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小姐恢复了镇定:“他说了两句话。”
阿乐停下恰恰第两千个俯卧撑,侧耳细听。
——“你是谁?”和“对不起打错了。”
原来世界上还真的有这么悲催的人啊。
“曾亦可”会错了女孩的意思,一阵尴尬的冷场。
“咳咳……这位小姐,请不要太过难过。我相信这么优秀的你,一定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的,你也一定要相信你自己。就算现在看上去很艰难,但是光明的未来就在前方!”一段很赞的救场台词,“那么,为了鼓励此刻脆弱而易碎的你,我想要送给你一首我最喜欢的歌——《没那么简单》。”
电台音轨从“曾亦可”那边切开,变成了一段悲凉的单身情歌。
“没那么简单
就能找到 聊得来的伴
尤其是在 看过了那么多的背叛
总是不安 只好强悍
谁谋杀了我的浪漫”
阿乐唯一的一次泡gay吧经历,就是在角落的沙发里坐着听完了这首歌。Pub里的驻唱歌手就这么弹着那把木吉他,坐在高脚椅子上,唱着唱着就满脸泪痕。
阿乐有些迷茫,身为男人的自己从来没有哭过,那些属于男人的眼泪,就是所谓的爱情吗?
为情人落下的眼泪,看上去是那么的漂亮,自己真的好想去拥有它。
泫然欲泣的瞬间,却听见耳麦里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变着法子的狂笑。
“哇哈哈哈哈,真是太搞笑。尼玛,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点儿背的倒霉女人哎!哦霍霍霍霍!”
是刚才那位“曾亦可”的声音。
那个,音效先生,切错音轨什么的……真的没有关系吗?
阿乐叹了一口气,想来那个女孩,怕是再也不会相信爱情了。
第二天的清晨。
越发懒惰和臃肿的城市尚未从沉睡中苏醒。
从云端俯瞰下去,尽是沉寂的街道、半明半寐的路灯、巨大的玻璃幕墙以及天台浅灰色的水泥天台。所有的那些,都被压扁成一片玩具模型一般不太清晰的剪影。
天台一角,一个黑影一动不动趴伏在那里,十二月的寒风掠过,掀起他简短的黑色风衣外套。
12。7mm口径的巴雷特M99,施华洛世奇军用四倍瞄准镜,十字叉丝的中心,正对着对面楼中赤身裸体、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依然沉浸在睡梦中,面色安详。
然后,扳机触发。
伴随着一声湮没在高空中的枪声,子弹裹挟着气流与银芒,沿着精心计算过的弹道飞射出去。
那是一个非常非常漫长的瞬间。
黑影依旧趴伏着一动不动,静静的等待子弹穿破玻璃,引爆中年男人的上半个脑壳——就像一个被磕掉圆头的煮熟的鸭蛋——却堪堪留下一张可以辨别面目的脸。
然后,他提起自己心爱的狙击步枪,像提着一架小提琴一般,优雅的离开。
BIG…SHOT,一击毙命。
——今天,是属于调音师的又一个杀戮之日。
16
从天台离开,回到自己的藏身之处,然后放下手里的重型狙击步枪,再换上弹药充足的自动手枪,所需要的时间不过一个小时左右。
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市中心的马路也渐渐堵了起来。阿乐颇为无奈的挤上人潮汹涌的地铁,颠颠簸簸一路复又换乘,好不容易才穿过大半个城市,方才来到第二位目标的所在地——新城区的CBD商业中心。
临近年末,业务总结什么的是一件非常耗费时间又毫无疑义的举动。
黑帮老大普遍没有文化,感谢党和国家九年制义务教育的普及,方才认得报表上佶屈聱牙的中文,小数点后那一长串带着陌生符号的数字,对于他来说,是催眠的良方。
椭圆形的会议桌的斜对角,U。C。Berkeley毕业的市场总监望着BOSS在呵欠连天中渐渐蒙上一层雾气的双眼,绞尽脑汁的想要将自己脱口而出的经济学术语变得让人能够理解。
正是一派和谐的中国式会议现场。
然后。
一阵突兀的敲门声响起,会议被打断了。
秘书有些不满,却又无法征询早已不省人事BOSS的意见,只能蹬着她8CM的Ferragamo高跟鞋,悄无声息的打开会议室的大门。
秘书愣了一下。
门外站着一位身着昂贵西装的青年男子,面容英俊却又陌生。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难道是……董事会里哪位股东家不谙世事的贵公子?
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真是上好的勾搭对象!比起嫁入豪门,这种小秘书的职业真是一点价值都没有。
涂抹着鲜艳颜色的channel唇膏的嘴唇扬起微笑,她相信自己此时一定显得非常端庄。
“这位先生,请问您是……”
话还没有说完,那人已经一个侧身闪进了屋子。插在口袋中的双手伸出,竟是两把上了膛的自动手枪。
“砰,砰。”两声,子弹分别打在迷迷糊糊醒来的BOSS的心脏与眉心。
两束深红色的血液从创口的血洞中缓缓淌出。
浓稠,刺目。
女秘书率先开始尖叫:“杀人了!!!!!”
