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电光火石间,管里的视线已经突出悬崖,显然,他被拉了出去,拉离了生的境地。他试图转身找回平衡,只是少年却不让他有这机会,四肢如同蛇般紧紧缠了上来,他只听得耳边呼呼风声,急速上升的景物,最後的视线是枯枝烂木乱飞的景色,以及少年嘶哑如鬼魅的耳边低吼:“你休想甩掉朕!一辈子也不要想!”
管里突然地睁开眼睛,倒把杨清吓了一跳,他忆起昨晚没再被“皇上”因“宠”而留宿,当然,也没有阴冷的地面,他睡在床上。
“你做梦时真变态。”
第三章 皇上“英明”(16)
管里保持著标准十字双臂抱胸型睡姿,眼珠也不转动一下,应道:“怎麽?”
“脸上表情换来换去,身体却僵硬得象木乃伊。”
“是吗?”他慢慢坐起来,“以後我会注意不动表情。”
“……”
自从长公主来了後,杨清的好日子到了头,飙悍的公主在前线军营无聊之极,这苦寒之地哪里比得上都城的夜夜笙歌,她打扮得再豪华,衣裙拖拽、环佩之声在刀剑交击不绝於耳的军营中显得份外刺耳,除了让那些在她看来下贱之极的兵士饱了眼福外,毫无用处。
她便闷气起来,她一闷气,便要找人发泄,除了那些可怜的宫女太监外,杨清成了最大的受害者。
杨清通过在无聊时间里孜孜不倦的挖掘,很快便把零散的过去串成了画卷,他记得在皇帝还未进入明君路线,仍是那个性子懦弱、胆小怕事的孩子时,便已非常宠爱妹妹,几乎是百依百顺。进入明君路线後,虽然变得沈稳狠辣,对她的宠爱却长胜不衰,唯一一件没依她的事,便是她与李胜的婚事。自那之後,这位长公主似乎打定主意不嫁人,硬是赖在宫中,皇帝居然也随她去了,也由此,她认为皇兄必是心中有愧,对於李胜的恨意,也就逾发深重。
所以当她再次找到杨清发泄烦燥时,并不觉得有什麽不妥,只是她又哪里知道,这位皇兄面上没变,里面却早换了个人。杨清正为著云天祈和丞相的事著急上火,耐性比起初见她时,就又少了一分,再听见她的絮絮叨叨後,不禁开始打坏主意,正想著用什麽办法来好好整一整她时,但当“李胜”这个词落入他耳中时,云游太虚的魂魄终於被拉回了本体。
“皇兄,难道你忘了,当年您在那件事後,亲自衣不解带地照顾他,自那之後也一直是皇恩浩荡爱有加,可是他呢?虽然表面上对您毕恭毕敬,可私底下谁知道怎麽样?您小时候他是怎样对待您的,你没忘吧?”
杨清笑著道:“当然不会忘。”转过头来,等公主走了,他立即招来管里,问道,“你小时候是怎样对我的?”
管里反应极快,道:“你来问我?”
杨清从鼻子里喷著气,道:“我的资料里没这部分!”
管里托著下巴想了半天,只能回忆起资料上记载的零碎片段:“小时候你很依赖我,凡事都与我商量,说要与我一起守护这个国家,我似乎对你……”
杨清大感兴趣,问道:“怎样?”
“并不服气。”思虑片刻,他选择了这个柔和的词,“很多时候,我会故意与你对著干,事实上大部分的事,我的意见也很正确。”
杨清并未感到不悦,倒是兴致勃勃地反问道:“那我就没什麽反应?”
“没。”管里垂下眼帘,不想泄露梦境,“你一直对我很信服,无论我说什麽,你都准了,只是那次……”
“哪次?”杨清等了一会儿,听不见下文,不耐烦地催道,却看见管里眼神飘向暗处,再转向帐外,会意过来,朗声道,“暗卫们出去!”
阴影中响起几不可闻的破空声,不久之後便安静了下来,杨清与管里对视一眼,正要准备再开始说话,明显的脚步声响起,似乎在提醒他们般,转头一看,唉第一次没有因为皇帝的召唤而出现。
杨清有些吃惊,问道:“你怎麽出来了?我没叫你。”
唉摆了几个手势,杨清脸上显出诡异的神色,转头对管里说:“唉说他知道那件事。”
管里挑挑眉,并未接口,只是点了点头,杨清便开始翻译唉的手语:“那天,李将军来找皇上,说有要事相商,我自然隐在一边,距你三步之遥,听见李将军对皇上您说,我要皇位。”
这四个字的突然出现,管里并不知道唉说的时候是何心情,至少面容不变,手势也未有任何停顿,杨清翻译时,却有几分呆滞,片刻後才唏嘘一声,冲管里道:“你还真是够厉害的。”
杨清眼神里并未带著谴责,显然他没有把管里当作李胜,对他来说,游戏就是游戏,而管里则心中郁闷,想起梦中的场景,按理说,管里的身体并非“李胜”,真正的李胜,也早已不知去了哪里,他怎会做“他”的梦?难道说公司又开发了什麽新技术?
