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忽视这些怪异的感觉,否定它们的存在,但它们如雨後春笋般,止不住。
男子奇怪他的沈默,转过头看了眼,然後笑了下,很温和,也有著些许无奈,接著缓缓写道:
“又烦又无聊,不是麽。”
钱生坤盯著那句话,沈默。
日复一日的大同小异的乐子。
厌烦与嘲讽毫无遮掩的出现在他脸上,就如突然卸掉了面具。他冷哼了声:“嗯,是啊。”然後站直了身,面无表情,俯视著眼前坐著的人:“你不是麽?”
“以前是。”
“现在呢?”
“有趣的事多了。”
“是画画吗?”钱生坤嘲弄的笑了下。
男子并没有生气,依然笑著,流利的写下:“那只是一部分。”
“这些什麽有趣的。”钱生坤干脆冷淡的回答。
“并不一定是绘画,是很多事。但比那又烦又无趣的日子好多了。”
钱生坤看著那句话,唇角懒散的弧度带上了些许兴趣。他饶有兴致的看向身边的年轻男子:“你叫什麽。”
男子笑著,沙沙的书写声化为干净洒脱的两个字:
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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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渣 三
三
发现了个有趣的家夥。
回去的路上,钱生坤一反这两天的阴沈不定,弯著唇角,偶尔和其他几个说笑几句。另外五个立刻跟著符合起来,继续炒著气氛。
──遥光。
他在几个人的嘻嘻哈哈声中转头望向窗外,微笑著,脑海里雀跃的跳著“有的玩了”、“起码近期不会再无聊了”。
在和那个男子知道了彼此的名字後他坐在对方旁边又聊了会儿,知道对方在他们市的X大学上学,学的专业钱生坤没记清,反正和绘画有关。
他身边缺少“这样”的人──可能带给他些新乐子的人,所以他当时就问了男子的电话。
可能是理解他的心情,也可能是对谁都自来熟,那人提笔便把电话号码写了下来,然後问他的电话号码。
钱生坤不习惯随便把号码告诉别人,主要是嫌总有些人莫名其妙的给他发短信、打电话,问这问那、天南地北的扯,好像和他熟络且亲密的样子。实际上他根本记不得那些人是谁,就算记得他也没心思心情耐著性子和个婆娘似的聊那些可有可无的事。
他微皱了下眉,两秒锺後低头拿自己手机拨了男子的号码,然後在听到对方手机传来音乐声後挂断,看著眼前正在按手机的人,说:“我的号码,你要遇到什麽有趣的给我打电话。”──完全忘了对方是哑巴。
男子倒是没什麽反应,只是存了电话,笑著在纸上写:“你平时不还要上学吗?周末吧。”
钱生坤耸耸肩:“这无所谓。”
对方有些无奈的笑著看了他一眼:“你还是好好呆在学校吧。”
一看到这话钱生坤便不悦起来:“你和那些老师一样。”
“外面乱转不安全。”
男子写下後认真的看著他。
这种话那些罗罗嗦嗦的老师们也说过,外面不安全、外面怎麽怎麽样,好像学校“外面”就是险象横生的原始森林,里面全是嗜血凶残的野兽们,虎视眈眈望著在安全美好的校园中圈养著的不谙世事的天真纯洁的“羊羔们”。
所以呢?把“羊羔们”一直关著?等到养肥了,放出去,让“外面的家夥们”一口吞的连渣都不剩?
可笑的逻辑和观念。
什麽平等、公平,从来都不存在。说的再怎麽好听,这也是个弱肉强食的社会,想要“平等”、“公平”,只有用手段争取。
他钱生坤是不学无术,没什麽本身,仗著家里钱权,但从没打算要当被踩在脚下吃的连骨头都不剩的那个。
“那是你,我不会。”
他懒懒靠在椅子上,有些失望。他觉得眼前的家夥和学校里的老学究一样,所以语气里也带上了嘲讽。
他掏出烟和打火机,点了根烟,听见沙沙的写字声,抬眼一看,只见那人写道:
“螳螂捕蝉,黄雀在後。”
他没想到对方会这麽写,愣了下,然後笑了起来,差点被烟呛到。咳了几下,问:“你是黄雀吗?”
男子也跟著笑,看著他摇了摇头。
“那是什麽?”
对方思考了会儿,轻快地写道:“围观的。”
钱生坤笑了:“没人能是旁观者。”
每个人事不关己的时候都在一旁对他、对他们家,在底下指指点点、点头平足,耻笑唾骂,但等到有事相求,还不是恬著脸带著笑跟孙子似的。
那人把笔又迅速按回纸面上,准备再写什麽,却又顿了下,将笔尖从纸面离开了些,有些复杂的看了眼钱生坤,随手写下:“小孩子想那麽多干什麽!”接著笑著伸手揉了揉钱生坤的脑袋。
钱生坤正想著对方原本到底想写些什麽,结果被这一揉让他一惊,忘了个干净。他立刻偏开头,狠狠打开男子的手,厌恶的皱眉低吼:“少动我头!”
