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之靠?女儿不想嫁人,也没有硷过一个好的男人。”她不说没碰过“合意”的,而只说没碰过“好”的,那当然是有感而发。但聂锋却怎知女儿有过一段不幸的遭遇?聂锋笑道:“天下之大,哪里会没有好男儿?段克邪不就很好吗?”聂隐娘道:“那是若梅妹子的福气,你难道要我抢她的人?”聂锋道:“你越扯越远了,我是举例来说,天下的好男儿也当然不只一个段克邪!”聂隐娘道:“可惜我可从来没有遇过。
爹爹,不要再谈这事了吧。”
聂锋忽道:“你那位方师弟如何?他与你同年的是吗?我看他也很不错呀。你对他有没有一点意思?”聂隐娘面上一红,说道:“爹爹,你敢情是想女婿想得疯了?我说过我还不想嫁人,你若不想养我,我撒腿就跑。”聂锋笑道:“好,你不想嫁人那就过两年再说,我也舍不得你离开我呢。不嫁就不嫁,何必发孩子脾气?”聂隐娘笑道:“爹爹,你真的这样疼我,舍不得我离开么?”
聂锋正色说道:“你不但是我的好女儿,也是我的好帮手。
我正在想——”聂隐娘道:“又想什么?”聂锋道:“本朝开国之初,也曾有过女将,我想给你招募一队娘子军,让你率领,你高兴不高兴?”矗隐娘道:“这是我多年的心愿,若能实现,当然是高兴的了。不过——”聂锋道:“不过什么?”聂隐娘道:“我刚才又想了一想,我明天还是离开军营的好。”聂锋说道:“为什么?你本来是喜欢打仗的,何以突然又想要离开?你是我的女儿,上下官兵,哪个敢对你不敬,住在军中,也没有什么不便之处呀。”
聂隐娘道:“不是这个意思。实在说来,孩儿也是有心事的。”聂锋道:“哦,什么心事?”聂隐娘道:“孩儿虽然欢喜打仗,但也挂念母亲,我离家已久,熄回去看看母亲。爹爹此去讨贼,胜算在握,孩儿离开,也可以放心得下。不过这队娘子军,你先招募了也好,孩儿回家一转,立即赶来,就可以做个现成的女将军了。”
聂锋也怀念他的老妻,听了此言,心中感动,说道:“难得你有这个孝心,那么你回去给我报个平安讯也好。”
聂隐娘忽道:“爹,那么我明天一早就走。请你不要告诉方辟符。”聂锋怔了一怔,诧道:“为什么?”聂隐娘道:“不为什么,我只是不想让他知道我已离开军营。”
聂锋笑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为什么要瞒着你的师弟?”聂隐娘娇嗅道:“我不欢喜让他知道就不让他知道,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爹,你真啰嗦。”聂锋笑道:“女孩儿家心事最是难猜,好,爹爹不再查根问底,依你之言就是。”心里却在想道,“看来这个姓方的小伙子对隐娘是有点意思,隐娘是不是喜欢他那就难说了。若说是喜欢吧,她要离开也不让他知道;若说不喜欢吧,却又为什么要如此郑重地提出,单单要瞒住他?唔,看来是在喜欢与不喜欢之间,总之有一段尴尬的事情。”
不说聂锋暗自猜疑,且说聂隐娘走了之后,方辟符毫不知情,只是一连几天见不着她,心里难免牵挂,但他既不敢闯进帅帐求见,想向别人打听,也不好意思开口。
如是者过了几天,他实在忍不住相思之苦,每当一早拔队行军之前,或每晚宿营之后,就不自禁地在帅帐附近徘徊,希望聂隐娘偶然出来,可以见她一面。这样次数一多,引起了帅帐“中军”(聂锋的护兵)的注意,好在他知道方辟符是主帅看重的人,官职虽小,却是主帅亲自下令委任的,这才不至于怀疑方辟符是想行刺聂锋,要不然早就把他捉起来了。但虽然如此,帅帐中军总是觉得此人“形迹可疑”,因此也就把这情形报告了聂锋。聂锋老经世故,一听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当下吩咐中军不要管他,心里暗暗好笑,“看来这小伙子对我的女儿倒是痴情一片呢。”
这一日宿营较早,尚未黄昏,聂锋策马在营地巡查,观察周围的山川形势,这是一军主将在扎营之后所必须知道的事情。
他正策马缓缓而行,忽见一座帐幕前面,有一匹通体雪自的骏马,正在昂首嘶鸣,似乎不甘束缚,聂锋吃了一惊,说道:“好一匹照夜狮子!这是谁的?军中有此宝马,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在这个营地上的长官是左营的刘总兵,聂锋到来的时候,他已出来随侍,听得主帅间起,连忙说道:“好教元帅得知,正是那位方哨官的坐骑。元帅亲自识拔的人,坐骑亦是不凡!依未将之见,给他做个哨官,未免委屈他了。就凭这匹坐骑,给他补个营官的职位,亦不为过。”
聂锋听他提起方辟符的名字,心中一动,笑道:“我也知道他很有本事,不过未立战功,不宜升迁过速,旦待以后再说吧。
