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守一下从语冰怀中被扯走、跌落在阵法之中,惊慌地想睁开眼晴。
「不要睁眼!」语冰急忙喝叫一声,守守立即杆住不敢妄动。
守守已经坐於阵法之中了,若看见的话只怕会惊怕逃走。
守守平日最听他的话,就宁愿他再听这趟。不听不看什麽都不要知道,知道了只会害怕。
「快点!」
夏握紧著拳头、咬紧牙关,要自己看向满脸不安的守守,不准移走视线。
既是他们选择的,至少要担待起来。夏伸手,想把祁澜房中的匕首引出来。
语冰、韬虹、夏都站在圆阵旁边,匕首却没有被引出来,从房中踏出来的,是祁澜。
他双手紧握著短刃,割得满手是血。
「你们要封了他,有没有先问过我要不要?」他连声音都是颤的,却没有松手。
「祁澜!」夏见状,立即收起了手,怕再控剑就会把祁澜的手指割断。
祁澜瞪著他们三个,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下去,「守守是我的!不是你们的,你们没有权利可以决定!守守根本没有做错事,为什麽你们就要封他?你们问过我没有?即使他现在杀了人,我也会带著他逃,无论多少次,我都会护全他!我都会带他逃!」
「别说了。」语冰听罢他的大吼大叫,静道一句。
祁澜太天真,他想带守守逃去那儿?难不成光他一人之力可以对抗鬼差?他再这样下去,只会让半懂不懂的守守更痛苦而已。
「语冰你不是最疼守守的吗?为什麽你竟会狠得下心?为什麽?」
明明守守都还没做坏事,他们一个二个就这样待他,这样待他的守守!
就算守守真杀了人又怎样,就是他杀了百人万人,他仍是不会放弃!他就带守守逃去不会被逮到的地方啊,他不信世上没一个地方安全!他不会放弃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的……要他现在不争,就跟当年家人放弃他一般,放弃守守了……
「放过他吧……即使不是同块铁石所做,他也是你们同伴呀。你们相处了很久不是吗?你们平时都很疼他的不是吗?放过他好不好?」
「即使我们放过他,他之後会放过你吗?」
夏咬牙,再伸高了手,把匕首硬夺过来。
「那就让他杀了我吧,我不在乎!你们有没有问过我怕不怕死?要不要死?」
祁澜以双手把匕首握得牢实、死活不放。他弯低身子,连著痛一起拚喊,「是我害了守守,是我一个人的错!我把恨都打给他了,他没错!我会担戴自个儿的恨,不用你们自作主张的来决定,听到了没有?我自个儿担待,就让他杀了我吧!这是我欠的,我不怕死、我不怕!」
「那你又替我们想过了没有?」夏哽咽一声,死瞪著祁澜鲜红的双手,「我们选择的是你。」
「剑匠,你就当是画坏了一张图纸,把图纸扔进垃圾廔吧!」
春魉从树上飞至他的面前,脚尖踏地。
祁澜双眸泛红,跟夏角力已让他痛到几乎神智不清,他抬头,坚定地看著鸟妖,「守守从来就不是坏图纸。」
「你要我说多少次也行,我不会放弃他!」他会把守守教好的,无论有多困难、花上多少时间,他都一定不会放弃,只有他最清楚被遗弃的感受。「谁也抢不走他!」
顶多以後不做剑匠吧,他以後再也不打刀剑了,就这样以画画维生吧……他明明是只要跟他们一起就心满意足了,很小很小的愿望呀……
「放手吧,祁澜!」
韬虹看他的指掌深深割入匕首之中,几乎是痛昏过去仍是不放。
连他都要怀疑自己所下的决定是对是错了!
鸟妖再踏前了两步,祁澜凶狠瞪著他、防著他所有轻微动作,尤如保护稚鸟那般视死如归。
他侧头,轻道,「鬼差来临时,你也敢如此凶狠吗?」
「即使是阎王来了,我也绝不放手!」祁澜撑著这一口气,同时向後退,以防春魉来夺。
「那就不要放吧。」
那刹,祁澜只见到一道黑,是春魉快速的破出了一翼,卷住了刀柄!
鸟翼猛地一收,整把匕首被卷走!
直到匕首被向後抛,落在熹舞的手中,祁澜才感到疼痛。
剧烈的疼痛从他的双手传来,几乎麻痹了他全部的知觉。
他看到眼前的韬虹冲过来,却听不见他的声音,他神情著急的不知叫些什麽。祁澜以一手包著另一手,汹涌而出的都是血、大量的血染红了泥地……
太痛了、真的太痛太痛了,整只手除了痛没有感觉,他不知道被割去的是整只手还几根手指……
几根肉色躺於血泊之中,彷佛诡异的生物、蠕动中的虫子,不再是他的身体一部份!
突然,旁边发出的光照亮了血泊,他再也无瑕顾及自己!
眨眼间,春魉已站在圆阵之内。
而熹舞则在圆阵之外,咬破指头以血在匕首上写下咒文。
春魉拉起守守,撕破他的衣衫,竟是跟熹舞同样的手势,分毫不差地在守守的胸膛上,以尖甲刻下一个个咒文……
一切都发生都太快,圆阵发出强烈的光教他看不清楚、看不清楚!
