刚回家她竟然打来电话,从大洋彼岸传来的一句轻轻问候“你最近好吗?那你现在头还疼吗?”顿时让我的眼泪从左眼奔流而下。等我稍微平息之后给她说了我在医院的梦,安慰她没事了,现在不是好了吗?隔着千山万水我听到她的轻声啜泣。
我调往成都的朋友到处替我打听手术恢复的好办法,我调往广州的朋友打电话问我手术的情况,她老公抢过电话,“来来来,让老王和你说几句。”他非常耐心地告诉我他有亲戚做过开颅手术,术后三年左右恢复如初,劝我千万不要紧张,可以配合针灸按摩恢复治疗。我说面部表情不自然,笑起来很难看,他诙谐地笑着安慰我“啊呀,你就当做了一次不成功的整容手术嘛,恢复一段会好起来的。”听着这个睿智、幽默的比喻,我忍不住笑了。
7月13号出院回家后第一次上网,我做的第一件事是浏览了华山医院的网页,看到“好医生”评选活动,向我的主刀医生投上真心的一票并留下真诚的感谢语。之后我也看了听神经瘤网友们交流的术后恢复经验,收看了加拿大同学的来信。她一直关心着我手术的情况,嘱咐我已经40岁了,要知道爱惜身体,不要硬撑着做事,适可而止,心情开朗。她说现在深刻体会到要想身体好,除了保养外最重要的还是心情和生活态度,乐观淡泊,知足开心,是最好的保健良方。
我的师姐平时像生活在琼瑶小说里穿着“梦的衣裳”的女主角,竟然从绿色市场宰杀了一只乌鸡提来给我滋补。大姐一样的知心朋友说鲜花和水果估计家里都放不下了,留下购物卡想买什么买什么吧。我的一直督促我看病的同事和爱人提着一大袋西瓜前来,往年夏天都是我一个一个提进家门,切给我家父子俩吃,这下也有人替我代劳了。我的老同学一家三口在我手术前一听消息就赶来看我,我还没从上海返回就关心我什么时候回来。我告诉她孩子那么小,照顾好孩子,不要急着来看我。我在电话里也谢绝了很多朋友的探望,只留下他们的问候。
生活并不全是美好和温暖,我也体会了人情冷暖。我有一两个朋友自从知道我生病的消息后就像失踪了一样,一个电话哪怕一个短信都没有再问候过。可我记忆里怎么也抹不去曾经有过这样的朋友,因为他们的快乐而快乐,因为他们的忧愁而忧愁过。我住院手术时从没遇到过的麻烦,在报销医药费时也都体会了。要不是热心大姐般的朋友左转右找到处张罗,估计我的医药费账单还躺在家里呢。给医生准备了却没有送出去的红包也加倍送给了管报销的人,他们手里没有生杀予夺大权,但他们的笔可以决定费用是否可以报销。我很愤愤不平,老公说我是“太傻太天真”,我们生活在这个现实世界,不得不违心遵循丛林社会的法则。
我休病假在家的日子也是我陪儿子度过的唯一一个暑假,往年他放假我却几乎从未休过假。我做的一项主要工作就是和儿子为吃水果而战斗,逼他和我一起解决满地的水果,也拿起相机当讨人嫌的狗仔。儿子脸上长满难看的青春痘,也执拗地躲着镜头,我还是执着地想给他拍照,那是多么青春而健康的一张脸啊!
当年我做完剖腹产手术,在半身麻醉的情况下,是自己把一条腿从手术台挪动到活动床上的。出院回家时一手提热水瓶,一手提饭桶一口气走到六楼家里;我做完胆结石手术2周就像没事人一样上班了。看到有些产妇出院还得让人搀扶,单位的小姑娘做完胆结石手术1个月来上班时还佝偻着腰,缓步挪动,我才知道原来我竟然是那么强悍。有这样的基础,我想再大的手术恢复起来都不算什么吧?手术2个月后我就像正常人一样上班了。
为了帮助恢复面神经,我偶然去中医附属医院针灸,我告诉那个热心的医生,面神经麻痹久治不愈伴随听力下降应该怀疑是听神经瘤的结论,他如梦初醒。我也去过盲人按摩诊所做按摩,按摩的刘医师是在对越战争中双目失明的,后来学会了按摩并成为有名的按摩医师。他和侄女一起开诊所,他漂亮娴静的老伴也一直陪在身边。他和我交谈中知道了我的情况,语重心长地说“小张啊,人一辈子很长,遇到的挫折无法预料,要自己坚强。”那样一句再平实不过的话,却几乎让我落泪。我高考前夕也曾经欢送一支部队上老山前线,大眼睛的英俊班长在一本《普希金诗选》上写满祝福赠给我,我后来还收到过他从前线寄来的照片。对于那场和平年代的战争,除了《十五的月亮》和《血染的风采》之外,我其实知道的不多。我想刘医师当年一定也是英姿勃发的,但是青春和光明就那样留在无言的青山了。还好他有一双可以养活自己也可以为别人消除痛苦的手,有可以携手相扶的老伴。
手术半年之后我去上海找到毛医生复查,他问我“你是一个人来的啊,那说明你恢复得不错。”我说我都已经正常上班3个月了呢。他看了我术后的片子,手术切除得很干净,没有复发的迹象,不过他告诉我还是要定期做核磁观察。我的面神经日渐恢复,但是左耳的听力却日渐下降,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原本以为手术之后即使面神经受损不美观,但只要有一侧听力,做完手术应该就恢复到正常的生活轨迹,完全没料到磨难还在后面。
