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轩发笑,嘲弄自己,果然是识人不明。
“散会吧。”
男人用他总经理的职务,下了这最后一个命令。
他想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需要一点时间,来让自己彻底地冷静下来。
他不难理解黎啸的所作所为,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永远是另外一个人。
许、安、诺。
这个想起来就咬牙切齿的名字让男人一下子将车速飙到了最大档。
安诺就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太阳光晒在脸上,手还在一下一下抚着小狗身上的毛。
倒是惬意。
男人的车呼啸着停在了边上,额前的刘海轻轻扬起又落下,小狗受到惊吓汪汪的叫起来,手边一下子空了,安诺僵了下,下一秒就被人扯起来推到了墙上去。
背部撞上冷硬的壁砖,钝痛感扩散成一片。
男人眼中暴躁地,跳动着怒火,安诺觉得他恨不得将手掌掐到自己的脖子上来,只是被他生生地压制住了,禁锢着自己,言语像是从喉咙间给挤出来的。
“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他没有逃开他的目光,反倒是如同往常一样,微微勾起唇角,轻笑。“为什么这么生气?”
他在嘲弄自己吗?
这是男人脑海里第一时间闪现出来的念头,怒火更添一重,漆黑的瞳眸中只映出了这个人的倒影,这个说爱自己的人,这个说是自己恋人的人。手掌如同钳子一般,无论如何都使他挣脱不开。
“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要这么做?”阴沉下来的声音似乎酝酿着一场暴风雨,全世界都寂静下来。
直到有一个人,站在门口处,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默冉。
他一如既往地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幕,最终道:“你们是要上演真人秀给我看吗?”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钟离轩不解,也松开了钳制着安诺的手。
“我早就在这里了啊。有人要请我喝茶,却之不恭呢。”默冉笑笑,想他的车子就停在外面,男人却因为铺天的怒火而完全忽视掉了他的存在。所以忍不住打趣:“钟离老板的智商貌似不太够用呢。”
冷静理智俨然化为乌有,冲动得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满心满眼都只容得下一个许安诺,说出去恐怕都要被人当做笑话听。
安诺将视线转移到了别处去,声音很轻,却也足以让让近在咫尺的男人听得清楚。
“我以为,你不会在意那个董事长的位置呢。”
他在回答男人刚才提出的那个问题。
钟离轩瞬间重新盯住了他,情绪复杂,难以言表。
“我以为,比起金钱和权力来,你更在意的,会是我。”
安诺抬起眼睛来看着他,言语间弥漫出一种淡淡的哀伤来,“我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
“你……”
男人抓住了他的肩膀,突然间哑口无言。
所以说,又是自己误解了这个人?
所以说,他将自己赠予他的2%的股权给了黎啸,也是为了自己好?
默冉抱着怀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忍不住开口。
“你们要不要到屋子里面坐下来谈。外面的日头这么大……”一边抱怨着一边率先进了屋,掏出了一份文件搁在了桌子上,默冉回头对安诺道:“你要的东西我带过来了哦。就在这里。”
“谢谢。”
那人回之温柔一笑。
钟离轩看到那份文件,目光起了些变化。
那不是什么别的东西,正是他和眼前这人签过的那份五年的协议。而如今也不过是仅仅过了一年,默冉又出现在他面前,说是被请过来喝茶,却带着这份协议一起出现。他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个人——他的恋人,打得究竟是怎样的主意?!
“安诺。”开口叫了他的名字,竟然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语气来跟他说话。钟离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想要什么?”
“除了你,我什么都不要。”
安诺拿起了桌上那份文件,回过头去仰头望向男人。相距太多的身高,就连接吻时都得轻轻踮起脚尖来才行。只要这个男人往他身后一站,基本上就为他遮挡住了所有的阳光。
“我不在乎你是什么总经理还是什么董事长。你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兴趣与爱好,而不是总是被那样一间并不属于你的公司所牵绊着。其实那也不是你所期望的,不是吗?”
安诺紧紧地盯着男人,盯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知道自己说对了,对于这个男人的心思,其实他要比任何人都了解。
“既然不喜欢,就不要去做。有我在你身边,你完全可以过得更轻松一点不是吗?”
男人的拳头握紧又松开。他讶异着这个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又觉得他是完全有道理的。
在其位,谋其政。
如果说他当初进入商界是为了利用职务之便来打击报复,那么现在,他还要爬得这样高做什么呢?
