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蒙蒙,应景的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绵绵细雨,雨水沿着屋檐滴落到领子里,尽管秋老虎的闷热还未离开,但是这份凉意,还是让苏应麒哆嗦了一下。
她想要我死啊
如果不是毓官,那份包藏祸心的核桃酥或许是他苏应麒在这个人间的最后一顿。
原来那副母慈子孝的画面是假的,那杯粗茶之所以没有让他丧命,是因为楚怀风在。
他早就知道她的恨意,只是因为不愿意接受要被亲娘憎恶的现实,害天真的毓官误食了对方送到客栈的核桃酥。
事情已经失控,他不想连累别人。
“你还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我不会说的。”
“楚怀风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我不管他能不能接受,都不许你说一个字,否则”
“否则怎么样?”
“否则我不会再见你。”
“好,很好,苏应麒,这是你说的。”
何洛云气得离开是对的,毓官奄奄一息的躺在客栈地板上是自己造成的,那种时刻自己居然还在走神。
望着烟雨织成的天空,苏应麒吸了吸鼻子,右手搭上膝盖,把头搁了上去,脱臼的胳膊无力的垂落在地。
“对不起,洛云,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怀风知道,他和我娘都会崩溃的。”
说尹博彦刀子嘴是一点没错,豆腐心?苏应麒要开始怀疑自己看人的眼光了。
他在屋檐下躲了一夜的雨,裤子都湿到膝盖了,尹大神医居然连屁都不放一个,优哉优哉的捣鼓药草,乐呵乐呵的浅酌小酒。
苏应麒还以为一觉醒来会躺在里面的大床上,吃着尹大神医特别烹调的药粥,抱着小兔子柔软的身体取暖。
可怜巴巴的抬头看了看饭香四溢的药芦,苏应麒开始后悔用这招苦肉计了。
尹大神医是真的生气了!
“少爷?你怎么坐这里?衣服都湿了。”
还是小兔子体贴,一醒来就知道找饲主。
屁颠屁颠的跟着毓官准备进屋,一个强烈不满的鼻音把苏应麒抬出的脚又收了回去。
“呃,毓官,你自己进去吧,小心别冻着,你毒刚解。”
“少爷,我正要告诉你,楚大娘送来的核桃酥有问题。”
“嗯嗯,我知道了。”
“我怀疑有人想要害你,楚大娘也可能会有危险。”
“”苏应麒摸了摸毓官软软的头发,倍感温馨,待在天真无害的小兔子身边,突然就会萌发世界多么美好的感想。
“毓官,你乖乖待在这里,我有一些事要处理。”
“等一下。”尹大神医不悦的声音响起。
尹博彦,你不至于连毓官都要赶吧!
正准备冲入雨中的苏应麒有些生气的回头,一把伞丢了过来,双手接住的霎那他突然发现脱臼的胳膊不知什么时候接好了。
“少爷,天雨路滑,小心。”
耳边传来毓官体贴的嘱咐,苏应麒有些得意的‘嘿嘿’一笑,冲尹博彦挥了挥伞。
“谢了~”
打伞走出十步,他回头大声宣布。
“尹博彦,本少爷决定喜欢你了!”
