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徊有一种预感。恐怕这辈子,都要与这人纠缠不清了。
……
后来某日淮尘对琴徊说,这世上还没有人看见过盛衣熟睡时的样子。琴徊,你还是第一个。
琴徊看着对方意味深长的眼神瞬间愣在当场。
盛衣是毒。
很多年后,琴徊不得不承认淮尘的这种说法。
这人就是一种毒。
你不以为意,却不自觉地寻找。
你满心抗拒,却身不由己的放任追随。
越难以自拔,越不顾一切,就陷得越深。
某天蓦然发现,稀松平常的往事早已经悄然收进心里。
剔不了,拔不去,抹不掉。
……
“你现在倒是安于留下了?”
盛衣把玩着手里的串珠,斜着眼睛看他。
“解了我的元神,我立刻离开。”
盛衣轻笑。
“打得过我了?”
“你不觉得自己胜之不武?!”
琴徊哼了一声道。
“有本事你别让我锁啊。”
“你!”
“……”
“……”
小小的火星一闪,眨眼间变成了燎原大火。
知道跟眼前这个混蛋在没什么好说的,索性直接拔剑开打。
盛衣眼带笑意,衣袖一挥,闪身到了院内。琴徊抿着嘴追出来。两人一来一往,一攻一守。剑影流窜,划出瞬闪白光。傍晚却再不静默。飞鸟哗啦一声四处逃窜,期间兵器碰撞的轻响和婉转低沉的笑语间断扬起。盛衣莫名一阵温热流进心底。
数千年的片段晃过。
数千年的往返逡巡。
遗世独立。
这些似乎都在瞬间尘埃落定。
盛衣看着眼前的人,眉头紧锁,满眼的怒火却反而让他的内心平复了躁动。
这种感觉啊……
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了……
嘴角的弧度微微减淡。盛衣摊开手,掌心浮动的火种瞬间变得明亮。他握着剑反手一勾,火焰投射出去,形成一道火蛇。
琴徊攻过来的架势瞬间停下,身子迅速一转,却在错身的时候感觉颈间一冷。
温暖的怀抱靠过来。盛衣自身后圈住他,长剑搭在琴徊的脖子上。
“认输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盛衣说。
“混蛋!”
“我就是。你叫我如何?”
说话间,将剑撤下。
“明天我们继续。”
收了兵器进屋,盛衣回头道:
“我去沐浴,要一起么?”
说话间扬起一个顽劣的笑容。
“归去别处!”
“哦?我以为经历了那晚,你会想念跟我一起睡的感觉。”
“你他妈的……”
“哈哈~”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琴徊的时候,他缩了身子变成小孩模样。那时候他躲在草丛里,倔强的小下巴扬起来,眼睛睁得很大。见盛衣靠近,他无力却执拗。
盛衣当时总是觉得他很像,像某种动物。
眼下他咬牙切齿的瞪着自己,握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
盛衣眯着眼睛笑看他。兀自走了进去。
是猫。炸毛的小猫。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的扩大了笑容,却引得对方更加火大。
早晚有一天有你好看!
你一定是这么想的吧……呵呵……
不过……
想起下午的情景,他难得一见的皱起眉。
……
不瑶回来了。
却是受了伤回来的。
结界被触动的刹那,他们就感应到了。盛衣和霄刑第一时间冲过去,在结界边缘的丛林里找到她。不瑶靠在树上,她的肩膀被刺穿,不停地冒着黑血。所幸没有直接刺穿心脏。似乎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她慢慢滑下去,在树干上留下触目惊心的血迹。
立刻将人抱了回去。整整一个下午,盛衣亲自为她清理伤口,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什么邪门儿功夫。
“这手法……”
霄刑皱起眉看向盛衣。
后者没说话,只一门心思放在了不瑶身上。终于包扎完毕。澜裳端来银盆为盛衣洗手。
“盛……衣……”
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简直可以说是气若游丝。
“别说话,好好休息。”
“不……”
不瑶脸色煞白,冷汗直往下流。
“不瑶,别说话了。你身子太虚弱。”
“不……霄刑……我……”
……
“盛衣……她……她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回
“为何要留下我。”
那天琴徊气急败坏的咬牙切齿道。
“因为你的伤还没好。”
“你会有这份好心?”
“呵呵,你很有趣。”
盛衣歪着脑袋靠在榻上,看着对面一脸阴郁的琴徊,笑的欢畅。
但是琴徊并未抗拒这份际遇。这让他自己也相当诧异。
他的内心泛暖。
和澜裳一起下棋的时候。看着她坐在自己对面,黑白棋子,两个人,对方时而皱眉时而窃笑的娇憨明艳。
淮尘过来串门的时候,一样的沉默,一样的安逸。偶尔说上两句话。无关清圣法理,无关人间世事,更无关三界轮回。
被霄刑叨扰了清净的时候。那家伙一脸俊秀,却有着不符相貌的张扬。一脚将殿门踢开,抱着碧色的小摊子大摇大摆的走进来。澜裳早已摆好了琥珀琉璃盏。霄刑每每看见便贼笑一声,将自己面前的精巧酒杯藏进怀里。
“我向盛衣讨了好几千回了,他死活不给。看我一个一个全都搬到我那儿去!哈哈!”
