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走在神殿的回廊里,倾听着回荡在廊柱间的袅袅颂歌和自己孤独的脚步声,错乱,陌生。
自从苏醒,他就没有见过神的面。难道那些只是梦?
神创造了亿万的天使,天空因此熠熠生辉。
他仰望星空,雄浑的天幕里繁星闪烁。属于他的那一颗,早已经淹没于璀璨的星海。
好像一切和他梦中的那么不同……难道只是梦吗?
微微晃了晃脑袋,他努力驱逐那些一直使他无法释怀的想法,在神殿门前站定。
现在,他的面前,宏大的神殿之门像左右延展的两翼,缓缓开启。无声无息。
圣光漫射的光明殿堂中,神座上端坐着那个永恒的存在。
那是他梦境之中的存在,也是他记忆之中的存在,更是如今掌管他命运的存在。
他战栗地怀抱着梦境和那些破碎的记忆,自万千高阶天使之中径直走过,走向神座之前,那个万众注目的地方。
侍立在神殿两侧的陌生的天使们都好奇地看着他。三千万年了,他已脱离了他们太久,他们只认得他的一些传闻和曲子,却早已不认识他了。
天使们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密密麻麻,纷乱而陌生。
然而更令他陌生的是神的光芒。
神的光芒让他畏惧了。
那光芒温暖却冰冷,神圣且淡漠,就像一部运转的机器,一切在有序地进行,却少了记忆中的温暖。他不得不震颤地回到现实。如同惊醒了一场好梦。
他站在神的面前。心却犹豫着想逃避。
他抬起头仰望着记忆中描摹了无数次的容颜,心绪纠结。
亿万年的时空分隔,一切都变了。他的神也变了。他回想那漫漫的星空,神已不是他一个人的。
不,也许从一开始就不是。
是他自己弄错了。一切只是自己的妄念与假想,只是一场迷梦。
他后悔踏进这座圣殿。
在红海,至少那些梦境般的回忆还是鲜活的。
如果早知在踏入这神殿的时候,梦就结束了,他宁愿永远都沉睡在红海,永不醒来。永不醒来……
他无法窥测到神的心情,只能感受到由他散发的光芒的宁静。然而此刻,他觉得自己在这圣光之中,不但得不到片刻应有的安宁,心却在不断地变冷,好像在踏入神殿的霎那已经有什么将它冰封了起来,再无知觉。
他终于艰涩地明悟。
神为爱的冲动创世,他爱这个世界,他爱如此众多的天使,他爱他的造物,他的爱应该永远是无私的,不会只给一个人。
他暗自嘲笑自己,一直妄想得到不可能得到的,心中种种折磨,也是罪有应得。
神圣的厅堂,却是他此时晦暗的时空。千头万绪中,他听到神说:“路西菲尔,我招你来,是要你配合拉贵尔带领天使军与魔族作战,彻底打败他们。”
他相信自己用了很长的时间才理解了神的话:神要他去打仗。他的平静已经成为了过往,现在要面对的,是血雨腥风的战争。
只是这战争,不是为了保护他想保护的,而是以神为名的讨伐。
风铃在风中旋转,伴着婉转飘渺的吟颂声,叮呤叮呤地响个不停。
光芒仿若凝结在那一处。
再次看向神,他忽觉的神与他的距离那么遥远,那距离似乎永不可及,只能用目光去描摹。
“为什么?”他情不自禁地问,情绪低落,他能听到神殿里只回荡着他一个人的声音:“为什么让我去?为什么是我?”