对方愣了下,却没生气,而是写著:“抱歉,我都忘了,青春期的孩子都不喜欢被别人当小孩子对待的。”
说是抱歉,从字里行间还有对方的表情却看不出一丝诚意。钱生坤皱著眉,看著对方唇角温和的弧度,却不知怎麽的就气不起来。
“我以前也是这样。”
那人写完,侧过头看著他笑。
没有虚假,没有怜悯,没有居高临下、倚老卖老。
他是和他在分享他的过去,是货真价实、毫无隔阂的理解与包容。
以前也有人这样,和他装熟络揉他头发,他很火大的一把打开。大多数结果是对方或道歉或默不作声,但都不敢再动他头;要不然就是吵起来,然後发展为打架。
但没人像眼前的人这样。
之後两人再没提上学一类的事。遥光画画,钱生坤就坐在一旁,点了壶凉茶,看他画画。
这儿没什麽好玩的,钱生坤也不想在大太阳底下转来转去,所以难得静静坐著。看著纸上铅笔勾出的粗糙的画面逐渐变得细致,竟觉得还挺有意思。
果然是太闲了。
他没心血来潮的提出要学这玩意,嫌麻烦。
就这样过了阵,接到了那几个人的电话,是已经买好了东西,准备走了。
挂了电话,男子正看著他。
“走了。”他拉开椅子,起身说道。
男子点点头,朝他微笑著摆了摆手。而他那会儿只是淡淡嗯了声。
现在想起短短相处期间的种种,就觉得那人很怪。
钱生坤依然静静的望著窗外,琢磨著。
那人看起来脑子缺弦,但不傻,和那些装腔作势的人不一样,他看得出来。
和身边这些人不一样,和那些罗罗嗦嗦的老师们不一样,和自己家境差不多的那些人不一样。
──但那个人“说”和自己一样。
他不承认他是抱著些希望──希望那个叫遥光的男子给他带来些耳目一新的东西。
他们毕竟并不熟,像遥光的这种人以前也有,在不熟的时候对他是一个态度,但逐渐的了解後态度就变了。他们没法忍耐他这种性子,或者为了自己的某些利益而忍受了他的性子。
而他也受够那种被人用来满足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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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渣 四
四.
一周後,钱生坤就和他的小女友分手了。
他回去一直没和他女友联系,两人又不在一个学校,平时更是见不到面。但这不是原因,而是对方电话打来的时机太好了。
那会儿他心情不错,周围气氛更是恰到好处的合适──房间里情深意浓,昏黄暧昧的灯光,娇喘声、粗重的呼吸声,伴随著污言秽语,此起彼伏。他女友听到这样的背景声,立刻尖声的质问他在干什麽。
他毫不遮掩自己的沙哑的声音、急促的呼吸以及满足的低吟声,心不在焉的问“什麽什麽”。
“我现在还是你女朋友!你怎麽可以这样!?”
“嗯?……我不是说,和你分了麽……嗯?……操!梁权!你早泄啊!”
钱生坤哈哈大笑的声音在电话里轰炸,扬起灰尘沙石。里面遥遥传来男生们的起哄声,其中夹杂著一个男生的吼骂“去你妈的!你们是故意把这浪货给我的吧!”接著又有一个男声从远处传来,笑著喊道“你自己不行别怪别人!还硬的起来不啊!要不吃点药吧!”
“钱生坤!”
女生的声音伴随著愤怒如深水炸弹炸开,迸出高耸的水柱。
钱生坤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打著电话,挑了下眉,带著喘息嘲讽道:“嗯?没说分手?那现在说好了──‘我们完了’──还需要说些什麽不?那就这样。”
他自顾自的说完,不等对方回话便干脆的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到一旁,全身心的投入与朋友们的“比试”中,完全将那女生的事抛致九霄云外。
“比试”完後退去了那些浓妆淡抹的女人。开了天花板上的大灯,白晃晃的灯光下三个男生坐的坐躺的躺,懒洋洋的休息著。
“刚你女友电话啊?”
方益屋赤裸坐在床上朝钱生坤问道,然後喝了口玻璃杯里昂贵的洋酒,那样子就和喝路边的啤酒没什麽区别。他就是之前问那个叫梁权的要不要吃药的人。
“现在不是了。”
钱生坤松垮垮的套著条裤子躺在另一张床上,望著天花板一边抽烟一边说道。侧过头,看到方益屋,皱眉骂道:“你他妈好歹把内裤穿上行不,恶不恶心。”
“这有什麽恶不恶心,你又是不没的。”方益屋难以理解的看著钱生坤,大大咧咧坐在那根本没有要动的打算。
钱生坤懒得理他,转回头,望著天花板继续抽烟。
梁权只身穿著内裤从门口回到屋内。他是第一个“下战线”的,於是理所应当的去付钱了。他一屁股坐在方益屋床边的板凳上,脚搭在床边,瞥了眼钱生坤,打著呵欠含含糊糊说:“你起来抽,到时候那火星子掉到床上咱都得烤成碳。”
钱生坤没起身,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