会议室有两套摄像监控系统,第一套监控系统异常的下一刻,警报已然拉响。
保安们都卸下各自的伪装,举起违禁枪械,蜂拥而至,将会议室重重包围。
——这里还真是一个披着羊皮的狼窝。
阿乐微微一笑,手腕抖动间,右手小臂上绑缚着的发射器便将一枚铁钩射入墙壁。
左手无需瞄准,对着窗口的玻璃又是“砰,砰”两枪,玻璃碎裂。
“再见。”
调音师微微一笑,飞身跳上会议桌,冲着窗外狂奔。
沿桌坐着的各位董事与总监们,望着BOSS的尸体,吓得不敢动弹。
文件翻飞。
一片凌乱的白色光线。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这位突然闯入的杀手以蹦极一般的姿态在大楼的墙壁上摆动几下,继而安全着落,消失无踪。
也许那句话说的并没有错,在这个人人都辛辛苦苦、战战兢兢活着的世界里,只有他,才是最自由的。
顺着这座城市的时间轴向后推去,中午十二点,正是上午下班没有多久,约女孩子吃饭的大好时间。
市区内的某一座高级会所,有一个专为情侣制造午餐气氛的大厅。画满壁画的拱顶上悬挂着的枝形水晶吊灯,四围的墙壁上点缀着美丽的装饰品油画,金箔和银箔雕镂的屏风制造出的私密空间内,高脚椅包裹着精致的天鹅绒缎面,餐桌的左右两旁从外往里摆放着维多利亚风格、花纹繁复的银质餐具。
总而言之是怎样奢侈怎样的来。
驻演的乐团团员们,正在大厅中央的圆形阶梯舞台上演奏着……高雅音乐。
神态猥琐的中年土财主,与楚楚动人的美丽少女,正对坐享用他们的法式焗蜗牛。
原本这很有可能是一个色老头与小三之间的故事,但是这个女孩子穿着却很是朴素,而且看上去,并不太情愿的样子。
少女握着刀叉的手有一些微微的颤抖,似乎是为了安抚她的情绪,音乐声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有了一丝几不可闻的悠扬。
少女也感知到了音乐里传达的讯息,侧过头去对领奏的小提琴手微微一笑,“柴可夫斯基的1812序曲……谢谢!”
听说在音乐之国奥地利的街头,七八十岁的老头子与十几岁的小朋友都能凑在一起大谈特谈巴赫的勃兰登堡协奏曲,但是即使在中国最高级的餐厅里,能够一下子听出演奏之中门道的人依然是少之又少。
小提琴手微微一笑,奏完这一首,便示意乐团其他成员休息,而自己缓步向少女走了过来。
眼波流转间,少女感觉到胸口轻微的窒息。
心跳的很厉害。
这名小提琴手的长相其实非常普通,但是他的眉眼间却透露出一股别样的气质,属于强者的自信,属于天才的忧郁,像世间罕见的艺术品一般,深深攫取了少女的全部思绪。
他带着一副丝绒的白手套,露出好看的手指轮廓。他架着琴,静静伫立在那里,也不说话,只是对着目不转睛直视着自己的少女、以及错愕的猥琐大叔,微微鞠躬。
然后,琴弓轻扬——
音乐如流云一般倾泻而出。
“——门德尔松e小调。”
于是,小提琴手又换了一曲。
“——帕格尼尼D大调协奏曲。”
似乎是故意为了测验少女,小提琴手的音乐加大了难度。
“布鲁赫g小调,还有,你自己创作的部分很棒。”
小提琴手扬了扬眉毛,不死心的又换了一首。
这下轮到少女扑哧一声被逗笑了。
“这是贝多芬!”
倒是在一旁泡妹子不成反被人横插一刀的猥琐大叔怒了,将刀叉“当啷”一声甩到银质餐盘上。
吓了周围人一跳。
“你再说一句试试,我就是受不了你们这些高雅音乐!”
一个耳光劈头盖脸的甩到少女的脸颊上。
“学历高有什么用,听得懂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得让我压在身子下面!你们这群不知好歹小娘们!”
阿乐顿时了然于心。
所以……这是一个关于唱片公司老板潜规则未出道女明星的故事?
还真是,没有遇到过脾气这么差的黑帮老大呢。
那也不一定,因为之前那两个老大跟自己交锋的时候,都处于“晚睡毁上午”的迷蒙状态,看不出脾气是好是差。黑帮老大嘛,文化又不高,脾气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马上就要送他去下地狱了。
弦轴一松,小提琴最细的那根E弦便顺着琴身蜷曲垂下。阿乐双手勒住琴弦两端,快速闪身来到那人身后。
不等对方再说一句,就已经将特别材料制作的琴弦缠绕在那人喉头,然后迅速勒紧——
绕了一圈的琴弦终于还是没有勒断颈骨,但好在已经割断了喉咙。
血液还没有来得及流出来,头颅向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