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星棋也不是任人欺负的性子,既然让他侍疾,那就是要他近距离接触太君了,离得远拿他没办法,离得近还不是想干什么都方便得很?
薛星棋穿着一身素淡的裙装,天天早起就往太君的院子里去,又是喂药又是喂粥,太君本来就是装病,原本没人侍疾的时候那个苦药不喝就让人倒了也没什么,现在薛星棋一来,每次都一口口地喂他。有人在的话,他不喝就劝他喝,没人在的话反正太君年纪大了没力气,直接逼他喝。
吃饭也不舒心,量谁天天喝粥都受不了,一开始厨房还变这法子做不同的粥来,然后温氏让人给大夫塞了银子,大夫就说太君年纪大了又生了病,很多东西都不能吃,薛星棋和温氏理所当然地吩咐厨房做白粥上来,还美其名曰“养胃”。
太君这回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温氏用管家当借口隔两天来看一次,薛星旻每天来看一眼,薛星棋又每天都侍奉在周围,殷勤备至的样子,谁也不能说他们父子不孝顺,反而整个伯府都在夸薛星棋,说他自己身体不好还拖着病体来照顾太君。
太君听到这些传言气的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过了好久才缓过气来。
这下太君再也不敢装病了,连忙装作病快好了的样子,但是他不想装,温氏也不会由着他,他说病就病说好就好,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大夫收了温氏的好处当然要尽心办事,摸着胡子大摇其头,回回来看都说太君病的厉害,不能叫他下床,更不能停了药,吃食上面也要仔细。
大夫也不蠢,总一种说辞肯定让人怀疑,他来个两三次就换一种说法,一回说太君年纪大了体弱着了风,一回又说上回的病是养好了,但是身体里子亏了要好好养着,补药不能断,一回又说最近天气不好惹得病症反复。还不忘给薛星棋开脱,说他侍奉的很得当,可惜太君自己身体底子薄,要不然病早就好了。
气的太君又是一口气堵在那里半天下不去。
薛星棋白天去侍疾憋着不能笑,晚上回了自己的屋子把门一锁,抱着被子笑喷了,还要小心别发出声音让下人们听到。
“太君今日可好些了?”温氏打了帘子从外头进来,依旧是平日里的柔弱样,但是一屋子的人再没有敢把他当软柿子的了。
温氏平日里管着府里的事情,下人们都知道这位正君不是好欺负的,但是太君的院子却不一样。太君捏着孝道,再加上他和伯爷薛颖父女情深,所以温氏不得不在太君这里放低身段装出一副软弱可欺的样子,时间久了,从太君到他这儿的下人都以为这位正君真的好欺负。
这一回院子里的侍者哪个不晓得太君是装病?偏偏让温氏弄的想痊愈都不行,只能天天在床上干躺着,吃的东西也只有白粥小菜,就算是乡下穷苦人家也没有哪个过的这么清苦的。
也不是没有人想着去给薛颖通消息的,但是温氏早就跟薛颖说过太君的病了,又有大夫的话摆在那里,就算是请了别的大夫,那些人见惯了大宅院里的勾心斗角,还当太君是自己故意装病呢,谁敢说太君没病?结果原先的大夫嘴里说的不过是看起来病重但是养养还是能好的,到后来一个比一个说的重,等到最后就差说太君治不好了。
一开始接到了侍者的报信薛颖也怀疑了,这回听到那么多大夫都这样说,再不怀疑什么了,反而开始替太君的病忧心,特意请了太医来看。太医见识多,心里将薛家的事情想了一遍,脸上不动声色,只说太君寿数还没到,只要精细地养着,过个三年五年差不多就能停药了。
薛颖听了松了口气,把这事丢开就不管了,她本身在家就什么都不管,现在家里病了一个老的,更不乐意管了。
太君这回才是真的叫天叫地都没用了。
温氏没干什么,但是太君院子里的下人却都以为那些大夫口径一致是温氏的手笔,再不敢在他眼皮底下干什么了。
原来还有人打算去跟薛颖说他们只给太君吃白粥的事情,现在也不敢再说了。温氏又特意提了这件事,说是大夫吩咐的,薛颖听过就罢了,没有深究,在他看来能把太君病养好就行,病中忌口也是正常的。
薛星棋看了看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根本不想看到他们的太君,故作忧心地说:“太君这些日子胃口不好,脸色也难看,今天没用多少饭,药也不肯喝。”
温氏笑着接口劝道:“太君也真是的,身体不要就该好好喝药才对,身体养好了才是正理,何必跟自己置气?不喝药回头病一直拖着,难过的也是您自己。”
太君气的手抖了抖,眼睛闭的更紧了。
其实那些药喝喝还真没什么,反而有好处。老人家年纪大了,多喝点补药对身体是真的好的,只是太君心里置气,又觉得自己没病用不着喝药,他们这样逼他喝是咒他赶快病死,所以更加不乐意了。
