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不下去一般别过了脸。
“但是最后,你一定还是要接受我才行。”
窗外的晚霞万里。明天要是个晴天才好。
“因为,我爱你啊。”
眼前的他,终于控制不住般地,肩膀轻轻颤抖起来。
隔着这样的距离看他,他真是瘦小。
好想抱抱他啊。
你等我这句话,等了多久呢。
等到你遍体鳞伤,等到你心灰意冷,等到满世界的花谢又开都不复这炎炎盛夏。
“……别哭啊……伯贤呐……”
他忽然的落泪让我有些无措,想说的话也无法再继续。我不敢上前抱他,又不忍心任他这样独自哭泣。
别掉眼泪了。为我,不值得的。
他似乎也在强忍着情绪,仅是无声息地用手擦了擦脸颊。
我实在忍不住,上前走了几步想要拥住他。
“别……别过来。”他闷声说道,带着轻微的鼻音。
“……伯贤,”
“你不是感冒么。”
“我——”
“所以,别过来。”他始终别着脸不看我。
我不知所措地望着就在我眼前的他,却是伸手都触碰不到的距离。
——太远了。
+++
第二天我去病房时,正好看到泰信哥和几个工作人员都在。
总是冷清的病房难得人这么多。
Cody忙里忙外地准备着工具,泰信哥还在打着电话。
那个人,则拿着一张纸坐在病床上静静地看着。想必是等下记者见面会上要准备的发言。
昨天我就给泰信哥打了电话。即使心中对公司毫无人性的决定怒火再盛,我也只得压着脾气恳求他,能不能不要伯贤去见记者,就算一定要开这记者见面会,能不能再缓缓,等他再康复些时日。
这些请求则被对方一口回绝。
“这件事越拖越麻烦,你们的工作也不能再耽误了。你就别管了,这也是伯贤的意思。他自己也觉得挺对不起你们的,想赶快了结这事。”
对不起什么。有什么好对我们抱歉的。
是这个世界欠你太多啊。
此时,我看着眼前沉默安静的他,心疼得更加厉害。
Cody开始给他打理妆容了,似乎想用各种粉饰工具让他脸色看上去有神采一点。
“啊,这个真是头疼。”我听到cody的抱怨声。她正拿着笔刷想要一点一点掩盖掉伯贤脸上那块瘀伤。我都能看到他因为疼痛而眉头微皱的神情。
我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你,现在其他的人围着你的伤口忙里忙外,也不是给你上药让你疗伤,而是掩了你的伤口把你推到所有人面前,叫你强颜欢笑。
他们甚至想要撕下他手腕上的纱布,换成手表遮掩着。幸好医生还有医德,阻止了他们的残忍。
但于是他也只能在这夏天穿了长袖衣衫,逃过众人探究的眼线。
而他始终一语不发,半点怨色都没有。
像是对这个世界失去了所有的信心与希望。
“不知道你们这帮小子都怎么想的!”泰信哥看着伯贤脸上的瘀伤半天用遮瑕都遮得不彻底,指着我骂:“你们也是艺人!打架还往脸上打!鹿晗那小子也是!你看看你这张脸还怎么去拍戏!”
我任由他发火。此刻我眼里也只有那个人的样子了。
“伯贤,”我低声叫他。
他看着发言稿的眼神游移了一下,但终是没有看我。
“你一定要去么。”
他没应声。
“伯贤。”我坚持不懈地叫他。
他终于放下手里的纸,轻叹了一声。
“你别管我了。”
我刚想说什么,泰信哥插进话来。
“是啊你管好你自己吧!晚上阿乐带你去跟张导演吃个饭,你自己也准备准备。”
我闻言不禁皱眉:“干嘛要去吃饭。”
“你这边乱七八糟的事,脸上还挂了彩,放了人剧组好几天鸽子,难道不去给人道个歉么!今天伯贤见面会结束,你明天就去复工吧。”
我沉默了一会儿,不想再去探讨晚上那无聊的饭局。
“你真的决定了么。”我望着伯贤,问道。
他理着袖口,点了点头。
强迫了你那么多次,我确实应该尊重你的选择。
但是假如我知道到时候会是这样的结果,当时就算绑了你去逃亡,也要带你离开这纷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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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度确实耽误了不少。这两天剧组去了外地拍戏,等你也不是,撤回剧组也不是。大明星你真是让我们头疼啊。”
眼前虚胖的男人喝着酒。他仰头一饮而尽,身旁的阿乐碰了碰我,我只得赶紧上前再给他满上一杯。
“抱歉啊张导,我们这边出了点问题。灿烈这个样子,也不好出现在镜头前啊。”阿乐在一旁圆场,整个饭局上他那有意拿手肘碰我的动作就没停过。我闷闷说了声:“对不起啊张导。”心思却早不在这儿了。
不知道伯贤那边怎么样了。
张导看我依然神色不对,大概也知道艺人脸上挂了彩也算不小的事,没再继续责怪。
“明天能复工就行了。”
“还是张导为人大度!”阿乐要敬张导,我自然也跟着一同举杯。
玻璃杯相撞,叮当一声,橙黄的液体随着碰撞遥遥晃晃。
陪着张导和剧组的几个人喝了一晚上,结果是我不得不起身去洗手间对着马桶吐了一通。
吐出来后似乎清醒不少,头疼的感觉却越发强烈。
我呆滞地靠在隔间里的门上,混乱的脑海中却衬得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在酒精的作用下,似乎我此刻了结整个世界也都会毫不拖泥带水。
我笨拙地掏出手机,却觉得打出的每个字都在眼前异常清楚。
“我们分手吧。”
我一字一句敲下这短信。
然后发给了夏言。
按下发送的瞬间,乱麻一般的心似乎平静了些许,这句话带来的愧疚与自责也被我抛至脑后。
我果然一直都是个自私的人啊,是那个只想着自己幸福的卑鄙的人啊。
我脑海中,不对,是我的整颗心脏里,都是边伯贤。
自私也好。那这次,就让我只看着你吧。只待在你身边。
只爱着你好了。
我呆呆地靠了一会儿,打算起身回饭局。手机还未收进兜里,就在手中震了起来。
本以为是夏言打来了电话,接起来才发现是泰信哥。
“喂,哥。”我迷迷糊糊地应着电话。
“灿烈,伯贤跟你在一起么?”那边的语气十分焦急。
我一愣,顿时清醒了几分,“没啊,我在饭局上呢。他怎么了?”
