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诗磊挤着流血的手指,抬头望着他,疼得眼睛里泛水光。
“这……”符钦若在他腿边跪下来,叮嘱道,“别挤。”
“不挤会一直流的。”施诗磊愀着眉,看看坏掉的琴,道,“怎么办啊?琴坏了,没法练。”
符钦若无声一叹,把他流了血的食指含进嘴里吮吸了片刻,一直到他的指尖泛白,才轻轻抚了抚依稀可见伤口说,“手受伤了,就算琴是好的也没办法练。算了,先贴个创口贴吧。”
施诗磊一边等符钦若给自己贴创口贴,一边想要买点什么上门送给两位老人家当礼物。
可是,他没有钱,又能买到什么好的呢?要说心意,也不如把曲子练好了合适。商量好了要在去爷爷奶奶家以前把曲子练好的,现在琴和手指都伤了,委实不是个好兆头。
已经订好了回绍兴的车票,施诗磊问,“他们还喜欢什么啊?”
“喜欢你呗。”符钦若把他的手放下来,看施诗磊一脸精怪模样,笑了笑,说,“你别太紧张。他们要是不喜欢你,你送什么都没用。”
施诗磊心里一堵,瞪眼道,“谁说我紧张?”
“临阵磨枪。”他往后院抬了抬下巴,“把琴都弹坏了。”
他鼓了鼓脸颊,假惺惺地说,“对不起哦,还弹坏了你的琴。”他想了想觉得奇怪,问,“不对啊,你不是有一方琴在家里吗?怎么这里还有一方?”
符钦若稍微怔忡了一下,淡淡地说,“这方是龙倾以前送我的。”
施诗磊一听果然如此,不免又冷哼了一声。看他不说话,他又忍不住揶揄道,“我说怎么那么难弹呢,根本是个烂货。门外汉,专捡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还浪费钱。”
“嗯。”他却没有生气,反倒说,“这琴我也只弹过几回。刚拿到手的时候,就知道它的性价比很低。起先还想多弹几次,希望上手了以后会好一些,但到底还是没有办法。”
施诗磊撇撇嘴,下巴抬起来自顾自地说,“现在坏掉也好,索性劈柴烧了吧!啊,那还太可惜了。我看木料不错,分了几块给我当刻章练习用。”
但他任性的话最多也就只能说到这里了。符钦若只是淡淡一笑,转移了话题,“你休息一会儿吧,弹了一整天,也累了。”
符钦若说完就起身去厨房了,施诗磊眯着眼睛看了他的背影一段时间,最后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谁知这一天关于这方琴的事,却没有结束。
吃过晚饭,施诗磊把快递打开翻出里面买到的润滑剂来看。这种东西他经手多了,看了一会儿就确定是正品,想着要不要也放进箱子里。
“符钦若!”他喊了一声,没听到回应,便起身往外头走。
他正坐在柜台后边说电话,施诗磊疑心他是不是在跟家里人联系,一时没有出声。一直到听他提起琴弦的事,施诗磊立即警醒过来,拍了拍柜台。
这一拍太用力,碰到指头上的伤口,还让他痛得皱起了眉头。
符钦若抬头看到他满不高兴的模样,便站起来握住了他的手,揉了揉他受伤的那根食指,还是在和电话里的人沟通。
说了一口流利的吴语,像唱歌似的,施诗磊凝神来听,才听清了他话里的内容——原来是在找人修琴。
好不容易等符钦若说完了电话,他没好气地把手收回来,说,“坏了就坏了,还修什么修啊?”他顿了顿,索性又道,“不许修啊,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它给砸了?”
符钦若无奈一叹,解释道,“刚才龙倾给我发消息,问琴还在不在,让我还回去。琴是坏的,寄过去也不好说。”
这简直是施诗磊听过的最荒唐的事,顿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他搞笑啊?!你们分这么久了,他结了婚,孩子都要生了,还管要以前送你的礼物?符钦若,我真是不奇怪你喜欢他喜欢这么久了,活该是一个极品摊上另一个极品。”
他早已习惯施诗磊这么说话,也不怪他,只问,“东西都收拾好了?”
“没。”施诗磊看他话题转得这么生硬,还是抓着他不放,“你不许寄啊,寄也寄坏的,还帮他修。他会弹吗?登台时候连吉他都是假弹,还装得很有才气的样子。自以为自己长得多帅,还没我一半漂亮。”
闻言符钦若怔了怔,低头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施诗磊白了他一眼,“我说事实,你笑屁啊!”
他抿了抿嘴唇,对他说,“我只是想尽量原封不动还给他,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你……”施诗磊瞬间怔住,一时间想不到用什么词语来形容符钦若,跟着心也乱了,“你后悔了?”
符钦若轻轻摇了摇头,“只是不想再去想了。”
他努了一会儿嘴巴,问,“他怎么还有你手机?你还留着他的号码?还记得?”
