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退出五六丈,人落立地生根,上体一阵摇晃,宛若风摆残荷,她的剑徐徐下降,似乎纤手已无力举起,额颊鼻尖,泌出无数晶莹的汗水,粉面略泛白色,颊肉略略抽搐,酥胸起伏,峰峦挺得高高地。
她身形不再晃动,剑尖徐扬,嘴角泛上一丝冷笑,踏出一步说:“这五年来,你的功力和剑术,确已有长足的进步,难怪竟敢前来讨野火找公道,接招。”
娇叱声中,她身剑合一前飞射,略泛青色的电芒,飞旋而进,剑啸刺耳,动魄惊心。
古二爷一声大吼,急射而进,剑闪千百道银虹再吐百十朵银莲共,迎着飞旋而至的薄芒,向前急涌。
一连串错剑振击,令人心向下沉的啸声乍起,青白剑虹愈收愈小,行将欺近生死立判了。
“铮!铮铮铮!”龙吟龙啸声暴起,银芒一退,再退,眨眼间退出八尺外,青芒天娇如龙紧锲不舍。
十一名大汉大概知道有点不妙,一声暗号,同时撤下刀剑,两下里一分。
正危急间,林中响起一声震天长啸,黑影在茫茫黄昏中闪在林外,共有二十名之多,刀光闪闪,剑气飞腾,朝前猛扑,先前两人身形最快,右首黑影大吼:“还等什么?上?”
这时,画舫中灯火通明,四艘小舟载着人,如飞而至。
凤凰夫人一声娇笑,拔剑迎上说:“群山三霸全来了,今天该是好日子。”
凤珠也撤下宝剑,向一旁的中原说:“祝公子,请退到湖滨,先乘小舟,答应我。”
她声音微颤,中含无比关切,中原往后而退,说:“姑娘请勿与我为念,小心应敌,请恕我,我不能插手助你退敌。”
“谢谢你,我…我不许你涉险,快退!”她再凝注他一眼。黑夜已临,她无法看清他脸一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脸的轮廓,一声娇叱.她已扑入人丛。
中原已退到湖滨,湖上小艇已到,一群男女距岸三丈余,便已飞跃而上。
他一伏,蛇行而向东退,远出五丈余,方展开轻功向东北如飞而去,打破牢笼逸凤,挣开金钓走蛟龙,他怎敢在这里非场中久耽?盘缠路引不要也罢。
次日一早,他出现在岳州对岸,远眺对面雄伟的岳阳楼,下望滚滚北流的湖水,剑眉紧锁,直着眼发愁?”
他身无分文,由这称乘船过岳州,没有官渡,即是有仍是要钱,渡次不多,每人十文钱,他半文也无,想过岳州他必须找钱,不然只好等天黑之后,泅水而过,真是身上无钱,呼天不应。
他在湖边傍惶不安,坐在渡头不远处发呆,他曾经试过,向如狼似虎的舟子哀求没有用,差点儿挨了几拳头,希望已绝。
渡头上面,有十来家村店,有十来个村夫在嘻嘻哈哈胡聊天,在等渡船,船只有两艘,两面对开水程需二个时辰以上,够等哩。
朝阳已从对岸东茂岭升起丈来高,身上已感到温暖,但他心却是飕飕地,千般感触涌上心头。
一月,出生入死,性命朝不保夕,端的是处处荆刺,险困重重,目下身无分文,今后天下茫茫,前途逆料?
他心中泛起一无穷酸楚,几乎悲从中来,一早肚中空空,肚子也找他的麻烦,他正值青春发育期,需要粮食,肚皮没有东西,真够他受的。
师父一再要他忍,但如何忍法,当刀剑行将加颈之际,能忍吗?当一掌拍到天灵盖,能忍吗?
天!那是无法想象,空言忍耐,那是理论,与事实相去十万八千里,无济于事,世界上有许多事光凭忍受是行不通的。
他心中油然兴起反抗的念头,慢慢改变观念了。
对面的渡船快靠码头上,村店上的人纷纷向上跳,人一空,三名船夫中有一人站在跳板,等待客人下船。
最后下船的人,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叫化子,一头鸡窝般的乱发,肮脏污秽,五官端正,蛋形脸上全是烂泥迹,一双透智慧的晶亮的大眼,看去极为刁钻古怪。
他眉清目秀,就是那肮脏劲令人讨厌,八成儿是故意装成的怪模样,身上穿着一袭短锡衫,补了不少补丁,拖着一条青竹打狗棒,施然走上岸来,看到了排在人丛后的祝中原,眼睛一翻,咧嘴一笑,径自走了。
祝中原那一身不伦不类的装束,也比他子强不了多少,原是质料极好的衫裤,已沾满了尘埃,长衫下摆挥起液在腰带上,露出下面赤足,全是泥垢。
小化子走在村店,不走了,扭头向下礁,盯住中原的身影出神,他心里想:“这位落魄的少年人,人如临风玉树,看气度风标,不像是低下四的人,为何如此狼狈?”
中原没注意身后的事,在人丛后往前移动。
跳板旁的舟子,手提一个布袋儿,伸手向客人讨钱,每人十文,付了全再行上船,少一文也不行,客人共有二十余个,终于—一上完,轮到中原了。
他硬着头皮,陪笑道:“请大叔行个方便小可身无半文,往岳州投亲……”
语未完,舟子将地钱袋系在腰带上,怪眼一翻抢着说:“小伙子,你干脆说你没钱,要白坐渡船,是吧?”
