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了,”释立旭抬头有些唏嘘,“我认识的人肯定都老了或是死了吧。不管他们之前对我怎样,也没有回去的必要了,不过你知道释立康我弟弟现在怎么样了吗?”
“殿主,听说我们走后不到一星期的时间,释立康暴毙而亡,郎中说是服毒而死,而那个装毒的瓶子便是上面却是固元丹。释家说,是您害死了释立康。”
释立旭有些头疼,自己的药定然是没有问题的,那么又是有人陷害他了,想来想去和自己有仇的只有吴宗门还有释立架。释立架虽然讨厌自己但是对释立康却是万般呵护,肯定不会下手,而吴宗门已是一个大宗门自然也是不需要这些弯弯道道,随手都是可以覆灭了一个释家的。
“你觉得是我害死他的吗?”
“如果我觉得是您的话,我就不会告诉您了。”艾黑恭敬道。
“别用敬语了,这些年你们也是为焚殿做了很多。”释立旭对着艾黑笑了笑,“我也是时候出去了。”
现在的释立旭自然也是不惧吴宗门的追杀了,自己已经是离识之期的修为,而吴宗门的老祖宗也不过是渡劫后期,普通的修士自然是奈何不了他的。
趁着现在身份还未暴露,释立旭还想去天凡城看看师父和师兄,也许之后再见自己便是和他们走上了对立面。
因为魔修的卷土重来,这修真界已是不太平了,就连收弟子也是比之前频繁了许多,只为了让道修变得更多一些。当然释立旭也是知道新的生命的重要性,不过他可不是招生,而是让白练纱们将别人遗弃的健全婴孩或是活着的小乞儿收在门下。
一来魔修本就是注重的炼体,倒是灵根不是那么重要了,二来这样子来的人更加的忠心和狠戾。
此次出来恰好赶上了天凡城的招新,释立旭离识之期的修为自然是混在这些人里,简单得很。又是在分配内门弟子的时候,偷偷地溜到了天静峰底,只看着这云雾缭绕的大雾,万般滋味涌上了心头。
迷踪大阵还是和之前一般,释立旭轻易地进了去,刚进去便感知一道劲风,但是能够知道是子铭真人,释立旭也并未抵抗,静静地看着指着自己的剑。
“终旭?”子铭真人左手拿着的酒壶和右手执着的长剑同时落地,嘴唇不停地颤抖着。
释立旭见师父这般模样,也是悲喜交加,忙跪了下来道:“不肖弟子终旭拜见师父。”
“此般你回来干嘛?”子铭真人闭上了眼睛,沙哑着嗓子问道。
“弟子想来见见师父和师兄。”
“呵呵,你师兄?”子铭真人突然狂笑起来,“你师兄驾鹤西去了。”
“师兄怎会?”虽然终松的修为不高,但是毕竟是修道之人,寿命自然比常人要长上许多。抬头望去师父的双鬓已是花白,眼角也是笑出了皱纹,修道元婴之后容貌不易变化,想来师父定然也是经历了万般苦楚,才变成了今时这般模样。
“哈哈哈哈哈,我的好门派,我的小弟子因为吴宗门被逼的和我断绝师徒关系,我的大弟子被吴宗门所杀,到头来还要和他结成同盟,我这一生也是绝了。”
“吴宗门……杀了、师兄?”
子铭真人捡起地上的酒壶,拍了拍灰道:“你先住下吧,这次回来,师父就算是拼上性命也会护住你的。”
释立旭本来只是准备回来看看师父师兄不打算长住的,现在一看,若是自己现在走了,还不知道师父是什么样子的了,何况自己现在也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带上一段时日也是可以的。
自己的房间还是和离开的时候一样,不仅仅是布景,甚至连灰尘都是很少的。
“其实你走了之后,终松他倒是总会来打扫,他从小被我捡回来也没有什么朋友,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师弟他还是挺珍惜的,觉得自己护不住你也是心里难受的很,之后才是说要自己出去历练,说不定可以遇到你。”
“是啊,师兄是个好人。”
“后来再一次下山,碰到了释立架的直系师弟,然后就没了。吴宗门的人说是终松自己不小心掉下了山崖,谁信啊,可是死无对证。”
释立旭摸着红木圆桌的手停住了,咽了口口水,道:“都是我的错。”
“和你有何关系?都是那吴宗门之罪,若不是焚殿和绝煞的崛起,我们天凡城就是和吴宗门不死不休了,又怎么现在结成同门。”
“师父,你想想真的这样的话,天凡城愿意和吴宗门作对吗?从来都是一副以和为贵的样子,却不愿意为自家的弟子出头。吴宗门的行径为人不齿,可是至少他们敢做,敢护短。”
“胡说!”子铭真人的情绪激动起来,“竖子,竟然如此灭自己门派的威风。”
见到子铭真人要拂袖离去,释立旭忙出声道:“师父愿不愿意和我走?”
