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泽信拿起冰凉的湿毛巾,以和他微愠表情十分不搭调的温柔动作,替徐志骐抹去脸上、额上冒出的汗水,也不著痕迹的擦去徐志骐滑落的泪水,。
徐志骐瞥了一眼墙上的钟,看看窗外昏暗的天色,现在大概是凌晨三点多吧!这麽看来,吴泽信是彻夜未眠地在照顾著自己。
对於吴泽信这样体贴的举动,受宠若惊的徐志骐只是呆呆的望著他,一句话也不说。看徐志骐没有任何反应,吴泽信继续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
「你在课堂上晕倒啦!你妈妈不在台湾,我们又联络不到你爸爸,所以…」
「找他们干什麽?…把我丢在医院就行了啦!…」
徐志骐有气无力的说道,喉咙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灼热,只是有些口渴。
「你以为医院收你吗?医生说你因为发烧所以有些脱水,加上营养不良,所以帮你打了点滴就让你走啦!你忘了吗?你还吵著说不要回家,程老师又是女孩子,照顾你也不太方便,我只好把你带回来…」
「喔…」
徐志骐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好像的确有这回事。但隐约的头痛,让他不再去深思。
吴泽信将擦拭过的毛巾丢入装水的脸盆搓洗著,嘴里仍不停地嘀咕著:「生病了就在家好好休息嘛!硬是跑到学校来受罪…」
「你不是说了吗?联络不到我家人…」徐志骐勉强让还有些虚弱的身体从床上坐起,「那麽我一个人待在家里,又有什麽用呢?…」
爸爸是有名的大律师,常常为了工作忙到彻夜不归;而妈妈是个旅行作家,长年都在国外旅游写作。
他也不明白,言词犀利又精明的爸爸,怎麽会和天性漂泊随性的妈妈结合,还生出了这样一个天生带著叛逆因子的孩子,最後组织成这样一个有名无实的家庭?
他刚出生的那几年,他们的确渡过了十分幸福的家庭生活。
可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爸爸开始埋首於他的工作中,妈妈也因不甘寂寞再度开始了她的写作事业。
而他,就在父母拼命追求事业高峰的竞争下,渐渐被遗弃了…
是不是他们的家庭,原本是个错误的组合?…
「真是个爱撒娇的孩子…」
吴泽信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徐志骐整个人怔住了。
「没人管你,就不懂得照顾自己啊!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枉费你的父母把你生得这麽漂亮。」
「你说什麽?!」或许是被吴泽信说中了自己的弱点,徐志骐恼羞成怒的瞪视著他。
但吴泽信仍自顾自的责备著徐志骐:「不是吗?你看你,脸色越来越苍白,变得越来越瘦,人都会长大,你也不能老是躲在父母的保护下啊!你总要试著去照顾自己吧!」
「你根本…你根本什麽都不懂!」
吴泽信的指责让徐志骐感受十分难受,一股郁闷的怒气立刻冲口而出。
「你知道那种滋味吗?明明是一个家庭,但是我每天面对的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大房子!只是一个家的躯壳!只要待在那个房子里,我几乎可以感觉到四周的黑暗、寂静,全都向我一个人涌来,我逃不了!也没有人可以求救!可是,这里明明曾经是麽温暖,那麽让人安心的地方…你到底懂不懂啊?!你懂那种痛苦的滋味吗?…」
看到激动不已的徐志骐,吴泽信也不像以往那样,以他拿手的冷言冷语反驳他,只是静静地看著因太过激动而颤抖著的徐志骐。
「我也不想让自己过得这麽痛苦…我也想照顾自己…但是我不会啊!我没有人可以问,我连被人照顾的感觉是怎样的都快忘了…你叫我怎麽学会照顾自己?…」
面对徐志骐悲哀的呐喊,吴泽信仍是沉默的看著他,一言不发。
「算了!已经无所谓了…」
徐志骐无血色的唇边,漾起一抹淡淡的苦笑,没有焦点的双眼,空洞的看著前方。
「我已经习惯了,已经无所谓了…」
「既然无所谓…那你为什麽哭了呢?…」
吴泽信出奇的温柔语气,让徐志骐转过身来,凝视著沉默许久的吴泽信。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望著再也无法止住泪水的徐志骐,吴泽信保持著先前的沉默,伸出手拭去他残留在面颊上的水渍,但那如断了线的珍珠般的泪水,仍不停的自眼眶中滑落…
徐志骐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这麽失控,他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表露情绪,更何况还是在他最讨厌的人面前,但他就是无法抑制自己宣泄的欲望。
突然间,徐志骐感觉到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臂弯中,那动作是多麽轻柔,像在保护什麽宝物怕弄碎似的小心。