是因为老爹吗?为了承担老爹留下来的这一份责任,他甚至连自己喜欢过什么都快要忘记了。
但是现在,这一份责任似乎也不是属于他的了。
走出会议室前黎啸对他说得最后一句话是——“我等着你的辞呈。”
怪不得他能说得如此自信满满。
“原来,这就是你所期望的吗?”
安诺捏着那张协议,目光落到了当初自己亲手签下的姓名处。五年。这才仅仅过了五分之一的时间,他已改变得全然。
“你要相信,我是真心的。”
“刺啦”一声,薄薄的纸张瞬间从中间一分为二。
最后在那人手里,彻彻底底地碎成了纸屑。
39
他提早做出来的选择,足以让男人完完全全地信任自己。
他不后悔。
安诺用力地捏住了被角,想,不论以后会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钟离轩撑着胳膊倚靠在地台的位置,大大的玻璃窗映出他的侧影,温暖的灯光打在身上,为人平添了几分恬淡慵懒的感觉。
他想着安诺所说的话,反复地萦绕在他的心头。
他想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的。不,应该是完全戳中了他的心。
自己的梦想是什么呢?
小杰喜欢摄影,梦想着环游世界拍出属于他的最美丽的照片。
安诺喜欢美食,哪怕再累人也要在厨房里面染上一身油烟味。
那么,自己呢?
打小起,他便是钟离家的少爷。他几乎不用去争取什么,便会有人将一切为他给打点妥当。
如今连这重身份的枷锁都没了,他还剩下些什么呢?
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相机来,画面聚焦在床上那人身上,然后迅速按下了快门。
唇角也高高地上扬了起来。
“阿轩,你考虑好了吗?”
仍旧是同样的人,仍旧是同样的会议室,室内的气氛也一如往常的低气压。
整件事情已经迅速传播了开来,也引起了许多媒介工作者的关注,守株待兔地等着捕捉第一手新闻。
黎啸与他面对面,挑起眉毛问他,整个人都意得志满。
“你好像有了百分之百的胜算?”
“难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和我争吗?你以为……你能争得过我吗?”
钟离轩摇了摇头,突然笑了。
“这个位置其实我们两个谁坐都没有关系,但是现在,你总不能篡权啊……”
“你……什么意思?”
黎啸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即使他也不知道这种预感是从何而来。钟离轩的视线落在门口,“你怎么就确定……董事长一定身亡了呢?”
像是应和他的话语,掩着的门一下子被推开了。
四座皆惊。
因为他们的董事长现在就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虽然瘦了很多,眼眶也深深的凹陷下去,精神也不似往日一般矍铄,但眼神却依旧犀利,炯炯有神地扫过了在坐的每一个人。
黎啸也惊讶了。
率先叫起来的仍是他身边的女人,猩红的指尖直直地指向老爹,“你!你怎么会回来的!你不是死了吗!不是死了吗!你是人还是鬼!”
“闹什么!你是巴不得我回不来了吗!”
满室寂静。
好像原本很简单的事情又变得复杂起来。
又好像原本很复杂的事情一下子就变得简单了起来。
既然老董事长还活着,他们又何必再选什么新董事长?
毫无疑问,在座的所有人都是同样的想法。
女人又开始歇斯底里,她指着老爹的鼻子骂,说他骗了自己,说他冷血无情,说他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肯认。老爹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对身边的人吩咐,“把夫人送回疗养院里去!她不适合出现在这样的场面。”
言语冷漠,眼神也是冰冷。他无法喜欢上这个女人,以前不喜欢,现在更不喜欢。他们之间不会有爱,有得恐怕只会是深深的恨意,恨不得杀了彼此。
黎啸的目光落在钟离轩身上。他质问着:“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没有。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不久。”
事情就发生在他打印好那份文件的时候,刺耳的铃声响起了。
他想听听那个人会怎样来解释这错综复杂的关系。他想知道老爹此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有没有找到那个人,他这消失的三个月间到底去了哪里?
男人想,如果一定要做出决断的话,那便由这位他叫了三十几年的父亲来做吧。哪怕他并不是亲生的。怎么说,他都应该给他们一个解释,不是吗?
于是他便按下打火机,一点一点烧掉了那份文件,烧掉了他亲手写下的签名。
不少人开始追问黎啸口中的事实。老爹的目光看过来,从钟离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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