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给我吗?”思思走过来,又看看自己的花灯,仰头问,“你真的不玩啦?我要回家了哦。”
正说着,她的父母已经在楼下喊她的名字催促了。
施诗磊笑道,“不玩了。乖,回家吧。小心别让灯碰到水。再见。”
她依依不舍地看看他们两个,抱着她今天得到的礼物,说,“那我回家了,哥哥再见!”
听她咚咚咚跑下楼的声音消失不见,施诗磊抱臂回头看符钦若,气道,“干吗把我的巧克力藏起来?”
“你不是也说要送她?”符钦若反问。
施诗磊翻了个白眼,想了想,问,“怎么办?两盒都没有了,我吃什么啊?”
符钦若好笑道,“你自己要给她的。”
“真是烦……”说着,他走到符钦若面前,抬起胳膊勾到他颈子上,凑到他耳后闻了闻,“你比巧克力香多了,我吃你吧。好不好?”
他垂下眼帘,没说什么。
“嗯?”施诗磊偏过头看他。
符钦若轻轻拍了拍他的腰,轻声道,“奶奶在外头呢。”
他吓得立即松开了手,回头一看果然门都没关,符奶奶就站在门外想看戏一样看着他们两个。
“奶、奶奶……”施诗磊额头上冒出冷汗,甚至从符钦若身边退开了两步。
符奶奶微微笑了一笑,没追究这件事,对符钦若说,“你上韩师傅家去吗?要是去,就顺便送碗汤圆吧。我刚刚煮好的。”
第42章
韩师傅就是那位制琴的师傅,尽管符钦若之前就说过家里跟这位师傅关系好,但施诗磊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关系。要是真的这么好,为什么他孤身一人,元宵佳节也不请韩师傅上家里来一起吃饭呢?
就连带上的汤圆也是符奶奶特意煮出来的红豆汤圆,跟他们晚餐时吃的都不一样。
“奶奶对韩师傅这么好,爷爷不生气的啊?”来到韩师傅的家门外,施诗磊忍不住小声问。
“很好吗?”符钦若奇怪道。
施诗磊惊诧地看他,“你家是怎么定义对人好的啊?”
符钦若按门铃以前思考了一番他的问题,说,“由心吧。”
“那我对你好不好?”施诗磊调笑道。
他点头,并没有分毫怀疑,“好。”
施诗磊讶然,眨了眨眼睛,正打算追问两句,他已经按下了门铃。
开门的老人家风骨正健,只见第一眼便知年轻时也是个英俊儿郎。他看到符钦若,也不惊讶,让出了门道,“走得挺快的。”
“嗯,雨挺大,就匆匆过来了。”符钦若先让施诗磊进门,介绍道,“这是我朋友,施诗磊。这韩师傅。”
“韩爷爷元宵节好。”他一进门就把保温桶提起来,“这个,奶奶让送过来的。”
韩师傅接过保温桶,话虽客气,声音却清淡,“嗯,谢谢了。”
应该是之前就提过要修琴的事,韩师傅在他们进门后不久就问起符钦若琴在哪里。
符钦若把背了一路的古琴从背上卸下来,放在旁边一张空着的琴案上,打开包,取出琴。
施诗磊看在一旁,听他们讨论了一阵,都是些自己似懂非懂的专业术语。
过了片刻,韩师傅抬头对站在边上的施诗磊说,“随意看看吧,不必拘束。”
他一怔,看向符钦若。
“去吧,待会儿叫你。”符钦若似乎对这间屋子也很熟悉,对边上一间屋子抬了抬下巴,“那里有书,上网也在那里有电脑。”
施诗磊寻思着自己也听不懂,便点点头,对韩师傅笑了笑,往书房走了。
韩师傅家虽然住在单元楼里,格局简单、设计朴素,但藏着的东西却都是宝物。他一走进书房,就看到墙上挂着一方古琴。
太细节的东西施诗磊不了解,可寻古的东西见多了,也知道哪些是真正的古物。比如眼前这方琴,只是静静悬挂在那里,就已经让人觉得时光退回了近百年。
施诗磊走近去,舔了舔嘴唇,想要抬手摸一摸琴弦,又怕出了什么差错,还是双手背在了身后。
除了古琴,旁边架子上还陈放了两支箫,都是有些年月了的。他甚至在墙上那幅山水画旁,看到了一架古筝。施诗磊觉得那幅山水画似曾相识的样子,走过去一看落款和钤印,顿时吃惊得说出话来。
就算不知道符爷爷的表字是什么,可“符”这个姓氏毕竟不多见,何况上钤印的篆他今天在分字画的时候看过了无数遍,一定就是符爷爷的印。
钤印有两个。另一个他今天也看过几次,应该是符奶奶的。这时他猛然回想起,这幅画是去年他第一次去符钦若家的时候,爷爷在书画室里描的腊梅。
原来成品是挂在这里,后头分明也写着是送给韩师傅的新春礼。
或许老一辈人的感情终究是他所不能理解的,在他眼里,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样含糊暧昧几十年,真是没意思。可是,说不定正是因为更确定,所以才会维持这样的关系这么久。
也不知道符钦若由这些老人家带大,会有几分心思是从了他们的。
