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啦,这种替身的日子总不可能过一辈子。再过个三年,他和阿夜也就二十岁了。届时他们双双成
年后,想选择哪一边的故乡过生活,也不会有谁反对才对。
无论他或阿夜,都可以随心所欲地去自己想去的国度,做自己想做的事。
闭上眼睛,凌日偷得片刻小憩之际,耳边却传来阵阵达达达的震动声响,好奇地翻过身,睁眼一瞧,
远远的一人一骑以稳定的步伐向这边靠近。
迪肯轻松驾驭着那匹高大白驹,老练地操纵着马儿沿着湖边散步。
唔……极端不愿意承认,但迪肯优雅的骑姿,还颇具那么点绅士的样子,与平日嚣张粗鲁的行径判若
两人。
想不到他还有这种特技喔?在台北别说要骑马了,就算想亲眼见到牵牛逛大街的农夫都没有。但是迪
肯骑马的英姿,和背景的城堡与这片草原真是再契合不过了。好好喔,能骑在那匹骏马的背上,感觉一定
格外意气风发吧?
呃,眼睛和他对上了!凌日一抿嘴,连忙再次转过身,坐直身体,拿起放在膝盖上的书埋首苦读,假
装身后的骑士并不存在。
自从第一天晚上,听到迪肯对自己的「看法」之后,凌日是能避开他多远就多远。
理智上他对自己说:「我又没做亏心事,没必要怕他」,可是情感上他就是不想再和迪肯有不必要的
接触。俗话说:「距离也是一种美」,凌日举双手双脚赞成这句话。继续和迪肯那家伙交手下去,万一自
己被他惹毛,或是反过来迪肯对自己的敌意更深,最感到困扰的会是夹在中间的母亲和布兰叔叔。
既然知道彼此不对盘,那又何需勉强彼此,摆出什么友好姿态呢?纵使是同居一个屋檐下,也没人规
定他们两个非得「相亲相爱」,像对亲兄弟吧?
「喂!」
岂料,迪肯却故意破坏这种「默契」,慢慢地骑着马儿靠过来。
「喂,姓凌的!你耳朵聋啦?我在叫你!」
迪肯一个高声放炮,胯下的马儿紧张得直跺脚,凌日也愤怒地扬起头说:「你想让那匹马踩死我不成
?去,离我远一点!」
「喂,你那是什么态度?」
「在质问别人之前,要先质问你自己。」反瞪他一眼,凌日可不记得自己有个别名叫做「喂」!
「喔?你的意思是,要老子我跟你说话之前,还得先练练怎么低声下气是吗?」马背上的黑发暴君,
一双茵亮的眼火怒得如两炬青焰。
不甘心一直被他由上往下的睥睨着,凌日愤而从地上爬起身,缩短两人之间的差距,说:「我看你是
根本不懂得何谓礼貌的野生原始人吧!」
「……」
迪肯的眼睛像要在凌日脸上烧穿两个大洞,可是凌日最痛恨别人用「恫吓」的手段来对自己施压,所
以加倍地瞪回去。
两人你瞪我、我瞪你,火花四射的眼神角力进行好一阵子之后,迪肯咋舌地说:「真不懂,那么温柔
的瑷玲阿姨,怎么会生出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恐怖份子?」
「我也非常好奇,那么亲切绅士的布兰叔叔,怎么会教养出你这个显然连正确地使用地球通用语言都
不懂得的外星人?」
不知情的路过人看到他们这副斗气的模样,一定会忍俊不禁地笑出来。这副情景像极了两头小公牛互
相用角抵制对方,谁也不让谁,企图把对方戳个半死的模样。
「你先为你的态度道歉!」迪肯咬牙。
凌日挑眉。「这算什么?做贼的喊捉贼就可以免罪啦?」
「我不是说现在的事!这一个多礼拜以来,你都故意漠视我的存在,看到我就像见到鬼一样,躲得不
见人影。你敢说没这种事,我就马上把你揪到湖里,清洗你的记忆!」迪肯咆哮着,火冒三丈地说。
▲▽▽
这些日子心头所累积的压力,可不是开玩笑的。迪肯犯着嘀咕,俯瞰着凌日那张「清爽」、「飒爽」
、「干干爽爽」的三爽面孔,反观自己则是「三不爽」的臭脸,一肚子火气更旺。
什么嘛,这家伙!
迪肯第一不爽:话说那天晚上,自己冲口而出的咒骂被凌日听到之后,他那副被人打了一拳般的苍白
脸孔,始终在自己脑海中徘徊不去。该死的!过往不管自己曾说出怎样狂妄伤人的话,他都觉得理所当然
、理直气壮,从来也没后悔过自己的言行。
可是这家伙居然能让他破例,让他心生「愧疚」了?!愧疚耶!他迪肯?莫迅从学会两脚走路后,从
不曾有过的感受!而那种感觉,只有他格老子的不痛快、不爽快、不愉快!
第二不爽:好吧,讲都讲了,覆水难收,事后想想,顶多跟这家伙说声「抱歉」,一切也该结束才对
。结果呢?早上到晚上,明明城堡里能出入的地方也就那么多,这天杀的家伙却有办法躲得不见人影!凡
是有他在的地方,一定不见那家伙,这若不是凌日刻意在闪躲他,那么迪肯愿意把头剁下来!