薛星棋和温氏也不管他,每天逼他喝个半碗就不管了,药里特意多放了些苦的东西,每次看他喝粥喝药的样子,就能乐一天。
就连以前被太君常常挑剔的几个庶君也煞有介事地劝他:“年纪大了多吃点清淡的也好,白粥是该多喝的。”
一家子男眷联合起来对付他,太君有三头六臂也难对付的了,更何况他还“缠绵病榻”,他身体不好倒是真的,这么玩下来,没病反而还气病了。肝火上涌,嘴上起了好几个包。
这下连薛颖都看不下去了,都吃着白粥了还能上火,再不敢给他吃其他东西了,还吩咐厨房一定不能由着太君使性子做其他东西给他吃。
薛星棋想了想还是没把这件事告诉太君,怕他气的吐血,好歹是老人家,稍微折腾下就是了,折腾狠了就不好了。
太君没办法躲过白粥和补药,就天天乱发脾气,精神好的时候把薛星棋骂了一遍又一遍,精神不好的时候就砸杯子砸碗,让过来探病送东西的人都忍不住皱眉,传到外头去就是小少爷尽心尽力侍疾,就算太君打骂都不退半步的,第二天照旧去尽孝。
这种流言出来之后薛颖对薛星棋高看了一头。她自己孝顺太君,儿子孝顺太君的话她看的就很高兴,连带着对儿子也和颜悦色了很多,原本嫌弃这个儿子从小不知道被谁养大的,现在也觉得他顺眼了些。
薛颖对自己的正君没什么感情,而且因为太君经常在她面前说温氏和他的孩子的坏话,弄的薛颖也不是很喜欢他们,现在温氏父子这副作态,歪打正着地扭转了不少负面形象。
太君病了的这段时间一开始薛星棋的庶弟薛新云是来看了几回的,等听说太君治不好了他就不爱来了,再有些以讹传讹的说他的病会传染,薛新云索性连太君的院门都不进,意思意思地送了几次东西就再没出来刷存在感了。
太君原本还挺喜欢这个孙子,但是后来见他这样也寒了心,知道薛新云讨好他不过是为了利用他庇护自己,倒是他自己年纪越大越糊涂,一开始没看出来。
年轻的时候太君也是个强势的人,整个伯府哪个敢跟他争锋,连上一任伯爷都被他死死拿捏在手里,没想到年纪大了反而有些众叛亲离,除了女儿,连个真心关心他的都没有。就算是女儿,也没见她亲自过来侍疾。
太君越想越后悔,不是后悔跟温氏对掐,而是后悔没给女儿找个好拿捏的丈夫,温氏看着柔柔弱弱没有主见,谁知道内里这么厉害。
想得越多心里越不舒服,本来就有些小病小痛,再加上郁结于心,结果真的病倒了。不是之前的上火,而是心病连带得身体上出了毛病。
第 25 章
慕奚被关在院子里不准出去,每天有人看着他学习男红之类的课程,学累了也随他玩,只是不能出去。
薛星棋回伯府之前,他一次也没能见到萧玉彦。
一开始慕奚以为没什么大事,爹爹怎么会为了一个没见过的人责罚他呢?后来他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萧玉彦是真的生气了。
不管慕奚怎么闹脾气撒娇作痴求下人去找萧玉彦,萧玉彦从没理过。
一开始还有人可怜慕奚帮他去找萧玉彦,可是那个下人很快就被赶去庄子上了,再不许回到侯府来当差。自此之后再没有人敢帮慕奚说话了。
慕奚被宠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他见乞求无用就开始发脾气,还是照顾他的嬷父劝他他才不再闹腾。爹爹本来就不高兴,他再闹岂不是会更生气?
萧玉彦从来没有什么占了别人的身体就要帮别人爱护儿子的想法,他可以替萧子绪尽孝、照顾儿子,但是前提是不会牵扯到薛星棋。再说了,他自己对慕奚没什么感情,保他衣食无忧就不错了,还要替他给予父爱?开什么玩笑,感情是无法作假的,他就是讨厌慕奚觉得他是个熊孩子而且不听劝,他是能装出慈父的样子,但是他自己会觉得恶心。
慕奚性格有点偏激,他越是这样越惹萧玉彦讨厌,不过他也不能跟小孩子计较,只能把他看管起来,保证他的衣食。
“正君。”几个守院子的嬷父见到萧玉彦过来连忙屈膝行礼。
萧玉彦点点头,朝里头走去。
院子里慕奚正在练习弹琴,他不肯在房里练。慕奚坚信爹爹会来见他,只要那个讨厌的薛星棋走了,爹爹就会重新看到他的。
所以慕奚坚持在院子里练琴,一抬头就能看到院门,有点什么动静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爹爹!”慕奚已经开始学规矩了,规规矩矩地小步走过来,行了一礼。
因为薛星棋的事情,萧玉彦特地让人请了放出宫的嬷父来教慕奚规矩。萧玉彦原本不想让他学这些,在他看来跟个古代女人一样学这种东西是磋磨,现在看来还是他相差了。
这个时代男人学这些才是正常的,他们要嫁人、相妻、教子,对他们来说这些才是正常的,萧玉彦不该拿自己的三观去规定别人。
“奚儿学的如何?”既然想通了,萧玉彦也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