施诗磊欣赏着面前的工笔画,暗揣就算是学校国画系的教授,画得也未必比符爷爷好。工于手法也暗含写意,融会贯通,就连字都写得如寒梅般苍劲清高。
他不知不觉就在这幅字画前看了十几分钟,要不是听到符钦若他们在外头试弦,还没有回过神来。
书架上放了一叠线装古籍,施诗磊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本,定睛一看便愣住了——竟然是白石道人的诗集。可施诗磊记得他的善本现在非常难找,在学校里能找到的也是影印本,还需要预约才能拿到。
就这书的新旧程度来看,应该不是以前留下来的,施诗磊翻开来一看,果然不是善本。甚至不是刻本,而是誊抄本。他捧起来看了看,只觉得这个字很眼熟,有欧阳修的气貌,又含褚遂良的风韵。
一个念头突然从他脑子里冒出来,难道是符钦若誊抄的?施诗磊端着本子走到字画前,认真对比了一番字画上的字,并不像符爷爷的字。
“看上什么了?”符钦若走进来,看到他捧着一本书在看,问道。
施诗磊把书摆起来,问,“这个是你抄的啊?一整本呢。”
他走近以后看清楚,点了点头,“嗯,前些年抄的。”
闻言施诗磊睁大了眼睛,二话不说就把书抱在了怀里,特别用力,“我要这个。”
“要什么?”韩师傅拿着符钦若带来的琴走进来,正巧看到施诗磊死死抱着书的模样,顿时笑了,转而正色道,“这个不能给你。”
施诗磊不过就是做做样子,被老人家看到了笑话,腼腆地笑笑,问符钦若,“怎么抄了这么一本啊?”
“韩师傅生日,当时还是穷学生,不知道要送什么,就去图书馆找了影印本回家抄的。为了找人做线装,还跑大半个京城。”符钦若看他恋恋不舍地把书合上,手还在封面上婆娑了一阵,便问韩师傅,“师傅,这个我们借回去可以吗?他看完了拿回来还给您。”
“我还想临呢。”施诗磊小声道。
韩师傅把琴放在琴案上,闻言抬头说,“你们两个不是朋友吗?你想临符钦若的字,何必非得着这一本?”
“可是……很好看啊。”施诗磊又翻开来盯了几分钟,问符钦若,“前几年是前几年?”
符钦若回忆了一下,“大三那年?”
“跟我一样大!”他又看了一眼,嘀咕道,“怎么我的字那么丑。”
施诗磊合上书,跑到韩师傅身边跪下来,央求道,“韩爷爷,这个借给我好不好?嗯……我想好好看一看呢,借几天给我吧。不会弄坏的。”
韩师傅转头看了他片刻,笑着摇了摇头,“想拿就拿走吧,谈不上什么借不借的。”
他心里一喜,可想到这毕竟是符钦若送给老先生的生日礼物,还是说,“谢谢韩爷爷!我看完了就送回来给您,不会拖着的。”
他们离开以前,施诗磊还不忘提醒老先生汤圆要赶紧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老先生把他们送到了家门口,交代了他们,路上要小心。
好在施诗磊出门前背了包,他把书放在包里,半路又忍不住掏出来对着路边的灯光看了看,放回去时对正在打伞的符钦若说,“你什么时候也给我抄一本吧?”
“也抄白石的?”他言外之意就是已经答应抄了。
施诗磊眼珠子转了转,掐着腔调说,“待我再好好思量思量。”
他望出伞外,惊喜道,“啊呀!雨好像停了是不是?”
符钦若把伞拿开,又举回来,“还是有些雨的。”
他掏出手机看时间,拧着眉头想了想,嘿嘿笑道,“咱们晚点儿回去好不好?现在还没到十点半呢。”
虽然如此,可因为这场雨的缘故,街上赏灯的人已经几乎没有了,只剩下一盏盏花灯在街旁坠着还没有落地的水滴。
这雨还是冻雨,小是小,和着阴风也是冰凉。
“你还想去哪里玩?”符钦若走上桥,似乎并不想在外面久留。
“不去哪里玩。哎呀,家里不是还有爷爷奶奶嘛,我就想单独跟你在一块儿。”施诗磊突然在桥上站定了,指着河道里的河灯说,“数河灯也好。”
看着一盏盏五颜六色的河灯顺着河道慢悠悠地漂过来,符钦若点头,“那数到第五十盏,我们就回家。”
“才五十啊?”施诗磊讨价还价道,“一百好不好?”
就这河灯漂过来的情况来看,恐怕数一晚上也未必能数到第一百盏,他考虑了一下,说,“冷了、累了,就回去。”
听他没再计较河灯的数量,施诗磊笑弯了眼睛,用力点头,“嗯!”
这里的河灯比西塘的好数一些,河水流动的速度不快,河灯漂过来显得轻飘飘的,有时候他们还能说上一会儿话才等到下一盏漂到桥洞里。
夜渐渐就深了,本以为会放晴的天空在他们还没数到第五十盏时就再度下起雨来。
风刮了好一阵,冻得施诗磊直把脖子往衣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