至于三不爽的最后不爽是:当迪肯为了私下堵到他而费尽心思的时候,这家伙在做什么?闲闲没事、
轻轻松松地躺在草地上悠哉地看书,彷佛那天晚上的事在他凌某人的眼中早已经事过境迁,如过往云烟了
!
你说,这气不气人?
迪肯自觉满身大汗、浑身沾满狼狈的灰尘,而站在那儿的他,却好象早晨清新的绿原、花瓣上晶莹的
露珠,还有……哇,总之是综合上述所有一切该死的「干净」、「纯净」元素,所以让人格外不爽!
扬起剽悍的一道浓眉,迪肯用一种「你敢反驳我,我绝对掐死你」的目光,狠狠地瞪着凌日。
「恕我更正。」端起双臂交叠在胸前,凌日不畏不惧,更无逃避地望着他说:「我的确是技术性地尽
量不去你所到之处,但那和躲的定义相差甚远。我不是躲你,我是在闪开你。」
「你讲屁话!躲和闪不都一样?」
「躲是因为做了什么亏心事,必须把自己藏起来。我什么事都没有做,干么藏呢?我只是想避开更多
类似「此时此刻」的场景,所以自动「闪」人。」
「意思一样!」
凌日一耸肩,不疾不徐地说:「先说讨厌见到我的人是你,我真不懂,当我因此而采取闪人的对策时
,你却要我为这事道歉?道理上说不通吧!」
被反将了一军,迪肯压低嗓子咆道:「我就是为了那天晚上的事,所以拚命地要找你单独讲话,结果
浪费了我多少时间你知不知道?!」
「啊?」凌日怪奇地瞄他一眼。「还有什么好讲的?你说的我都听得一清二楚啦!况且,你讨厌我,
我也不会死,我根本就无所谓。」
这句「无所谓」,让迪肯怒得翻身下马,揪住他的手臂说:「你无所谓,可是我有所谓!老子生平没
这么窝囊过,这是破天荒头一遭,不管你想听不想听,都必须把耳朵洗干净,给我听清楚!」
「你不要嚷,我耳朵都快聋了。」
深吸一口大气,迪肯喊得更大声说:「我为那天晚上的话,要向凌日道──」
咳咳咳的迭声咳嗽中断了他的话。
「道?」凌日狐疑地拱着眉。
咳嗽过后,迪肯第二次尝试地开口。「我是说,我要向你道咳咳咳咳咳……」
「道咳咳?」凌日的唇角微幅上弯。
该死的!为什么简单的两个字,自己却说不出来?八成是从不道歉的自己,一旦想到要道歉,全身的
神经就都恶心得抽搐起来了吧?
「喂,你想跟我道歉啊?」凌日挂着明显的笑,问道。
迪肯耳根一热。「啰唆!你知道就好。」
「……哇哈哈哈哈哈!」
这家伙!笑成这副德行是什么意思?存心给人难看是吧?
「我好象……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一边擦着眼角笑出来的泪,凌日一边咧嘴说:「晚上睡
觉时,不晓得会不会被人暗杀?哈哈哈……」
「啧!随便你说。」
凌日笑笑,大方地伸出一手说:「好啦、好啦,看在你比我小的分上,我原谅你。不过,你还欠我一
记拳头。」
「啊?」几时?迪肯觉得他在乱记帐。
「那个吻可不便宜。你要是现在让我痛扁一拳的话,我可以不算利息。」
「拜托,本大爷是在给你消毒耶!」迪肯忿忿不平地抗议。
「我宁可要美女来帮我消毒,谁要你擅作主张?我那天还不够倒霉吗?居然接连被两个混蛋强吻。」
迪肯哼地说:「少把我和克劳顿相提并论。他是混蛋,我就是好蛋,而且是价值连城的蛋!」
不予置评的凌日回道:「你给不给打?一句话。」
心想这家伙的拳头也不会痛到哪里去,因此迪肯满不在乎地说:「来呀,你想帮我搔痒,我有什么好
怕的?」
扬扬眉,也不说什么,凌日活动了下指关节,啪喀啪喀地握了两下拳头,而后远远地往后拉开。「要
去喽!」
原以为他的拳头是往自己脸颊飞来,所以全部注意力都摆在脸部提防着的迪肯,却在意料不到的地方
重重地吃了记拳头,咚地,五脏六腑彷佛全被挤压成团,剧痛让他霎时弯下了腰,咳吐出一些苦涩的腹水
,冷汗直流。
f##k!自己真是太小看这家伙了。
「我已经避开要害,你顶多是晚餐吃不太下,没什么了不起的。」
呸地把最后的苦水吐出,抹着唇角,一手揉着肚子,迪肯缓缓地伸直腰,愁眉苦脸地说:「你是在哪
儿学会打架的?你的右勾拳也挺有力道的嘛!」
「我学的是柔道,最拿手的是过肩摔人,你想不想被我摔摔看?」
「……不必。」
迪肯怀疑这家伙真的需要人保护吗?说不定需要被保护的,是学校里面那些养尊处优的饲料鸡。
〔我也没资格说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