还不待管里想出个所以然来,杨清已带著兴奋继续翻译下去:“我听见李将军这麽说,就注意看了,怕他出手。皇上虽然怯懦,可在这件事,仍知晓大理,无论李将军怎样说,都不肯点头,最後李将军恼了,突然出手袭向皇上,我挡了下来,皇上您在一边叫‘不准伤他’,我与李将军过了几招後,他不敌我,便停了下来。”
唉说得轻描淡写,可当时的情形肯定一触即发,李胜必然又气又怕,惶恐无措,可面对唉此等的高手,再加上又把那等大逆不道的话说了出去,那时定是如热锅上的蚂蚁。
杨清象听戏一般,催促停下的唉道:“後来呢?後来发生了什麽事?”
第三章 皇上“英明”(17)
唉飞快地瞄了一眼管里,继续打起手势:“後来您放了李将军离开,并且下令此事不可外传,但从此之後,李将军便处处与您作对,还公开宣称,‘尊龙无爪,国之大祸’,您听了也什麽没说。”
後面的“话”,手势颇慢,显然是“说”给杨清听的,他象是没心没肺地蒙然不知,还安抚地拍拍唉的肩膀,笑道:“过去的就过去了,那是哪年的事?”
唉报了个年号,杨清算了下,道:“十一年前,朕十六岁?”
唉点点头,打了几个手势:“您十六岁,李胜将军十五岁。”
“你多少岁?”
杨清的问题让唉一愣,垂下眼帘,似乎想了一会儿,才打手势应道:“二十一。”
“真没想到李将军居然还比朕小。”这等莫名其妙的话唉也听得面不改色,杨清站起身来,一揽他宽阔的肩膀,笑道,“多亏有你在身边。”
唉怔了很长时间,眼中似乎有某样东西在溶化,在杨清挥手後,仍躬身行了个礼,悄然无声地隐於阴影中,管里沈默了许久,才道:“唉是这个世界的人。”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杨清苦笑起来:“不用你提醒,我知道,谁叫他那麽有用,实在是万能保姆啊!”
“你带不走他地。”
杨清撇著嘴,斜著眼:“你这是在报复我前面说的话对不对?故意的,你故意的!”
管里难得一笑,举杯说道:“不。”
“那什麽?”
“你活该。”
十天之後,入冬的第一场狂风突袭了军营,军士将军们纷纷缩进帐蓬里,聊天睡觉,连值班的士兵,也裹著厚衣,跺著脚,一付苦瓜脸,更不用说来军营没多久的公主了。
她无聊地躲在帐蓬里,透过帐蓬缝瞧著枯草荒地,哪有什麽趣事,不要说“趣事”,连能够称之为事的都没有,她每天每天唯一的乐趣只有骚扰杨清。
“皇上,您没忘了当初李胜说的话吧?他可是与您从小一起长大的,那时候却那样说您,您现在还如此待他!早该治了他的罪,把他除掉才对!”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提来做甚?”杨清皱著眉头,裹著厚衣围著火炉,面前摆著香茗鲜果,可惜身边却不是美女环绕,而是姿色平平的长公主,不停地吱吱喳喳唠叨,如果不是她的命运影响著世界的发展,他立刻会把她嫁去南极和亲,“再说他後来不是对朕很忠心吗?”
长公主听见这话,双眼一瞪,气势十足地拍案而起:“那是他巴结丞相没成功!丞相那老东西,我早看出他有二心,想要您这九五至尊之座!怪不得当初没看上李胜那麽个小将军,有了您,丞相还要他个小将军干嘛?李胜准是看风头不对,又转过脸来想巴结您,您不理他,他跑去军队,美其名曰为您为忧,实际上是想掌军威胁您,这些都是天下人眼里看到的,可不是我胡诌的!”
李胜当初是听皇帝之令,接近丞相,依著丞相扶持,年轻的皇帝才把朝政掌在手中,後来李胜又被派去军中,这全是皇帝的命令。可见人嘴两片皮,要不是杨清看过资料,心里清爽,公主这话倒也歪得象模象样。
杨清懒洋洋地敷衍几句,眼见她似乎又要发怒,急忙摆正颜色,好言相劝,说了好些时候,费了不少口水,才把愤愤不已地长公主给劝走了。送那位姑奶奶出了帐,再回来,看向帘後的眼神中便多了几分恨恨。果然,管里走出来时,脸上带著幸灾乐祸的表情,长公主来时他正与杨清商议著事,无处可躲下只好躲进里帐,自然把一切都听在耳里。
杨清恼羞成怒:“丞相到底什麽时候才来,这公主烦得朕都要自杀了!”
话音刚落,似乎世界听见了他的愿望般,帐外连滚带爬地冲进来一人,小兵打扮,脸上蒙著块破布,只露出两个眼睛,全身风尘仆仆的,衣服上划出四五道口子,嘴唇已干裂得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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