2010年1月在单位成立十周年庆典前夕,为了不至于和老同事见面听不清而尴尬,我试着重新配了6千多元的助听器,顿时觉得清晰了一些,原来几千元就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啊。可惜我庆幸得太早,那简直像回光返照,没几天效果就不行了。在庆典上来自四面八方的老同事老领导看着我的眼神充满同情,好几个见惯风雨的领导竟然当众洒泪,一遍遍说“看到你的样子太让人伤心了。”我笑着说“没什么呀,我能接受的。”当年一起奋斗的同事陆续迎来事业的顶峰,我黯然退场不说,甚至没有保住一个健康的身体。为了不让更多人伤感,我悄悄退出了大家举杯欢庆的欢宴。
再之后的经历我在《耳朵听不清的日子》里描述过,北京的老同事非常关切地帮我联系去检查,我在北京同仁医院被确诊另一侧也长了听神经瘤。老公从网上得知听神经瘤发病率是30万分之一,而双侧又是这其中的3%。我用算惯数字的职业头脑飞速计算了一下,哦,千万分之一。这下是中了第二次头彩,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绝非虚言啊。好吧,虽千万人,吾往矣!
我的听神经瘤求医之路(十四)
前不久无意中看到一个小妹妹的博客空间,再次把我拉回那段已经过去的日子。正在如花似玉年龄的她生活铺满鲜花和阳光,无忧无虑,她却用那样一颗纯净的心试图分担我的痛苦。我想起苏芮的“牵手”,感谢她一直这样用心地为我祝福。我能和她这样相差一代的孩子找到心灵深处的共同点,在很多时候心有灵犀,感受生活中点滴美好,真是有幸。
以下是值得我铭记的朋友的祝福——“想陪伴她度过人生的黑暗”
2009年06月13日
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字眼形容我得知她生病时的心情,好像从震惊到愤怒然后又是悲伤。总觉得善良的人们都应该获得幸福,平淡的或者浓烈的,总之是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
可是这并非生活,也并非人生。事实是,人生没有选择,痛苦不期而至之时,根本用不着辩论你是好人还是坏人,总之就是你,注定要承受痛苦,注定要和幸福的生活擦肩而过,至于回过身能否再次邂逅幸福,又是未知。
我看着她淡淡的倦容,想象着独处的她得承受多少疑惑和不安:为什么是自己,该怎么办?手术会成功吗?会遗留什么难以面对的遗憾?我的眼前总是晃着她向前走去的背影,曾经的聪慧、自信与善良依旧闪烁光芒,只是,那么沉重,那么孤单……路的前方是看不清的黑暗,她只能走进去,而我,很想陪着她走下去,尽管我不是她生命里多么重要的人,但是我多希望伸出一只手扶持她,让她觉得有一种力量陪伴她面对人生的黑暗,哪怕只是一瞬间。
她的一个朋友跟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要走的路,也有必须要经历的痛苦和快乐,我们可以选择自己要走的路,却无法选择要面对的困难,只能默默地祝福,祈求自己关心的人都会快乐一生。祝福她,希望她能走过人生的这段黑暗,也许不远的前方会有快乐和幸福在等待她。坚信一句话:上帝在关上一道门的同时,也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20090619
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20090626
感谢上天把好运带给她,静静等待她恢复健康,回到我们身边。
20090707
看到她好起来,很开心很感激,希望就这样一直一直幸福下去——
2011718
她开始写很多文字,真实的、细腻的、回忆的、才情的,原来她的内心五彩斑斓。看到她的文字变成铅字,看到八月居的网站签约了她的作品,我除了欣喜和感动,更多的是骄傲,为她的坚强,也为我们之间无声的笑容。
另一个小妹妹也在下面写下了她的心声:我也是,听到你告诉我,她生病了,要做手术,我难过得哭了。那么好的人,不过,因为是那么好的人,我们要相信好人一生平安!
在尘埃落定之后看到这段默默的祈祷,唯有泪流!情义两心知,感谢这样的牵挂!
一路走来,我自己都说不上是麻木还是坚强,是迟钝还是淡定。每个人的人生道路不尽相同,也许平坦也许曲折,只能去接受属于自己的命运。听说我的一个同学有言“一个人进过了产房,进过了手术室,也送过别人去火葬场,还有什么不能大彻大悟的?”我有幸在不惑之年集全了这些经历,曾经凄凉地以为我的生命之花已经静静凋落了,在长达两年的身心调整、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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