“哎呀怎么也不在你那儿。”泰信哥有些懊恼,这话却让我心里愈发不安。
“他到底怎么了?”我急忙问道。
“伯贤他,他失踪了!”
32 '边伯贤' 故安
逃出来了。
想要去,有光的地方。
但我狼狈仓皇的出逃,却只能把自己藏起来,隐在黑暗不为人察觉的角落。
不要被人找到。不能被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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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匆忙从休息室跑出来时,外面已天色大暗。
我拼命向前奔跑。在路人都未认清我是谁的时候,疯了一般地跑向不知名的地方。
我看不到前方的路。也没有路标为我指明方向。
要回到黑暗中去。
我这样想着。
匆匆拦下一辆的士,司机问我目的地时我却茫然。
“先……随便开吧。哪里都好。拜托了。”
司机从后视镜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发动了车。
我望着车窗外繁华的霓虹与来往的行人,慢慢在车内狭小闭塞的空间里找回了些安全感。
“师傅,能不能开去故安里。”
“那是哪里。”
这个遥远偏僻的地方,确实很少有人知道。
“嘉北市那边。”
“开什么玩笑,那么远。”
“那能不能送我去车站?能到那边的。”
“这个倒行。”
到达的是个破旧的长途汽车站,我从未来过。这里大多是只走附近城市或是乡镇的大巴,到了晚上人并不多。或许也是因为班次近发车快,等候的人寥寥无几。
我躲藏着进了售票大厅,看到窗口里售票的几个年轻女孩子心里有些犯难。我只得在角落拉过一个像是务工的大叔,麻烦他帮我去买一张到故安里的票。
到了此时,我才慢慢理回情绪,尽量谨慎地安排自己的这次出逃。
两个小时后,我在大巴上,把头靠在车窗,望着由慢慢撤离演变至急速后退的夜景,才终于意识到——我是真的要离开了。
首尔渐行渐远。
我也曾试图选择彻底离开这个世界,但上天却让我继续活着。
想来,那时还是你救回了我啊,灿烈。
已是晚上十点多了。身后不远处那纸醉金迷的城市应该还是醒着。我希望我的灿烈已经安然入睡。
我似乎等不到你的感冒痊愈了。曾经即使畏惧不安惊慌烦扰却依然赖在你身边的我,如今却选择了像个胆小鬼一般地逃离。
你的告白于我像是无法触及的光。连同你的整个世界,都耀眼得让我无法再靠近。
夸父逐日般的徒劳。
我想我该放弃了吧。
夜晚的街与景一同归于黑暗。行驶在高速上,远方的村落闪着微弱的光,但仍然像是死去般地沉寂。
未来像是一场脱胎换骨的旅行。
前方是什么方向。路要怎样延伸呢。
+++
我要躲回记忆中了。像幼时一般嬉笑着跑进梦中的树林。
面前的村落仿若沉睡的安详国土,像是踏上一步都会惊扰了它的梦。
我在这夜的寂静中缓步向前。
我曾来过这里。这条路或许也走了上万次。但那时的记忆已久远得像是上个世纪。
还好故安里并不算大。但等我找到35号时,已是凌晨两点了。
眼前的小屋早不是记忆中的面貌。模糊泛黄的回忆里,常是姑妈牵着我的手,带我来到这门前。
“小贤不要找丢家门呀,记住我们住在这里啊。35号。”
过去那灯光下舞台上的日子像是被硬生生斩断一般从我身体中抽离,我回到了更为久远的过去。心下宁静一片,却也是空落落的茫然。
我倚着门边坐下。夏夜的风凉爽可人,我却不知为何觉得有点冷。
疲倦极了。我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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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遗忘了很多夏天的细节。
蝉鸣聒噪。草木葱茏。大地蒸腾着新鲜而潮湿的热气,似乎每颗水蒸气里都包含着年轻而躁动的生命。
它们说着,喂。醒醒吧。
——这般盛放的炎夏。
我想我是在很长时间之后重新认知了这个季节。
“喂,醒醒吧。”
有人在叫我吗。
“喂,醒醒。”
一只手推了推我。
我从手臂间仰起头,迎着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