他完全没有听见韬虹的急叫,他撑著爬过去、想要接近守守,「守守!守守──!」
他听见守守在悲叫、在害怕,守守极度惧怕极却挣脱不开春魉的钳制。
语冰一直要他别睁眼、别看,於是守守便紧紧闭上双目。
「放过他吧、放过他吧!」大地在震动,祁澜扯大了喉咙来喊,「守守!快逃──!」
不知道是否听见了祁澜唤他的声音,守守开始挣扎,却已被折腾到虚弱无力,「不要、不要……」
咒文写到一半,春魉察觉他向後退,只能更用力地抓住他。
他以利甲割出咒文,白血顺著守守的胸膛滴落,「乖,很快就可以了!」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不要、好痛!」咒文一个个刻在身上如滚烫的铁印,他只觉咒文刻进了体内,在他的体内放了一把火,那是与剑炉无异的炽热!「不要!」
他猛烈地摇著头,懂的字词还是那几个。
他用尽全身力量向後退,春魉为了钳制他而用力太猛,勒断了他的手臂。
「阿──阿阿阿阿阿───!」
越来越受不了,那把火已烧光了体内所有东西,一直往外漫延!
他听得见祁澜在唤他的声音,一声声都是迫切。
大地的震动越来越烈,阵光也强得教人睁不开眼睛。
守守一声又一声的叫著他们的名字,求救。夏抱头埋在膝间,哭倒了,再也没法看下去。
「不要!春……不要不要!」
守守只觉他拥有的东西一样一样烧光,他的脑袋空白一片,连语冰的样子也记不住,「还给我!」
张大了嘴,他咯的一声吐出白血,再也说不出话来。
白血越吐越多,彷佛把他所有的血液全吐出来了,溢满了他们脚下一片地……
「把守守还给我、还给我!」
光开始减弱了,几乎昏过去的祁澜看见守守在吐血,吐到春魉一身是白。
守守虚软地睁大了眼,泪珠滚下脸颊。
一口又一口咯血,洒在春魉的脸上,想说话又只能不停呕吐,「恶、呀……」
春魉凝视著他的双眸,没有移开视线。白血如罪恶感染满他一身,溅在脸上都是滚烫的。
他写下最後一个咒文,守守的温度急速下降,很快会变成完全冰冷,「很好,看著我吧。」
守守的眼神写满了疑问与难以置信的怨,滚落的泪则是最後的信任。
春魉彷佛又回到熹舞被烧死的一天。
他拥抱守守在庞大痛苦之中颤抖的身躯,抚摸他的脸,「乖孩子,我会陪你到最後。」
「闭起眼,好好睡一觉吧。」
令人疑惑那副身躯为何有如此血量,守守一直吐不止息,直到白血流入阵式的泥坑,把光一道道掩去。高耸入云的圆形光墙如同被拉开的布幕,有了第一线破口、然後朝左右张开。
祁澜叫到沙哑了,在守守现在眼前的时候,他却只能抖著唇说不出话来……
太悲惨了……为什麽能这样待他?为什麽!
「别看!」
不能再让祁澜看到如此惨烈的守守──韬虹心底只有一个想法,他想也没想就伸出了手掩著祁澜的双眼!
祁澜只觉眼前冰凉、一黑,什麽都看不见了,如被某人的手掌掩盖一般。
他伏在地上,无能为力地地哭喊著,「把守守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白血填密了泥坑,直到阵式全部填平之时,光消失了。
一切回归无声平静,大地也停止震动了。
此刻寂静得不可思议。
夏紧抱著头不忍看,语冰始终无语地凝视。韬虹在祁澜的身後,以双手掩盖他的眼。
再无他的事了,熹舞垂下双手。
圆阵中央的两道身影都给白色溅得惨不忍目,守守的全身都是白,淹没双腿、溢了个圆。
胸膛上的咒文清晰无比地发著光,然後减弱不见。
春魉拥抱著他,守守的银灰眸失去光采,慢慢地閤起了。
只有春魉才知道失去温度的他,竟是冰冷得如此赫人。
连发丝都滴著血,守守以这个悲惨无比的模样渐化为无形……
很快,鸟妖虚圈著的双手内,再无任何东西,羊儿玉偶碎了四分五裂。
只有血阵与匕首留了下来。
「熹舞,快去叫大夫来!」韬虹唤醒他们的神绪,根本不是替守守伤怀的时间了。
祁澜昏过去,被割断指的手拖出了血潭子。
第九章
四年後
「与紫未商谈骨材事宜,需时数天不等,不知归期。勿念。」
单手拿著汤药,另手发出热力让汤药保持温热。
在看毕这字条後,熹舞停住了所有动作。
仍是面无表情,但握著的稠浓汤药立即啵啵啵地沸腾起来,冒出大量泡泡。
「舞,你想烫伤自己不成?」
一道黑影拂来,汤药表面瞬间结了一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