淅淅沥沥的秋雨转为了缠绵不断的牛毛细雨,昏暗的屋内,何洛云一袭扎眼的白衣不染尘埃,出淤泥而不染的远观,不可亵玩,可惜桌前抱着双臂颤抖的老人被火烧毁的双眼看不到。
窗外,朦胧的雨中渐渐显现一个小跑而来的身影。
苏应麒收伞跨进门槛的刹那,屋内的白影一闪,见到的只有茫然向四处张望的楚母。
“楚伯母,我是来替我爹娘向你道歉的,虽然这么说可能已经太迟了,但是请你相信,可能你觉得我是想拿他们的死来求你宽恕,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活得快乐,怀风也一定是这么想,仇恨给你的只有无尽的痛苦。我知道我们苏家很对不起你,父债子偿,如果你不解气,我可以给你做牛做马,希望你放过自己,也放过怀风。蔡卫不是什么好人,我不知道怀风怎么会去替他做事,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可以劝他不要再跟着蔡卫。”
“嗯,好,他回来我一定跟他说。”
“”苏应麒糊涂了,虽然没见过几次,但是对方尖酸刻薄的印象太深刻了,不可能这么好说话。
从冷漠不语到笑里藏刀的态度转变还能接受,可是这回儿,伸着手似乎想要摸索到来者,却又犹豫不决,伸伸收收,嗓音带着哽咽的鼻音。
“伯母,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有。”尴尬的收回手,楚母似乎是自卑于遮着面纱的恐怖容颜,撇过了脸,“谢谢你今天说的话,我知道了。”
“那等我安顿好毓官后,把你接去我住的地方,好吗?我会用我一辈子来偿还我爹娘的错,希望你可以放下。”
“嗯,好”
苏应麒转身离开,连连回头,疑惑不解。
“”一片漆黑的视野里目送着前者离开的方向,楚母捂住了脸,“我竟然,我竟然差点”
原是一出善意的狸猫换太子,却因人心的爱恨纠结,造成了残酷的现实。
何洛云自屋角拐出,瞥了眼屋内啜泣的孤独老人,向城里走去。
而彼时天已放晴,突然觉得两手空空的苏应麒想起了遗落在楚母家的伞,回去的路上,亲眼目睹了何洛云的离去,终于明白了事情的起因。
“你怎么答应我的?”正面迎了上去,他生气的揪过雪白的衣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是说你不再见我了吗?”不屑的瞟了眼发脾气的人,何洛云轻轻一扣苏应麒的手腕,后者就吃痛的松了手。
“是你说我被宠坏了,是你教我做人要有担待,为什么我想要靠自己的努力去解决一件事的时候,你要出现?又骂我不成熟,又不给我机会,你怎么可以这么任性?”
“骂我任性?居然从你嘴里听到这句话。”何洛云抿唇,一扫方才的清高态度,换上了高深莫测的笑容,“终于有点像样了。”
“”
“知道蔡卫为什么会让我这样任性的人做他的手下吗?”
“别转移话题!”
“我跟你说认真的。”何洛云抬起苏应麒的下巴,凑了上去,湿热的气息拍打在两人的脸颊上。
“我也跟你说认真的,以后不准再对我做这个动作。”苏应麒没好气的拍掉何洛云的玉手,悲哀的发现自己嘴上说的再愤怒再决绝,就是没办法真的去生这个人的气!
何洛云大方的耸耸肩,捋过额前的一绺散发,指间擦过眼角润饰过的泪痣,露出了最初的紫色。
“因为蔡卫想做皇帝。”
自从何洛云来了场惊天动地的演讲,苏应麒就踏上了‘亡命天涯’的逃亡之路,一路东躲西藏被追进了陵扬。
堆金叠玉的苏家败落到断墙残垣可以想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落魄到青菜豆腐可以理解,可是自命风流的苏应麒避美人唯恐不及,太不符合常理了。
虽然何洛云调皮了点,任性了点,腹黑了点,苏应麒都可以当成童心未泯、生活情趣来享受,唯独他不能接受那灭九族的疯言疯语,现在见到白衣,都能条件反射的转身就跑了。
眼神闪烁的苏应麒引起路人的交头接耳,说也奇怪,前几天无论他逃到哪里,只要脚步一停,不是能听到那个尾音上挑的声音响起在身后,就是一袭翩翩白衣在视野里随风摇曳。
如今,他居然可以站在街头把陵扬街头巷尾传遍的大事听个七七八八,何洛云依旧没有出现。
可是现在欢呼雀跃言之过早,显然苏应麒在听到‘尚小侯爷即将大婚’的喜事后,整张脸黑成了锅底。
而此时,苏城郊外,河边的小屋中,年迈的老人日日翘首企盼着苏应麒的那个承诺。
一个摇摆不定的脚步声临近,并不是熟悉的人。
扑通一声,那人沉重的身体倒在地上,随之而来的是散不去的酒味。
“谁在那里?”瞎子的耳力比起常人更灵敏些,楚母分明听到了另一个极其细小的呼吸,还能够掩去脚步声的恐怕只有练武之人。
“苏应麒不是池中物,你应该庆幸,可以为你的儿子牺牲。”
尽管没有上挑的尾音,清脆的嗓音换了平时,是一种享受。
把苏应麒追进陵扬,何洛云就返回了苏城。
只是随着声音刺入胸口的疼痛,让这种享受成了恶梦。
握住心口的利刃,汩汩的鲜血不断渗出,染红了大片,楚母冲口而出的鲜血淹没了她的哀鸣。
染血的匕首被利索的抽出,放到了醉酒倒地的蔡光耀手中。
陵扬,尚侯府。
“玄儿,你肯答应这门亲事真是太好了。因为你和苏应麒的关系,相爷已经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