你叫他出来。”
方辟符听得聂锋唤他,大出意外,聂锋笑道:“这是秦襄送给你的坐骑吧?”方辟符道:“不错!这几天它不能任意奔驰,脾气很是暴躁。”聂锋忽道:“你骑上它,和我这匹赤龙驹赛赛脚力。”
方辟符说道:“未将不敢。”聂锋笑道:“你现在井非当值,何须拘论职位尊卑?你陪我去溜达溜达,这又有什么敢不敢的?你这匹坐骑是千里马,难受羁勒,若是不放它一放,它会闷出病来的,来吧!”马鞭扬空一抽,已是放马疾驰,跑在前头。方辟符正在想找个机会向聂锋探听消息,当下也就不再客气,跨上了“照夜狮子”,便追上去。
聂锋那匹赤龙驹也是一匹千中选一的战马,放尽脚力,日行千里,登山涉水,如履平地。但不过一支香的时刻,方辟符的那匹“照夜狮子”终于追过了它的前头,聂锋赞道:“真是匹好马!我可是服了秦襄了,他随便在马厩里拉出一匹马来送人,也竟然胜过了我的赤龙驹。”
方辟符道:“聂将军若是欢喜……”聂锋打断他的话,笑道:“赤龙驹是我骑惯了的,它懂得我的脾气,我也懂它的脾气,在战场上最紧要的就是有一匹懂得你脾气的、久经训练的战马,跑得快速虽然也很紧要,那倒还在其次。你留着这匹照夜狮子自用吧,我还不愿意和你调换呢。”
这时他们离开营地已有十里之遥,在空旷的草原上只有他们二人,聂锋道:“咱们可以慢点走了。听说你是妙慧神尼的俗家侄子,又曾拜磨镜老人为师,剑法兼两家之长,你的师姐对你也很佩服的。我早就想找你琢磨琢磨了,可惜经务在身,一直没有这个余暇。”方辟符道:“聂将军是剑学名家,我焉敢班门弄斧?”聂锋笑道:“若论兵法,我或者比你多懂一些,说到剑术,你可不必和我客气,不瞒你说,我还常常向我的女儿请教呢。”说罢,哈哈大笑。
方辟符见聂锋和易近人,丝毫不端架子,渐渐也就没有那么拘束了,起先是聂锋问一句,他答一句,后来谈得兴起,也就畅言无忌了。聂锋和他谈论上乘剑术的各种奥妙,听他说得头头是道,聂锋是个行家,一听他的谈论,不须比试,已知道他的剑术确实是要比他的女儿还要高明。
聂锋道:“我是个乡下孩子出身,因缘时会,才做到这个将军。其实在少年时候,我却是很想做个游侠的。我的女儿别的都不像我,只有喜欢在江湖闯荡,她倒是与我少年时候的心性相同。说起来我倒想问问你了,你和她在江湖上也曾千里同行,可有什么惊险的或有趣的故事可以讲讲么?”方辟符只好讲了几桩,如碰到灵山派的门下弟子与他门为难,在客店中与段克邪相遇,彼此误会,动起手来,等等。但对牟世杰与聂隐娘之事,却瞒过不提。
聂锋暗自思量:“如此说来,他与隐娘交情非同泛泛,还曾共过患难呢!他们又是同门,若是配成一对,倒是亲上加亲。只不知隐娘是什么心思,既然相处了这许多日于,如今分手,也不和他话别,还要瞒住他?”方辟符见聂锋低首沉吟,如有所思,只道他有所疑心,疑心自己与聂隐娘千里同行,有什么不轨行为。但这种儿女私情,聂锋没有明言,他也不好解释,不觉脸上阵阵发热。
聂锋忽地抬起头来,望他一眼,微笑说道:“方贤侄,听说这几日你常常在我营帐附近徘徊,可是有什么事想见我么?”方辟符不料给他知道,面红过耳,讷讷说道:“这个,这个……”
聂锋笑道:“不是要见我,就是想见你的师姐了,是么?”方辟符脸上更红,大着胆子问道:“这许多天,总不见聂师姐出来走动,不知、不知她是否身体不适?我、我想探病,又怕冒昧。”
聂锋笑道:“隐娘倒没有病,只是她早已不在军中了。”方辟符吃了一惊,说道:“师姐已经不在军中?”聂锋道:“不错,就在你们到来的第二天,她便回家探亲了。”方辟符呆了一呆,面色红里泛青,木然说道,“聂师姐是回家探亲?”神情似乎甚感意外,聂锋也很感意外,诧道:“你以为她是到别的地方么?”
方辟符已想到一件可能发生的事情,正自不知如何回答,聂锋忽道:“咦,面前三匹快马驰来,虽然比不上你的照夜狮子,却也似不弱于我的赤龙驹。这是些什么人,倒是古怪!”
方辟行定了定神,向前望去,那三骑马已来得越发近了,可以看得出骑在马背上的那三个都是胡僧。方辟符大吃一惊,说道:“看这三人的装束似是灵山派门下。啊,对了,前头那个红衣番僧我认得是灵鹫上人的二弟子。”聂锋道:“就是你刚才所说,曾与你们为难的那个灵山派么?”方辟符道:“不错。灵山派的大师兄青冥子曾受史朝义之聘,这几个人只怕、只怕乃是奸细。”
话犹未了,那三骑快马已经来到,那红衣番僧见着方辟符也是吃了一惊,猛地喝道:“哼,你这小子原来在此,辛芷姑那妖妇呢?”聂锋喝道:“你们是些什么人?”那红衣番僧打量了聂锋一眼,见他神态威严,又是将军服饰,问道:“你是聂锋么?”
聂锋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