可没过几天。琴徊就见那壁柜上,杯子不知什么时候再次变得完整齐全。
……
如此至情至性。怎么不叫我也不知不觉融入其中?
……
自然还有那人。一脸不谙世事淡若清风。
就算悄无声息,也让他不自觉的就酱目光投射过去了吧……
琴徊苦笑一声。
……
……去或不去,都是逃不了的劫难。
……
是啊逃不了。
那样的一个人,怎能让人狠下心逃开呢?
这几天,盛衣都未曾露面。
“哼,不露面才好,免得扰了我清修!”
琴徊垂下眼睛吐出这句话。
但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天里体内的惴惴不安。每每闭目凝神,脑海中却总是闪过那一抹残影。是他。全部都是他。这点认知让琴徊不由自主的恼怒烦躁。
真他妈是个混蛋!
究竟是什么时候被他下了这样的妖蛊!
那只孽障!
琴徊抹了把脸,这一日的修行又白费了。
他在生自己的气。
……
琴徊没有刻意去问,但是从澜裳偶尔提及的话语里,他还是听说了些事情。
鹂不瑶重伤。
琴徊无法感同身受,但是说话间,澜裳眼中闪过的一丝黯淡却让他心口一跳。眼前莫名浮现出他的样子,独立崖边,不复往昔,表情淡漠低眉垂眼,无限悲凉。
……
“吱呀”——
大门轻启。
琴徊转头,无数次看到过的画面,似乎每一回出现都环绕着新一场的暗自悸动。
盛衣走进来,对上他的眼,一阵邪魅的浅笑。走至面前,修长的手指抚上来,触碰到琴徊的脸颊,后者身子一僵,惊得瞪大眼睛。
“你可知我何等的喜欢你。”
眉间气息浓重,双眼流光轻晃。一身的脂粉气让琴徊皱起眉头。
“咦?主子回来了?你们俩在……”
澜裳从房中出来看到两人对峙般的站在院中,有些茫然。
“退下!”
“琴徊公子……怎么……?”
琴徊侧过脸喝道。澜裳一愣,止了步子。
“盛衣,你的串珠呢?”
“在这里。”
将紫荆串珠从袖子里掏出来。他始终挂着一抹浅笑。
“怎么今天关心起这个来了?”
“因为……”
琴徊后撤一步,冷下脸道:
“因为你根本不是那个混蛋。大胆妖孽!还不速速现出真身!”
呵斥间,明显感觉对方笑意僵在脸上。
“呵呵,不愧是你。怎么发现的?”
琴徊没有回应。
怎么发现的?
因为他从来不会用那样的表情看着自己。
因为他身上从来不沾染这令人厌烦的味道。
因为他从未让自己认认真真的叫过他的名字。
……
把剑挥下,干净利落。
后来,琴徊也时常在想,那时候出手为何如此不留余地。
并不是因为眼前的妖孽戏弄了他,更是因为对方玷污了那人的容貌吧……
“你到底是谁?!”
隔开对方的攻击,琴徊冷冷问道。
“你这么在意,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我冒充了他?”
那人脸上荡起一个邪笑,在琴徊的剑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既然得不到,那就索性全都毁掉!”
声音自琴徊背后响起。只觉一阵剑气袭来,连转身都来不及了。
“琴徊小心!”
澜裳大喊一声就准备冲上来。
突然“当”的一声脆响。脚步声由远及近。
刚才千钧一发,盛衣弹指一点,那人劈下来的剑身被劲气猝然折成两截。
“不瑶!你疯了么?!”
不瑶?!
琴徊转身向后一跃。
此刻,哪里还有之前盛衣的影子。面前的女子浓妆艳抹,华衣锦袍,裙摆层层叠叠,扬起千层残花。深红色的嘴唇勾起来,邪魅非常。
“你说我疯了?”
媚眼如丝,斜斜看向霄刑。
“若是疯,也早就疯了千百年了。”
她笑着将实现转向一旁。
盛衣的表情很静,不急不缓。
“盛衣……盛衣……你知道我有多想你……”
女人说着,睁大的眼睛充满一种无辜和爱恋。
“从不瑶身体里滚出去。”
盛衣淡淡说了一句,自始至终都只说了这么一句。
“盛衣,为什么?”
女人缓缓摇头,一步一步走向他。
“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你明明那么温柔……是不是因为他?!他是你的劫难!早晚会害死你,会害死你的!”
盛衣抬手一样,紫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