“小可请大叔方便一二,日后……”
舟子将跳板向船中一推,狞笑道:“洞庭湖风大,但喝不饱。日后?哼。日后你死了,我难道去找阎王爷讨渡钱,呸!滚你的,下次有钱再来,我铁蒿张三从不挂阎王账。”
说完,一路上船,拔起了蒿子。
中原抢前一步,便待往上跳。
铁蒿张三将蒿一伸,冷笑道:“你如找死,三爷定教你喂王八”蒿一点,船向外滑出,另两名船夫驾起大桨,向对岸划去。
中原僵在岸边,真是欲哭无泪,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世界竟然毫无温情,自己小心哀求却付来了无尽的没趣与耻辱。
他一咬牙,往村店上走,一面动手脱去长衫提在手中,露出上身的细皮白肉,十分抢眼,他身材结实而雄壮,肌肉如球如丘,与细皮白肉极不相称。
他经过小化子身边,进入第一间卖茶店的小店。
店主人是一个长着黄板牙的中年人,含笑迎上说道:“小哥是喝两杯吗?小店的洞庭春是在君山酿造的上好醇酒,包管小弟满意,喏!花生蚕豆,一应俱全。”
中原脸上讪讪地,嗫嗫地说:“小可无钱付渡资,无可奈何,这儿是小可的长衫,请大叔代为转卖,方便一二。”
那人摇手道:“小哥别找我穷小子开心……”
“大叔,小可也是无可设法,任凭大叔瞧料就是。”
店主人大概知道有便宜要,伸手接过抖开细瞧,突又递回说:“不成!你这件绸衫乃是士子生员的儒衫,谁敢穿着?别说是卖,送给我也不敢要。”
中原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呆在那儿暗暗叫苦。
“哈哈!你不要我要。身后传来了稚嫩声音,又道:“化子我穿上,权当斯文扫地。”
中原扭头一看,原来是小化子,正叉腰支棒,站在店门咧嘴笑。
他转身出门,苦笑道:“小兄弟,斯文可上而扫地,我可无法下得,算啦!该我倒霉。”
小化子嘻嘻一笑,向他伸手一招,向码头上走,一面低声说:“兄弟,当真穷得要典当这套衣物么?”
中原将长衫搭在肩上,愁眉苦脸地说:“要是走投有路,还用得着赤身露体丢人现眼么?”
“上山擒虎易,开口靠人难,兄弟,你在白费心机。”
“那也是无法之事,谁教我穷得身无半文。”
“你过岳州有事么?”小化子改变话题问。
“不止到岳州,但须经过岳州。”
“到岳村有依靠么?”
“举目无亲,走一步说一步。”
“我了解这是胡闹,但我必须如此。”
“兄弟,你在胡闹。”
“你能找一棍棒儿走天下,做伸手将么?”
“兄弟,我不能。”
“不能,”中原答得直截了断。
“呵呵!兄弟,赶快回家,江湖去不得。”小化子大笑。
“我不是去江湖鬼混,我有大事待办。”
“任何大事也是枉然,请问,你怎样过湖?十文钱呢?”
中原俊目神光一闪,道:“入黑之时,我泅了过去。”
“哈哈!你真傻,揍那舟子一顿,比泅水容易多了。”
“那不像话,怎能揍人?”
“哈哈!这世界你不凑人,便是准备挨揍,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小姓祝,名中原,小兄弟,请……”
“我姓……姓葛,名海文,十岁,家住南京安庆府桐城县,你是本地人。”
“兄弟祖居湘西武冈,今年十五岁。”
“我该称你大哥,高攀了吗?”
“小兄弟,你该打,我比你还不如哩。”中原苦笑着答。
葛海文鼓掌的大笑道:“是的,我该打,不该瞧不起自己,祝大哥,你还是回家的好,江湖上容不下这你文绉绉一无所长的人。”
“我已有家归不得,非闯不可。”
“何以为生?”葛海文歪着头问。
“猎飞禽走兽为食,餐风露宿,四海为家。”
“废话!那不可能的,你要往那儿走?”
“第一段路程是武昌府,而后……哦!而后连我也不知道。”
“我陪你,祝大哥?”小家伙拍着胸膛答。
“谢谢你,海文弟,你我虽一见如故,但不能因为我的事,耽误你的正事。”
小家伙哈哈大笑,笑完说:“我也有家……归……不想归,四海为家、随意所至。”
“你不是刚过来吗?”
“听说洞庭君山不死之酒,我想前往碰碰运气。”
“海文弟,你上当了,如真有不死之酒,世上不死的人多着哩!第一个来君山取不死酒的是秦始皇,找不到酒,一怒之下,一把火把君山烧光,第二个来取不死酒的人是汉武帝不但找不到酒,差点被蛇吞掉,幸而他还了得,一箭将蛇射跑,不然反而死得更快。”
“我知道是骗人的戏,所以不去了。”
“可是我……我……”
“你没钱,是吗?哈哈,别着急,我有,祝大哥,我可不是讨饭的,这身打扮只是方便些而已,放心!一切有我,你随便我走不错儿。”他拍拍怀中,银钱的响声悦耳。
“这……这……多难为情?”
“要是脸皮不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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