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经理不想和妻子争辩,“行啦!”他喝止道:“你最近脾气怎么这么暴?我累了一天,还要听你唠叨,烦不烦!”
妻子站起来,尖声说:“现在嫌我烦,早干什么去了?你个王八蛋,骗了我就这么对我……”
小宝瞪大眼睛看着父母,陈经理拍拍小宝,“别理你妈。走,咱们去书房拼模型,爸爸给你把护弦炮装上。”
小宝疑惑的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最后点了点头。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冬日的阳光明亮刺眼。
陈经理昨晚拼模型睡得晚了,早上起来头有点晕。到单位是八点半,超市已经开门。他穿过超市卖场进办公区,狭长的走廊上照明灯坏了一个,一闪一闪的,做最后的挣扎。陈经理默默地记着,该换走廊灯了。
拐角就是他的办公室,门口聚了一堆人,让陈经理十分不悦。他扒拉着人群,“让开!让开!聚着像什么样子,都干活去!”
人们都静下来盯着陈经理,还有人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陈经理愤怒了,谁敢对他这样过?
办公室里的情景很快震惊了陈经理,他顾不上门外的人,冲进办公室,向那一地狼藉吼着:“怎么回事?”
文件柜全部打开了,文件已经被取走了,所有抽屉都大敞着,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显然翻动的人没有什么客气的概念。
“保安呢?有贼进来了,保安是干什么吃的?”
“这是行政主管马经理亲自带人翻的,哪有什么贼?老陈你说话可要注意点,我们安保部的人个个尽职尽责。”
安保部杨主任堵在门口,语调不咸不淡的。他歪头示意,“带人过去!”
两个保安进来,推搡着陈经理出了办公室。
围着的人群自动让开道路,还有压抑的笑声传来。
陈经理在听到杨主任喊他“老陈”时,心就凉了。杨主任何时见了他不是恭敬的叫一声“陈经理”。“老陈”,老陈意味着什么?老陈意味着他什么也不是了,在杨主任眼里已经不算一碟菜了。
不好的预感!陈经理心慌腿抖起来,他掐了自己一把,脑子飞速的转着,想着到底是怎么了,让他一夜之间从陈经理变回了老陈。
老陈被推进了总经理办公室,硕大的办公桌后,总经理乐明诚稳稳的坐着。他举目一望,放下手里的文件,“人到齐了就开始吧。老马,既然是你牵的头,你处理吧!”
行政主管马经理站起来,清了清嗓子,“主要两件事。有人告发老陈私盗超市货物转卖谋利,还有前天收到法院传票,环宇超市告我们不正当竞争。经查实也是老陈私自贿赂供货商,造成了环宇超市大范围断货。我已经粗略看了老陈手里的出、入货记录,有好几处看着不对劲,这还要和库管那里的台帐和仓库实物做对照,一时还不好说,不过依我多年的经验,肯定是货帐不符的。”
马经理又拿过一个U盘,“这里有很多图片数据和视频资料,都是老陈贿赂供货商的证据。”
乐明诚看了看U盘,说道:“都确认好了,整理出来,陈经理做免职处理,另外依据损失大小,保留起诉他的权利。环宇那边帮我联络一下,这都是个人行为,不能断了我们两家的交情。告诉言老头,我给他赔罪,是我育下无方了。”
马经理点头应着,一一记下。转回身,皱眉,“你们愣着干嘛,还不把他轰出去,私盗货物,还得罪了环宇,我看你吃了豹子胆了,洗干净脖子等坐牢吧!”
保安们架着老陈往外拖,老陈才想起要争辩,他挣扎着说:“我是为了公司,才贿赂了供货商,我是为了公司!我没错!没错!”
乐明诚沉下脸来,马经理急忙吩咐:“堵上嘴,扔出去!这儿也是叫嚷的地方。”
老陈被人扔在结硬的冰面上,膝盖、胯骨磕得生疼。他愣征了半晌,跳了起来,急步冲回超市。
后门处已经守了两个保安,老陈没到门前就被推了一把。他爬起来继续往里冲,嘴里叫骂:“姓马的,你个喂不熟的狗东西!我私卖货物?加大报损和丢失货物,不是你出的损招?我得了利哪回不是你拿大头,出事了,你把屎盆子全扣我脑袋上,你混蛋!放开!让我进去,我砍了他!”
老陈豁出去了,他已经好不了了,也不能让别人好过。
杨主任听到动静,出来叫道:“你们怎么回事,他怎么还在这儿?”
保安架住老陈,当胸就是一拳。
老陈一口气闷住,好半天才缓过来,“呸!这里哪有一个干净的人?偏寻我的不是,杨主任你虚报保安人数,吃空饷,以为别人不知道?”
杨主任笑了笑,“只怪你运气不好,得罪的人不对。咱们也算共事多年,听我一句劝,别闹了!再闹下去,让马经理知道,他可没我这么好的脾气。”
“架走!扔远点,别让他疯狗似的乱咬!”
