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毒刺的树根密密麻麻地从地底钻出来,天空也已经被树枝和闪电封锁了。
一束束树根蠕虫一般从天使的身后冲出来,扭动着,锋利的毒刺上染着艳丽的血红色。
奥微焦急地看着这一幕可怖的情景,却一点也帮不上忙。
忽然一排树根又突然自天使的前方冲了出来,遮住了奥微的视线。堕天使在撒旦叶的背上急得大叫,又捶又打:“摩洛!摩洛!路西法要被森林吞掉了!”
“怪叫什么!?他不会有事的!”撒旦叶非但没停下来,还张开翅膀加快了速度。
“摩洛!你怎么不用魔力阻止它们呢?!你为什么不救他!”奥微猛力地挣扎起来,喊叫声中带着哭腔。不论如何,天使救了他,他是发自内心感激他的。
撒旦叶飞行的速度很快,只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冲出了重重的阻碍,脱离了森林的攻击范围。
这里鬼影依旧,却已经没有了异动的迹象。
堕天使望着平静的森林,又望着撒旦叶,无力地流下泪来:“力量难道不是用来保护最重要的人的吗?你还说爱他呢,为什么你不去保护他?都是假的是不是?!”
“真应该把你留下来喂这些鬼树,别瞎操心。”撒旦叶的眼睛紧盯着森林的一个方向,不耐烦地道:“攻击越强,森林的应激反应就越强。当初毕加索动用了几十个魔族军团,牺牲了数万魔兵的生命才临时开辟出一条进入森林的路,所以想从嗜血森林里走出来光凭蛮力无异于自找麻烦。”
堕天使没理会撒旦叶的话,只顾黯然神伤,哭得稀里哗啦。
忽然,浮动的幻影中出现路西菲尔的身影。
奥微一阵紧张,差点叫出声来。可那人影并没停挂在树上,正缓缓向他们走来。
撒旦叶见天使毫发无伤,终于露出释然的表情。
奥微眨了眨眼,发现走来的是路西法本人,高兴起来。
“我明明看到树根将他包围了,怎么他……”奥微不解。
撒旦叶的视线追随着路西菲尔的身影,嗔道:“你以为刚才森林攻击的目标是我们?告诉你,我和他都戴着地精王的护身符!”
“森林并没攻击我。”路西菲尔走上来,对撒旦叶说:“多亏了这个戒指。”
“我这个向导的服务够贴心吧?”撒旦叶冲路西菲尔佯怒道:“你走得倒从容,我带着这个累赘飞得气都喘不上来了。”
堕天使如梦初醒,原来森林攻击的目标只是自己,又是魔族救了他。
“我们走吧。”路西菲尔环视森林,对撒旦叶说:“你刚才不是说已经快走出去了吗?”
“呀,抱歉。”撒旦叶笑得邪魅,却一脸无辜:“刚才我逃跑时不小心走错了路,我们又折回了一截,得多走一程了。”
奥微脸色发青,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你是有意的。”路西菲尔说。
“噢,怀疑我了么。”撒旦叶故意挑衅。
路西菲尔不为所动:“没关系,带路吧。”
撒旦叶暧昧地看了路西菲尔一眼,转头走在前面,却浮想联翩。
奥微匆匆跟上撒旦叶,不再多想,心中默默地唱着安魂曲,直到心情真正平静下来。
☆、曼珠花海
这一路异常顺利,森林再也没有去迷惑他们。
三人不知又在难辨方向的森林里走了多久,慢慢地树木才变得稀疏了。远远望去,前面好像有一片红色的湖泊。
堕天使疑惑,这森林里怎么会有湖,不会又是幻觉吧?这一路上的幻象已经快把他折磨死了。
待到他们走近了,堕天使才发现原来那不是湖,而是一片红色的花海。
曼珠沙华的花海。
路西菲尔停下脚步,望着那瑰丽的血红色。
它红得像血,深沉得像挥不去的思绪,它在风里浮浮沉沉,像大海翻涌的浪涛,准备将心吞没。
堕天使从没见过这么多曼珠沙华,忍不住赞叹道:“好美啊,想不到魔界也有这么诗意的地方。”
看着如血的花海,路西菲尔冰蓝的眸子被渲染成了紫色。
曼珠沙华,魔界象征爱情的花,传说要想这花开得美艳,就要用魔力来浇灌,这一片花海,要多少魔力才能灌溉得出呢?
路西菲尔忽然想起摩洛曾说在第五层种了曼珠沙华,便问道:“这些都是你种的?”
撒旦叶的目光一片温柔,幽幽地道:“为我最爱的人种的。”
路西菲尔知道他话中表白的的意味,却故意不去理会。
风动以舞,花舞似梦。
路西菲尔步入花海。
风与花的缠绵如同情人缱绻的爱语,身处其中,心也随着无声的花开花落敏感了起来。
看着走入花海中的路西菲尔,撒旦叶心中升起一股难耐的情绪:他真的很适合红色,在艳红的花海中他的冰冷仿佛也融化了,取而代之的是带着出尘美艳的绯色的诱*惑。
撒旦叶从没这么矛盾过。
欲*望的声音说:他走入了你的花海就是进入了你的陷阱,为什么不捕获他、占有他?还在等什么?难道不怕万一他从你的身边逃走了?
