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桃被他震慑惯了,概念里根本就没有“反抗师父”一说,低低地回答:“……愿意。”声音有些模糊,一付垂头丧气的懊恼德性。何家收留她这个流浪儿,把她抚养长大,供她吃穿上学、授她武艺,她的心里日积月累了感激,对于师父一家人的任何要求,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抗拒。就算是多么不情愿,也不应该抗拒不是吗?
胡熏衣恨铁不成钢地剜了她一眼,坐得端端正正摆了个老佛爷的架子,慢悠悠说:“这桩婚事我不同意。”
何止诧异地问:“为什么?”
“我是你妈,我说不同意就不同意。”
“您平时没这么独裁啊!”
“哼,小事我不计较,大事我一向独裁。”
“我不管,我一定要娶她,明天就带她去民政局把手续办了。”何止绝不是逆来顺受的小孩儿。
胡熏衣一声冷笑:“何家是三分教的一脉传人,是有严格家规的。要做何家的媳妇,必须相赠传家宝——那价、值、连、城的月影坠,戴着坠子拜祠堂才能结为夫妻。”
何桃听到“价值连城”四个字,脸暗暗地绿了。
何止顿时得意了:“妈,这个规矩我知道,月影坠我早就送给她了,她也毫不犹豫地收下了。”
“哦?”胡熏衣没有觉得意外,微扬起秀美的眉:“你什么时候送她的?”
“……很久了。”何止故意含糊其辞。
何桃小声替他补充:“大概是我八岁那年。”
何掌门一口普洱茶喷了出去。
胡熏衣失笑:“行啊。八岁就定情了。”
何桃急忙摆手:“师父把月影坠给我的时候,没说那是给未来媳妇的传家宝啊。”
“哈哈,说了你也得懂啊。” 胡熏衣忍不住乐。
何止眉毛一竖,瞪住何桃:“现在你知道了,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强大压力之下,何桃懊恼地抓头发,只发出一声委屈的呜咽。
胡熏衣一付无奈的样子:“既然传家宝都送了,我也不好说什么了。那么,桃儿,把月影坠拿出来戴上,等会就去拜祠堂吧。”
何止大喜过望:“等会就去?妈你真好!”
何桃大惊失色:“什么?!这就去?这也太快了吧!”
何止怒意又染上眉际:“你嫌快是什么意思?”
“我……我没……”
“那还不快去拿月影坠!”
“好……好吧。”她磨磨蹭蹭向门口走去,走到门边又拐回来了,低着头站在何止身边,沮丧地说:“师父……月影坠,不在我这儿了。”
“你、说、什、么?”何止的凌厉目光快划要破她的皮肤了。
“呜呜,师父,你把月影坠给我的时候,没说它很值钱啊。”
“所以呢?”
“我,我小时候就把它转送给别人了。”
“哦?送给了谁?”语气冷森森的,目光要把她刺出透明窟窿了。
她几乎要抱头蹲到地上了:“……小夹子。”
“谁?”
她的声音越发小了下去,变成了哼哼:“小夹子。”
“大声点!”他暴躁地吼道。
胡熏衣笑笑地替她说道:“肖甲梓。前些年来教里治疗孤独恐惧症的那小子。”
一个眉眼清冷俊朗的少年的脸浮现在何止的眼前。“何桃,你、好!……”他的目光如果生有牙齿和爪子,准已把她撕成碎片了。
胡熏衣优雅地抿一口普洱:“哎呀~怎么办呢?没有月影坠,你们不能成亲了呢。”
第45章 小床斗
何止忽然意识到妈妈的态度很可疑。怀疑地打量着她:“妈,你早就知道她把月影坠送人的事了?”
“那当然。镇教之宝的下落都摸不清的话;我还有什么资格当三分教的掌门夫人?三分教的任何风吹草动休想瞒过我一双美丽的慧眼;哼哼。”
“那您为什么不阻止;任由宝物流失到外人手中啊?!”
“止儿;”胡熏衣正色说;“月影坠不是一般的饰物;它是有灵性的宝物,流转到肖甲梓手中,说不定是它自己的选择;想假借肖甲梓之手到外面渡假旅游,它玩够了会回家的。”
何止冷汗下:“这也太扯了吧!”
“总之;没有月影坠;你们不能成婚的。这是既是教规又是家规,不得杵逆。”胡熏衣斩钉截铁的语气不容置疑。
“真的吗?”何桃发出的一声欢欣呼喊,被何止横扫过来的锋利目光截断,噎了个半死。
“孽徒,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把我送你的东西送给别的男人。”
“……”
“你也听到了,月影坠是何家传家宝、三分教镇教之宝、无价之宝……”
何桃腹诽:吉祥三宝吗?然而只敢默默地腹诽一下,不敢顶嘴半个字。
何止继续说:“马上,去把月影坠找回来。找不回来就不要滚回来。”
胡熏衣的嘴角暗暗弯起一个欣慰的笑。即使是收养的孩子,也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命运。给她时间和空间,让她有机会做出选择。
……
就这样,何桃被师父一脚踹下渡月山,滚到梧城去找肖甲梓,要回月影坠。让何止没料到的是,他的徒弟非但没要回坠子,还把自己也砸进去了。现在,在师侄何图的帮助下,总算找回了徒弟,他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子,生怕她再被别人拐去,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喜悦温和:“既然月影坠都找回来了,那咱们回吧,回去拜祠堂然后结婚。”
“哎?……”何桃颇心虚地睁大眼睛,“那个,恐怕……”
“恐怕怎样?”他的脸又绷了起来,“你想违逆师命吗?”掐着她手腕的力度不由自主地加重了。
何桃急忙说:“月影坠,没有拿回来。”
“什——么?”何止的声线阴寒。“你居然敢对师父撒谎了?”