“这是你的责任,也是你的义务。”威严的声音自神座传来:“为了这个世界。路西菲尔,也为了你一直想得到的东西,这都是必然的考验。”
他觉得心被掏空碾碎了,原来他只是为了履行对这个世界责任而生,在每个人的眼里,他所追求的,只是权力。而爱情,只是梦境里他初生之时懵懂的幻觉。毕竟神用爱的冲动所创造的,只是这个世界而已,神所爱的,也只有这个世界。
他存在的意义,就是服从神的旨意,为这个世界浴血,为这个世界生或死,直到灵魂泯灭。
“是……。”一阵眩晕袭来,他觉得自己表情麻木,声音却在不受控制地抖动:“我……一定……不辱使命。”
“路西菲尔。”神叮嘱道:“对抗拒神命者,不要有任何仁慈。”
仁慈,他苦涩地笑了,哪有什么仁慈,他从没感受过。
侍立两侧的天使唱起了颂歌,空灵而神圣。仿佛神的仁慈正与他们同在,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在众多注视中转身走出神殿,就像逃离,已没有半点犹豫。
神殿门外,他遇到了随后赶到的拉贵尔。
“路西菲尔,……你还好么?”拉贵尔神色忧然,看到他此时的神情更加担忧起来。
他已无力和拉贵尔说一句话,只是木然地与他擦身而过。
他在原动天漫无目的地飞。
多么奇怪,世界明明这么大,此时他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安放感情的地方。
后来他不飞了。
他颓然地走在菲姆普林城繁华的街道上,把一众天使诧异的目光抛在脑后,直到他停在一处极大的府邸门前。
他茫然地抬头。
即使从没来过,他也知道这个是梅丹佐在原动天的私宅。
他忽然很想填补过去悠长时光中漫布身心的孤独。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获得应有的快慰。
他甩开那些阻拦他的天使,径直走了进去。
梅丹佐显然没想到他会来,却很快压抑了惊喜的表情,换上了惯常的微笑,只是眼光中多了试探。
“呦,是路西菲尔大人,好久不见了。你的情绪不太好,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么?”梅丹佐摒去左右,亲自给他倒了杯茶,把他让到沙发上,自己坐在他旁边。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他紧握茶杯的手微微发抖,抿着唇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梅丹佐沉默了片刻,观察了一会儿他的神情,忽然明了般地笑了:“我知道你来我这儿是想做什么了。”
梅丹佐一手揽过他的肩膀,一手撩起他耳侧的头发,温热的嘴唇随即停在他耳畔:“虽然你拒绝过我无数次,可是这一次,你想舒服一下的时候还是选择了我。”
杯子掉在地上,他不知道这一瞬间自己是紧张还是后悔。
错愕的一瞬,梅丹佐已经栖身上来,将他压在沙发上。
“你的选择是对的。”梅丹佐想吻他的唇,却被他避开了。
梅丹佐的吻落在他的脸上,利索地解开他外衣的扣子。
他仰躺在沙发上,感觉到梅丹佐游弋在身上的手,虽然动作温柔,却没让他感到有一点该有的安慰,只觉得愈加不堪,愈加地孤独。奉献了自己却只能换得一个情人的身份,一份并不纯粹的爱,都不值得。
“停下!”他抓住梅丹佐的手。
梅丹佐的凤眸里有一丝不满,转而体贴地停下动作安抚道:“别想那么多,快活一下,你才知道这一晚将多么难忘。”
他推开梅丹佐,让他们之间保持距离。
“别这样,路西菲尔。”梅丹佐平复了一下呼吸,面带诚挚地说:“性*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你这么紧张,让我怎么安慰你?而且,这么犹豫不决也不像你的作风嘛。”说着,梅丹佐干脆起身倒了一杯酒,递了过来,“试试这个,缓解一下情绪。”
他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就这样,把它都喝下去,你就会好过些。”梅丹佐一旁慢条斯理地说。
“这是什么?”这酒的味道有些不一样,他又喝了两口。
“是酒,只不过里面有一点催*情药。放轻松,很快你就会忘了那些烦恼,甚至忘了自己。”梅丹佐轻描淡写地说。
他望着梅丹佐,显然梅丹佐被他盯得不自在,不得不解释:“这不过是情人间的一点调剂品罢了,你主动来我家,不就是想放纵一下么?”
他的头忽然有些晕,身体微微燥热,很想脱掉衣服和谁斯磨一番,想来是催*情药已经见效了。
梅丹佐再次靠过来,将他拉到怀中,低头想要吻他。
虽然他的心里闪过迎合的念头,但意识中他更在提醒自己,一点点迷药就被麻痹,就自我放弃了么?他偏头躲过了梅丹佐的吻,暗自调动灵力,抵御催*情药带来的效力,一瞬间意识里清醒了许多。
“路西菲尔——”
他挣脱梅丹佐的拥抱,从府邸里冲了出来。
他一口气冲到了街上。
在街道僻静的角落,他用尽全力地呕吐。
理智告诉他,他不想失去自己,一刻也不想。
后来他独自来到酒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闷闷地喝酒。
他想起红海的潮声,如果这酒也像红海之水无穷无尽,他也愿意就这样喝个没完没了。他愿意永远喝下去。
眩晕的感觉再次爬上来。他眨了眨眼,发觉行动已跟不上思考,他已有些麻木了。
这样的麻木起了效果。
七零八落的水晶杯在迷蒙的眼前变得妩媚,仿佛每一个透明的线条末尾都有一个暧昧的光点,连成一片,好像生命之树的花冠。
澎湃的情绪过后,他的心中获得了短暂的平静,终于不再难受。
他想伸手触摸它们,手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又是梦境么?明明如此真实,却怎么也触摸不到。
他黯然地靠在桌子上,不想摆脱这种状态,只等着被酒精彻底地侵蚀。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堕天这么大的事一定是由量变到质变的,亚当什么的是直接导火线,但是作者一直认为路西菲尔作为比较感性的天使,就像神话里过多接触了人类的天使受到人类感情的熏染而选择堕落一样,天生感情比较内敛丰富的他,堕天与其感情脉络也有关,所以开了各种脑洞,这篇文就这么诞生的……
☆、第 52 章
他黯然地靠在桌子上,不想摆脱这种状态,只等着被酒精彻底地侵蚀。
“路西菲尔,你在里面么?”门外响起敲门声,他充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