清明的声音说:你不能用魔法阵来对付所爱的人,撒旦叶,你爱他就更不能伤害他。
奥微不明白魔族的踟蹰,也走进了花海。远远的,他看着路西菲尔优美的身影不禁有些失神。神的确是不公平的,大部分人生而平凡,却有小部分人生来只能被艳羡。
无意的转身,奥微回视身在花海之外的黑发魔族,却正看到他缓缓抬起右手,像有什么蓄势待发。
在那一瞬,奥微心里生出一种难以克服的恐惧,然而那恐惧感紧紧抓住了他,让他只能在原地僵硬无声地站立。难道魔族要向天使动手?难道他的那些表白都是假的吗?!
片刻,魔族忽然收回右手,不自然地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那片刻犹如一天那么漫长,奥微看着这一切,却再也无法分辨刚才所见的到底是不是幻觉。
低身摘了一簇曼珠沙华,路西菲尔起身时却看到撒旦叶仍站在原地。目光交汇之间,他能看到他视线里毫不掩饰的热情。
魔瞳的注视,像记忆中遥远飘渺的往事,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漫天花落之中,他所感受到的收敛却不掩饰的爱意。心念所及,路西菲尔忽然有种无法自控的暖流自心中蹿升,不自觉地回应他一个疏淡而苦涩的笑意。
花之彼岸,此情此景……
然而爱恨如烟,早已无踪散去,此生都不知那是梦还是真实。
无法忘怀的,只是执念与纠结。
收起笑容,路西菲尔将那束花紧紧攥在手心。
正在他想催促撒旦叶快点赶路的时候,他忽然想到在所掌握的地图上,这里是没有标注的。而与他同行的,很有可能是杀死毕加索的新晋魔王。
是什么让他在不知不觉中降低了对魔族的防备,独自走入这一片没有标注的地方?
在这花海之下,又会不会有魔法阵或者陷阱?温柔的表白之下,会不会是致命而狠毒的杀招?
想到这里,他佯作低身摘花,却有意地触摸脚下的土地,感受着土壤下暗藏的魔气。一种不好的预感忽然袭来,这一片花海下的魔气的确不正常,似是被有意改动过。
呵,真的有魔法阵么?路西菲尔的手心也布上了冷汗,在自封了一对翅膀又被困于大魔法阵的情况下,自己对一个魔王也完全没有胜算了。
如此危机的情况,路西菲尔竟笑了,他笑自己的大意,也笑自己一直小看了魔族。他的微笑慢慢变得冰冷,取而代之的是傲然的不屑。
有魔法阵或是陷阱又能怎样呢?他有些自负地想,天界没有哪个天使能是他的对手,魔族也不可能。
他看着撒旦叶,曼珠沙华为那宛如黑夜般的双瞳平添了一道血色,风将他黑色的披风吹起,他仿若一只自由的黑色大鸟,正欲乘风飞翔。
他喜欢这黑色,自由而深邃,凝重而深沉,黑色本来就不应该代表堕落和罪恶。
他又摘了几束花,看花瓣随风跃过花海,带着挑衅的力度落入魔族的手中:“站在那儿做什么?我们的交易还没完呢,你想违约吗?”
“我的交易从来都算数的,我的字典里没有违约这个词。”撒旦叶浅笑着穿过花海走到路西菲尔跟前,郑重地道:“我会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路西菲尔抬起拿花的手指着花海的对面道:“我只想去地精王的所在。”路西菲尔盯着魔族,暗中保持着高度的戒备。
撒旦叶不紧不慢地道:“急什么,这花你喜欢吗,我们在嗜血森林里走了一天一夜,今天已经是白色*情人节,根据我们魔界的习俗,愿意给我个答复吗?”
脚边的曼珠沙华磨蹭着月白的衣裾,发出轻轻的沙沙声,路西菲尔似漫不经心地道:“根据你们魔界的习俗,我也有三天的时间慢慢考虑不是吗?”
撒旦叶跟在他旁边,讥诮地道:“我有不好的预感,你又要像在酒吧时那样想放我鸽子。”
蓝眸里滑过一片明亮的影子,路西菲尔道:“预感多来自于潜在的理性,所以你问我是否会答复也是多余的,你的心里不是有答案了吗?”
撒旦叶与他并肩而行:“预感于我来说是做参考用的,行动有时并不来自于理性而来自于冲动。就像赌徒,为了想要的东西,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胜算,也总要去试试。我就是这样。”
“赌徒?”路西菲尔停住脚步道:“那我还是好心地提醒一下,赌局里没有谁是常胜将军,一味投机总有一天会让你输得凄惨,还是改改这个坏习惯吧。”
“谢谢你的忠告。理性固然重要,可这世上仍有些东西需要冲动一下,比如爱情。”撒旦叶转身切断路西菲尔的路,目光依然执着:“爱情把我变成赌徒,当它把我撞得晕头转向,我便觉得身边的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知道吗,路西法,我遇到你后就有这种感觉。”
路西菲尔道:“只可惜你为爱冲动的感觉,我无法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