“不是,是微博未关注人的私信。”他说罢把手机拿出来找了找,递给施诗磊。
施诗磊毫不客气地拿过来,一看私信的内容,登时睁圆了眼睛,末了冷笑两声,挑眉道,“简直赞!娶了个奇葩老婆。”说是因为琴在符钦若这里,他们两个都痛苦得不好过。
“诶?!”施诗磊仔细一想才发现端倪,讶然道,“他老婆知道他是同啦?”他撇了撇嘴巴,“怎么还不上头条?这辈子上不了头条的命么?”
符钦若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没说话。
见状施诗磊趴在柜台上,轻声问,“又生气啦?”
他抬眼看了他一会儿,也趴到了柜台上,交叠搭在一起的手臂贴着施诗磊的手臂,说,“没有。”
距离太近,施诗磊连他整张脸都看不清,只觉得有些头晕了。
“琴在古代也算是定情信物吧。”施诗磊看着他眼睛里的自己,讷讷说道。
符钦若嘴角牵起一抹荒芜的笑,“嗯。”
他哼了一声,嘟哝道,“我不喜欢你跟他做这种骚雅的事。”
“奇葩。”符钦若笑话他一句,便看到他瞪直了眼。他垂下眼帘,声音很安静,“其实是有一年我生日的时候,他问我想要什么,我跟他提的。琴的质地你也看到了,就是做工粗劣了些,不是行家看不出来,价格却贵得很。”
施诗磊抬头咬了一下他的鼻尖,“那你还喜欢他?不过是个附庸风雅的人。”
“以前的事其实记不清楚了。时间一长,连为什么会喜欢、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都不记得,成了习惯,根本想象不到如果不喜欢了会变成什么样子。”符钦若直起身,看施诗磊皱起眉头,苦涩地笑笑,“也许当初问他要礼物的时候,是想留着个念想。但是最后发现,寄情不过是个笑话,一旦不放在心里了,留在身边的东西就是没有感情的。坏了、旧了,也不觉得可惜。”
施诗磊低下头,用无名指摩挲了一阵子贴了创口贴的食指,说,“人才重要。不能在一起的话,什么都是假的。”
他长叹了一声,点了点头,“嗯。”
忽然,施诗磊又一次用力拍了柜台,好像手下有惊堂木似的,直视着符钦若的眼睛说,“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符钦若注视他良久,柔软了目光。
他没说什么,勾过手指抬起施诗磊的下巴,迎着光左右掂量片刻。
明明他说得那么一本正经,却没想他这副模样,施诗磊奇怪道,“干什么啊?”
“没什么。”隔着柜台,符钦若倾身吻他的眼睛。
在此之前施诗磊便条件反射闭上了眼,听到他说,“都想亲,不知要选哪里。”
施诗磊活生生打了个激灵,睁开眼以后拉住他收回去的手,激动道,“我都让你亲啊!赶快赶快,我们去洗澡!正好快递也送到了,快点儿啦!”
符钦若反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坐下来说,“我还要把账给结了。”
“哎呀~”施诗磊哪里有心情等他结账?连忙绕过柜台走进来,拽着他的胳膊央求道,“快点儿啦~钦若哥哥!这账你拿回去结或者回来以后再结也是一样的嘛,明天我们就要去爷爷奶奶家了。钦若哥哥~我们去洗澡,然后去睡觉,好不好?钦若哥哥~”
“施诗磊。”符钦若转过身。
施诗磊看他端着脸面,眨巴了两下眼睛,索性跨开腿坐在他的腿上,“什么啊?”
椅子很高,符钦若的腿没坐平,只好揽住他的腰不让他滑下去。他垂下眼帘,似是思量了片刻,才说,“我也不会辜负你的。”
这个施诗磊当然是知道的,连龙倾那种人他都能喜欢这么久。施诗磊讶然于自己竟然又在这个时候想起那个人,心里骂了自己一声,搂着他的颈项,调笑道,“那你还不跟我去洗澡?”
符钦若失笑,只好说,“好~去洗澡。”
施诗磊开开心心地爬到了他背后,一拍他的肩,说,“可以起驾啦!”
“怎么跟猴子似的?”他回头,皱着眉头说。
他皱了皱鼻子,说,“你太瘦了,又没什么力气,要好好练一练啊。不然以后怎么照顾我?”
看他还说得理直气壮的,符钦若把他背起来,无可奈何地说,“真不知道是步辇还是坐骑。”
“我也不知道啊。”施诗磊趴在他肩上,笑说,“你放心,我会把你练成汗血宝马的。”
符钦若叹气,“你别拿我去换酒就行啦!”
作者有话要说:施施用到了一个叫做“骚雅”的词,是风流儒雅的意思。
第39章
修琴的老师傅家住在绍兴,制琴、修琴、调琴了一辈子,符钦若的第一方琴就是他制作的,这次也得劳烦他。
施诗磊两手提着从超市购买的营养品,听到符钦若这么说,眨了眨眼睛,问,“奶奶不就是个琴师吗?调琴不用送过去吧?”
“嗯。”符钦若想了想,说,“跟你说一件事,那位老爷爷一直都没有娶亲,现在也没有儿女。”
他吃惊得不得了,一来一回联系起来,讶然道,“该不会和奶奶……”
符钦若没说,只是淡淡笑了一笑。
想起上回符钦若说,爷爷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