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公子初来北羿,可还住得习惯?”慕轻执握着黑子一边摩挲着一边问道。
“暄阳城繁华似锦,草民之前就曾有幸领略过,再加上宫中诸位多有照拂,住得还算安逸,多谢陛下关心。”贺兰瑾答得毕恭毕敬。
“哦?”慕轻执发出一声疑问,抬了抬眼角,道:“听公子所言,好像以前就来过这暄阳城?”
贺兰瑾诚实的点了点头,道:“年幼时,曾经与外公一起游学来此。”
“朕素来喜欢听故事,此时正好闲暇,不知贺兰公子,可否将当时的所见所闻讲与朕听听?”慕轻执不咸不淡的说道,脸上看不出神色。
贺兰瑾有些拘谨,在脑内搜寻了半晌,才道:“只记得北羿风光无限,当时由于来去匆忙,并未遇到什么奇特的人和事。”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慕轻执手中握着的那枚黑子裂纹尽显,碎成了数十片,贺兰瑾瞳孔微撑,心下惶然,不知自己哪句话得罪了这位帝王。
慕轻执索性动用了内力,将棋子的碎片捏成了齑粉,随意的洒在了棋盘之上。
“陛下——”去拿玉棋盘的薛士图刚从库房赶回,便见到这么一副场景,心下着急,生怕慕轻执伤到了手,赶紧上前查看,激动万分,眼见着就要喊御医来瞧瞧。
“朕无碍。”慕轻执收了手,将衣袖拢了拢,道:“今日对弈,公子棋高一着,朕好生钦佩,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与公子再行此等乐事。”
贺兰瑾还没从慕轻执突然的发怒中回过神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紧行礼,道:“草民惶恐。”
慕轻执挥了挥手,立刻有个小太监出现,为贺兰瑾领路,贺兰瑾不慌不忙地行礼退出亭外,转身离开了。
他走后没多久,碧蓝的天就阴沉了下来,不一会儿,细碎的雨点混着风洋洋洒洒了一大片,打湿了一地落英。
“陛下,天色不早了,是否摆驾兰贵妃的宵隋宫?”薛士图观察着慕轻执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正在闭目养神的慕轻执眼都没睁,便摆手回绝了,过了一会儿,突然问道:“薛士图,你觉得刚才那番对弈,如何?”
薛公公抖了抖浮尘,知道慕轻执的脾气,自然不敢一味的阿谀奉承,摆正了心态,中肯的评价道:“那贺兰公子的棋艺确实算得上上乘,但以老奴多年的经验来看,陛下断不该会输给他。”
“你到是会说话。”慕轻执看着一脸正气的薛士图笑出了声,又微微转过头看向亭外雨帘,叹了口气,道:“可是朕输了。”
“那是因为陛下想要输!”薛士图一脸愤慨的打断,满眼的信誓旦旦,就差没拍着胸脯立血书了。
“你说的对,是朕想要输。”慕轻执伸出手想要接亭外的雨,刚触到便是一片清凉,“越是美味的珍馐越是要放到最后吃。”说着勾起唇角,徒留一片居心叵测的暧昧。
薛士图:“…………”
作者有话要说:
☆、比武
自那日对弈之后,又过了半月有余,北羿百姓们终于从太上皇驾崩和新帝登基的混乱中回过神来,开始津津乐道的讨论起这新帝的脔宠——那位神秘的珏国二皇子来。
有关贺兰瑾的传言漫天乱飞,各种版本都有,从“才高八斗的白嫩书生”到“杀人不眨眼的鬼面将军”,从“放浪不羁的浪荡皇子”到“心怀不轨的别国间谍”,总之将贺兰瑾说得上天入地,光怪陆离,给这个珏国质子添上了一层更加浓厚的神秘色彩。
这日午后,偏殿内的小丫鬟们依旧吃饱了撑着,坐于廊檐下一边绣花一边说三道四,全当饭后消食之用,此次说得版本更是惊天地,泣鬼神,小丫鬟正讲到:“要说那贺兰公子我是见过的,肤白貌美,唇红齿白,就连那皇上宠了数年的兰贵妃都及不上他三分,你们知道是为何?”
其余几个小丫鬟叽叽喳喳的围上前,追问下文。
那领头的丫鬟故意卖了个关子,笑得一脸神秘,压低了嗓子说道:“那是因为啊——咱这贺兰公子压根儿不是个男儿身,据我七婶娘的三闺女的老相好说,那贺兰公子是个女扮男装的俏姑娘!”
“嘶——”众人听得倒吸一口冷气。
转个角,不远处的墙根边,正在侍弄萝卜地的贺兰瑾一不小心掐断了手里握着的那根萝卜缨,看着折了一边的萝卜可怜兮兮的耷拉在地里,贺兰瑾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那边厢还在絮絮叨叨,全然不知,这些所谓的秘辛都被当事人给听得一清二楚。
“秦姐姐,此话当真?”
“我是谁?没有证据,我能乱说么?我跟你们讲啊!我那七婶娘的三闺女的老相好偷窥贺兰公子,啊呸!是偷窥贺兰小姐洗澡,看得那是真真儿的!好一个出水芙蓉的美人儿啊!真是娇滴滴的惹人怜。”
“…………”贺兰瑾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在萝卜田里,有些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扶着墙根默默地回了寝殿。
守园子的老大爷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对这位没架子且手艺好的贺兰公子万分崇敬,见他今日回来的如此早,疑惑的上前问道:“公子,您今日怎这般早?”