“我没有。”
“哼。肖甲梓他明明说已还给你了。”
“咦?师父你见过他?”
“他没有说我在找你么?……真是小心眼儿。”把一只小女包递给她,“你的包我都替你取回来了。”
何桃接过包,纠结地捏在手里:“师父,他之前是把月影坠还给我了,可是,我又给他留下了。你不知道,都是当年我害得他病没有除根,让他患上了依赖症,依赖对像是……是我。我不在的话,佩戴着月影坠也可以缓解一下。”
“呸!什么依赖症,这种招式也使得出来,真不要脸。你给他他就收下了吗?这个无耻的家伙。”
她急忙替他辩白:“不是的。我是在他睡着的时候,悄悄留给他的。”
“睡着的时候?”何止细长的眸子一眯,目光化成薄刃,“难不成,你们是睡在一张床上?”
“是啊。不过……”
未等她把后半句“不过中间还睡了他家小弟”说出来,就看到何止满脸怒气,巴掌扬了起来。
身后传来一声暴喝:“住手!”
一个身影风一样袭来,拳脚带着凌厉风声朝何止招呼过去。何止突然被袭,怕何桃被拳脚带到,将她往旁边一推,电光火石之间,已接下几招,脚步却因为对方凌厉的攻势后退了几步。
何桃看清了来人是谁,惊呼了一声:“肖甲梓?!”
肖甲梓醒来后不见了何桃和蝈子,只看到一个坠子,就想到何桃这是要就此离开,推想一下,料到这两块二货是到七次方找茬去了,就急忙赶来,正赶上师父要体罚徒儿的一幕,脑子一热,就出手了。
何桃从未见他露过散打的功夫,这时见他招势老练,实为高手,看得目瞪口呆,整个人都石化了。
两人过了几招,没有缠斗,各自后退几步站定。何止盯着肖甲梓,目光忽然寒厉起来,低声说:“来的正好。”手掌虚悬,括出一个特异的掌型,略转了方向,去势对准了肖甲梓,掌心杀气隐隐。站在一旁的何桃大惊失色,叫道:“不要!”反身向肖甲梓身上扑去紧紧护住。
与此同时,何图也变了脸色,横里冲出,飞身上来抱住了何止的手臂:“小师叔冷静,冷静呀!”
何桃趁机拉着肖甲梓撒腿就跑。何止一时甩不脱何图,于是喊了一声:“围脖,跟上!”
一直远远蹲坐着看热闹的围脖,闻声追随何桃而去,动作何其敏捷,大尾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银光。
待何止甩脱了何图,两人一狐已跑得踪影不见。何图气急败坏:“浑蛋!你拦着我做什么!”
“哎……小师叔,我才想问你要做什么?你刚才那招归魂掌是要干什么?要那小子的命吗?”
他神色一厉:“如果可以……”
“可以什么?当然不可以!”何图恼火地看着他,“就算他跟桃师姐有什么,那也是桃师姐的选择。你这时就算杀了他,桃师姐就会嫁你吗?”
何止的目光黯然下去。刚才何桃奋不顾身扑到肖甲梓身上,准备以自己的脊背去承受他的归魂掌的姿态,如利刃般搅入肺腑。
何图瞥一眼他挫败的神色,说:“所以说,武力解决不了问题。我拦你,是为了你好啊。你活生生的把桃师姐从小养到大,硬是到今天还没把她变成我的小师娘,失败至此,是为什么呢?”
“还不是因为觉得这丫头迟早是我的人,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哟哟哟,刚才是哪个女人跟别人跑了,跑得比风都快,轻功都用上了,头也没回一下,啧啧。”
“哼,她行为这么不检点,等围脖跟踪到她的去处,我再好好教训她!”
“……小师叔,你让围脖跟上,可是有没有给它发出‘回来报告’的命令?”
何止抱臂站立,酷酷地沉默良久,额上慢慢挂满黑线,吐出两个字:“糟了……”
“……”何止暗暗擦去一把冷汗。忽然记起了蝈子的存在。这小子跟屁虫一样跟着桃师姐,应该知道她的住处!可是四处找时,蝈子已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溜了。
何桃手里拖着肖甲梓,脚边跟着围脖,身后领着蝈子,一路慌慌张张逃跑,时不时回头看有没有人跟上来,不断地催促辛苦追赶的蝈子跟上。蝈子喘息着苦兮兮说:“女侠我尽力了,您会轻功我不会啊。没人跟上来的,不用跑那么快啊。”
何桃急得跺脚:“我们是在逃命、逃命好不好?”
“逃什么命啊,那不是你师父吗?”
“是我师父没错,可是我好像真的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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