两个保安答应一声,扭着老陈的胳膊,使劲往外拽,老陈不停嚷叫,杨主任像没听见似的,冲他挥了挥手。
陈经理觉得他最近几天有点走霉运。先是自家经营的超市被小混混骚扰,管理超市的妻子制止不成,反被人剃了半边头发。
半边毛寸半边波浪长发的妻子今年只有二十七岁,她是个骄横跋扈的女人,怎么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天天晚上向陈经理哭闹。
平日里陈经理对妻子撒娇的样子十分受用,媚眼横波,即使被捶被打,也甘之如饴。但是顾盼生姿的人绝对不能是个阴阳头。看着一边短有寸许,另一边却像马尾巴一样甩动的脑袋,陈经理怎么也生不出怜爱之心。
他不耐烦道:“连个小超市都管不好,还好意思哭?有混混来报警不就行了,你跑出来挡什么横?你以为那是家里,随你横着走!”
妻子一听便收住泪,“我二十岁的人嫁给你个快四十的老头,对我好些你还委屈了?那就别过了,谁稀罕你个后续不济的孬货!”
妻子骂完就回了卧室,扔出了陈经理的枕头,反锁上房门。
陈经理三十九岁才结的婚,他娶了比自己小了近二十岁的娇俏女子,说心里不得意那是骗人的。除了妻子刁蛮的脾气,陈经理对生活根本没得挑剔,一切都太美好了,美丽的妻子,可爱的儿子,二百多坪的高级小区住宅,手里也有两个闲钱。陈经理觉得没人比他更幸福。
可现在,幸福的陈经理被赶出了卧室,他正睡在冰冷的真皮沙发上,没有被子,他蜷缩着盖着大衣。
陈经理睡沙发的这几天,小混混们约好了似的在他家名下的三个超市里捣乱。堵在超市门口斗舞,不给钱不走,或进超市乱翻,像推骨牌一样推倒一溜饮料瓶,还改动价签位置。算帐的顾客比预想的要多付钱,没有一个能高兴的,小则骂几句,大则闹一场,要退货。
妻子在头一天已经领教了混混们的厉害,他们一来,妻子就赶快报警。
混混们很警觉,两边巷口都有人把风,警笛远远响了,少年们就能得到消息,飞快的退出超市,四散逃了。
警察来询问过,听说只是一群青少年,也没有偷窃或伤人,只是恶作剧了一番,也就不太上心,面子上问问就回去了。
警察也惊动了,陈经理夫妻觉得混混们也该见好就收了。确实消停了几天,几天以后,几乎是同一时间,三家超市同时来了人捣乱。生意没法做了,所有工作人员都去抓捣乱的人。混混们个个溜滑,在狭小的超市走道里上窜下跳,货物挤落一地,人却早没了影子,哪里抓得到。乱了一天,才收拾好,损失上万,工作人员也有受轻伤的。
这下,陈经理再傻也明白自己这是得罪人了。
谁呢?陈经理想。三年前他挤走了街对面的同行,手段当然是不正当的。因为陈经理担任大型超市后勤采购的关系,他能从进货商那里拿到很大的折扣,自家超市的进货价也比别处低很多。打价格战,对面怎么是他家的对手。连续比着降了三个月价,对面就招架不住,关张大吉了。对面的老板堵在门口骂人,扬言过不会放过他,是他吗?
七年前,陈经理对妻子的前男友说,妻子已经怀了他的孩子,求前男友成全他们一家三口。其实那时妻子连正眼都不瞧他,是他一直死缠着送这送那的。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还很单纯,怎么斗得过在社会上摸爬摔打了十几年的人。几个回合的挑拨下来,男友甩了妻子一耳光,骂她下贱。陈经理眼疾手快的冲上去护着,温柔劝慰,最终把人娶进了门。那个恶狠狠瞪过他的年轻男孩,又会是他吗?
还有最近,陈经理贿赂了几家供货商的高管,成功的给他工作上的竞争对手断了货源。对方也是大型连锁超市,关门是不会的,但是长时间远距离供货,成本上的损失可不是小数目,听说那人已经被停了职,是他吗?
陈经理边走边思考,一脚踩空,跌进了污水井里。呛人的恶臭立刻把陈经理裹了起来,脚底下是粘稠腐绿的团块,连汤带水的聚合在一处。
陈经理半截身子陷了进去,他惊吓的大喊:“救命!”
像等着救他似的,马上就是有人来了。
来人探头看了看,问:“兄弟,喝水呢?”
陈经理不敢骂人,高档住宅就意味着绿化面积大,住户少。来的人要是不救自己,再等到别人发现他,他早淹死了。当然也有很大可能是臭死的!
“快,救救我!”陈经理软着声音求救。
“救你?你不是自己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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