“和你走,和你去哪儿?”子铭真人双手在背后背着,纯白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却是一种历经沧桑的落寞,就算是修真之人,也是有想要保护的人,可是却是一个个离开了,走的走,死的死。养着自己的门派却是和自己的仇家结成同盟,可悲可叹。
“这天凡城有负于您师兄我师徒三人,又何必待在这伤心之地。”
子铭真人这才慢慢转过身来道:“走,我们能去哪儿,我虽有元婴期的修为,却只是符隶师罢了。”
“师父,你早就看出来我的体质,现在你还要装作不懂吗?”此番过来不过是想要缅怀下过往,见到师父此般模样,只觉得还不如跟着自己走了罢,反正焚殿之中的符隶师还差一个领头之人,自然也是不会亏待师父的。
“你、去修魔了?”
“恩。”
“若是废掉修为,和我重新修炼,师父我自会将你当成亲生孩子好好对待。”
“为什么?多年前,师父只说要我不要作恶,如今却直接要我自毁修为,为何师父也变成如此不明事理之人?”
“哈,不过是我年轻之时本以为万物生灵修真之法大同小异,可是你现在看看魔修之人有何好人?趁你还未深陷,师父我自然会用尽一切办法,提升你的修为,只求你不要在此道上越陷越深。”
“师父——”
“不必多说,你先住下,好好思考,为师先走了。”
释立旭见子铭真人毫不犹豫离开的样子,心中也是烦闷,师父之前还算是豁达,如今却是对修魔之人的偏见如此之深,每次每句都是对焚殿和绝煞还有吴宗门的怨怼。此来心中抑郁,若是有朝一日爆发,便是会以心魔扰乱,以怨入魔,倒是会成为师父自己最为厌恶之人。
只是终松师兄之死着实让人震惊,没想到一走倒是来到了终松师兄之前所住的竹屋,推开门去,也是并无多大的变化,看来师父也是常来打扫。多年前师父鲜少出现在天静峰内,没想到待到两个徒弟都离开了之后,会时不时地去打扫他们的房间。
可惜时光不能倒流,释立旭还记得当年离开之时,终松师兄想要将他的乾坤袋交给自己,自己并未收下,只希望有朝一日这可以护住师兄一命,没想到最后还是难逃一死。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那些妖物鬼怪,却是这人心。
此番释立旭并未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住在了终松的房子里,他记得刚来这里之时,因为顾泽西时常半夜去找自己,终松师兄只觉自己的体弱不能缺少休息,只把自己拉到他的房间同塌而眠,甚至还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一般讲些志怪故事。其实那时他已经是有十四五岁了。
如今再躺在这里,已经是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师兄没有了,自己也站在了门派的对立面。将头埋进枕头里,算了,此来一遭便是斩去了自己的执念,若是天凡城硬要和自己作对,焚殿之中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他,不可再负。
又是在这里住了几日,每日子铭真人都会和释立旭来一同用餐,其实子铭真人此般修为已是辟谷,只不过是觉得释立旭就算是修魔现在也应该是没有达到很高的修为的,怕小徒弟寂寞,也怕自己又只剩一人,每日必来谈话,饮茶下棋。可是他也只是在骗自己罢了,如今四十年疏忽而过,徒弟的样貌却几无变化,若是修魔至少也是达到了吞噬期。
二人也是不谈那日的废除修为之事,就像是小门派中师徒的相处,每日相对传道授业。
释立旭见子铭真人看起来和往常一般淡然,也知他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又是这般过去了五日之后,释立旭在二人下棋之时提到:“师父,弟子要走了。”
“要走了啊,就不愿意多陪陪师父吗?”子铭真人看向旁边的柳条,眼神有些茫然。
“师父,我……”
“继续吧,”子铭真人打断他的话,执起黑子放在棋盘上,“再陪陪师父吧,明日再走吧。”
“好。”
此来二人都是没有再说一句,不过是下着棋,悄然无声。
晚上的时候,子铭真人照旧离开了,释立旭也是全无困意,只坐在观山台上看着脚下的茫茫云雾,掉下山崖摔死,修真之人怎会摔死呢,御剑之术又岂是玩笑?除非自身灵力不足以支撑自己御剑,除非不想活,除非被人害死之后抛于山崖之下,毁尸灭迹。
终松师兄虽然不是什么天才,御剑之术也是会的,只不过这天凡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揭过了此事。而一个虚无的说自己陷害释立架之事,吴宗门却是敢多次派人上前来质问,天凡城只能将自己送出门派。现在想想,这释立架入了这样的门派,也是有些资本高兴的,至少高层长老是诚心地在乎着门派弟子们的性命的。可不像天凡城般处处“以和为贵”。
待到天蒙蒙亮的时候,释立旭没有看到子铭真人,想来也是师父再怕离别,可能在一处偷偷地看着自己,现在他不愿在此用神识来探测师父的位置,只是朝着供奉着天静峰历来真人的观深深地鞠了一躬,便是抬步走了。
一路上出去的时候,释立旭自然是小心翼翼,他不想此时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