而他,也就顺从著这个温柔的怀抱,轻轻的倚靠著,放心地将自己的脸埋入那宽阔的胸前。
泪水湿濡了灰色衬衫前襟,并开始扩大,但胸膛的主人仍将徐志骐揽在自己的怀里,并且渐渐地加重手臂的力道,怕失去他一样将他紧紧地抱住。
在这一瞬间,徐志骐突然想起了被呵护的幸福感觉,那是一种不再孤独、不再被遗忘的充实感,和一种安心感。
「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对我这麽好?…我明明…明明那麽恨你…」
为什麽总是在狠狠的折磨他之後,再让他感受到温柔?从父母那失去的温暖,却在这个一直令他厌恶的恶魔身上找回…
他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如此纠结,他不想让自己对这个恶魔的怀抱有所眷恋,但是他却无法再憎恶著他…
吴泽信捧起了徐志骐经泪水翻腾的脸庞,轻轻吻著他湿润的眼眶,舐去他咸涩的泪水,所有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怜惜和温柔。
这样深深的疼惜,让徐志骐的内心感到一阵悸动,却又不知所措…
「我的玩具,当然要好好珍惜…」吴泽信充满柔情的双眸凝视著徐志骐,嘴里却吐出冷酷无情的话语。
徐志骐长长的睫毛闪著晶莹的泪水,瞪大的漂亮双眼,绝望地望著眼前的恶魔。
吴泽信的嘴角勾起了熟悉的邪恶微笑,指尖覆盖上了徐志骐因吃惊而微启的苍白双唇…
再一次,恶魔残酷的话语,把他从美好的梦境中,拉回痛苦的现实…
「沙沙沙…」
隐约间,听到什麽东西摩擦著纸张的声音,徐志骐聆听著这声音,是那麽平稳,那麽柔和的令人安心,十分悦耳。
睁开了沉重的双眼,明亮的灯光刺痛了他的眼睛,几乎快要张不开。
好不容易眼睛适应了强光,徐志骐环顾了一下四周,不意外的,他仍然在恶魔的房间…
「你醒啦?」
顺著声音的来源,在泛著微弱日光的落地窗前,徐志骐看到了木制的直立式画板,透过洒落的日光,在画板後面,探出了吴泽信面无表情的脸。
虽然看不到画板的正面,但很明显的,从吴泽信手上的铅笔可以知道,刚才是他在作画时发出的声响。
徐志骐伸了个懒腰,回想起自己似乎是在吴泽信身上哭累了,然後又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
「你在…画图吗?」
虽然嘴里的问题是冲著吴泽信来的,但徐志骐的眼光仍落在看不到内容的画板上,而窗外的日光,提醒著他似乎已经到了上学的时间。
「看不出来吗?」
吴泽信将手上的铅笔放下,拿起手边的白布将画板罩了起来,朝著徐志骐狡黠地一笑。
「我好歹也是个美术老师吧!」
「你在画什麽?」
徐志骐不知道为什麽,对於吴泽信的画感兴趣来,他的反应也令吴泽信挺意外的,虽然稍稍露出讶异的神色,但马上又浮现无关紧要的笑容。
「喜欢的东西。怎麽?你为什麽突然对我的世界产生兴趣啦?」
「我才没兴趣了解你的变态世界,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面对吴泽信避重就轻的回答,徐志骐也嘴里不饶人地反驳著,立刻跳下了床。
「你要干什麽?」
「我也该回家了,不然上学来不及…下次再赔偿你今天的损失。」
原本两人约定了星期二、五,也就是在徐志骐有美术课的那两天,是他们约定好要见面的日子。
虽然名为见面,其实说穿了,就是徐志骐必须付出代价的日子罢了!
但是今天他因为重感冒,不但让吴泽信照顾了他一晚上,自己似乎也没有偿还的精力…
「你啊!真是的…」吴泽信微微苦笑著。「我真的那麽像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讨债鬼吗?」
「你是啊…」
徐志骐嘴里低声却清楚的咕哝著,一边将身上的睡衣脱下,一边将自己的制服换穿上去。
吴泽信无奈的摇摇头,走到徐志骐身旁,静静地坐在他身边,一迳地看著他的一举一动。
徐志骐被吴泽信看得心里毛毛的,回头瞪了他一眼。
「你干嘛啦?没看过喔!」
「那倒不是,你身上哪个地方我没看过…」
没糗到吴泽信却反而被抢白一顿,徐志骐不悦的闭上嘴,不再说话。
看徐志骐生著闷气,吴泽信愉快地笑出声来。
「你真的还是个孩子啊!不过你放心,我盯著你看不是还想觊觎你,毕竟你现在还生著病,硬是做了你好像太不人道了,而且说不定会传染给我…」
徐志骐翻了翻白眼,他就知道这个恶魔绝对以自己为考虑优先,明明就怕被传染,还说什麽人不人道那麽好听…
不理会徐志骐的反应,吴泽信继续自顾自的说著:「所以啊,你欠我的先不急著还啦!不过…」
「不过什麽?」看吧!那个恶魔哪会那麽容易放过他。
「不过以後呢,你每天晚上都要跟我一起吃饭。」
「为什麽?!」徐志骐不顾一切地大声吼了起来。每个星期二、五被这个恶魔蹂躏已经够惨了,现在他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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