贺兰瑾揉了揉眉心,道:“何老伯,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还没等贺兰瑾走到室内,来传话的小太监就尖着嗓子叫起来:“哎哟哟,贺兰公子,您就先别急着回屋歇着了,陛下叫您呐。”
还没从自己性别遭质疑的打击中回过神来,贺兰瑾有些呆愣愣的,那小太监一路催着,拉拉扯扯的就将贺兰瑾带出了偏殿。
一路无话,又是一阵七拐八拐的,等看到那拱门的牌匾时,贺兰瑾还有些愣神,“习武堂?”贺兰瑾不由得念出了声。
“贺兰公子,陛下该等得不耐烦了,您快些进去吧。”小太监伸手在其身后推了一把,贺兰瑾一时不察,一个趔趄摔进了门内。
“噌”的一声叮当脆响,一柄飞剑险险地从贺兰瑾肩侧飞过,带起数缕青丝齐断,横插进一旁的朱红门柱之上。
还没等贺兰瑾回神,一个黑影闪过,眼前一暗,一位赤膊劲装的男子飞身而来,将那几缕被剑锋划断的青丝皆数接在了手中,自不必说,这赤膊男子便是飞剑的主人——慕轻执。
练武多时,慕轻执的身上已然出了不少汗,细细密密的覆在其偏向小麦色的肌肤上,肌肉的纹路清晰可见,体格却不失轻盈,此时他正一手握着贺兰瑾的断发,一手搭在飞剑的剑柄之上,正好将贺兰瑾圈在了怀中,形成一个暧昧不清的诡异姿势。
贺兰瑾从发呆中回过神,与此同时,慕轻执也退了开去,握着剑,向着练武场中心走去,末了,回头看了贺兰瑾一眼,示意其跟上。
一路小跑,贺兰瑾才追上了先行的慕轻执,看着这宽敞的场地和边上放着的玲琅满目的兵器,贺兰瑾似是想起了外公翁云家的练武房,小时候曾顽皮,跟着娘亲回娘家探亲时,还跟小舅舅学过几日武术,可惜,小舅舅嫌弃自己资质愚钝,且自小身体也不是很好,便没有继续学下去,小舅舅教的那几招花拳绣腿也早就在圣人的“之乎者也”里,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慕轻执取了乾坤棍,乾棍自己用着,将坤棍递给了贺兰瑾,道:“今日我们切磋一下武技。”
贺兰瑾:“…………”
慕轻执见贺兰瑾沉默,以为他是默许了,出其不意的出棍偷袭,“啊!”贺兰瑾抱头痛呼。
“你……为何不躲?”慕轻执看着被自己打中额头,几乎是眼泪汪汪的某公子,先反咬一口。
贺兰瑾无语,你武艺高强,可我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你还出手偷袭,我倒是想躲,可我躲得了么?
慕轻执看了看手中木棍,再看看蹲在地上正抱头晕乎乎的贺兰瑾,半晌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惊讶道:“你不会武?”
被慕轻执眼中那抹惊诧深深地刺痛了自尊心的某公子,刷——地一下子站起来,不顾额头一片青紫,握着短棍就杀了过去,口中饶有气势的喊道:“再来!”
小半柱香后,贺兰瑾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额头上又多了一个红块,明显这次慕轻执已经是手下留情了的,不然以此人的三脚猫功夫,想必身上早就没一块好肉了吧,慕轻执偷偷在一旁忍着笑,这人居然真的不会武,还这么不禁激,被自己三两句话一说,就非要跟自己比试,说实话,慕轻执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竟然有人能把坤棍甩得跟个擀面杖似的。
“还来么?”慕轻执有一下没一下地用乾棍敲着掌心,状似无意的问道。
贺兰瑾恨不得当场翻白眼,此人真是好不要脸,明知道自己不会武还问自己来不来?就算是皇帝也不能这么无耻!累得快变成萝卜泥的贺兰瑾摆了摆手,道:“陛下英明神武,草民认输了。”
“哦。”慕轻执淡淡地应了一声,蹲下身子,好整以暇的看着对方,道:“你出身武家,外公是珏国鼎鼎有名的翁云老将军,母亲亦是将门虎女,你怎么连一点内力都没有?”
看似关切的话语,贺兰瑾却怎么听怎么欠扁,尤其对方那要笑不笑的唇角,气得贺兰瑾很想揍对方一个生活不能自理,自己不会武乃是天生体质所致,娘亲和外公对此也无比惋惜,这次的慕轻执真的是踩到了贺兰瑾的尾巴,只见贺兰瑾不顾浑身酸痛,霍然起身,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再来!!”
一个时辰后,贺兰瑾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累得几乎要摊在路上,回想起自己在练武场上的场景,自己那么拼命,而慕轻执却像猫捉老鼠一般轻松写意,一肚子无名火一下子蹿到脑门,贺兰瑾整个人都不好了,果然,这人一定还是因为战场上自己曾设下陷阱阻他大业,所以一直怀恨在心?先是用质子禁脔的位份在精神上折辱自己,现在又是要从肉体上发动攻势了么?真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我当初真是看错他了!“哼!”贺兰瑾重重的哼了一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