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晨回头一看,包括这小宫女在内,霄菡的其余仆人都是生面孔,并不是惯来服饰霄菡的那一批。
“你们什么时候调进来的?”
“三天前……”
“原本那些仆人呢?”
“娘娘说不喜欢他们,都给调走了……”
“连贴身丫头跟乳娘都调走了?”邑晨发现一点端倪,那个叫丽花的侍女跟乳娘,都是跟随霄菡嫁过来的,她们自霄菡小时候就服侍她,按理说她绝对不可能连这两人都遣走。
“是的,都调到别的地方去了。”
连最贴身的仆人都调离,霄菡身上一定有一些不能被外人知晓的秘密。而且她会袭击碧阳,也非常不合理。这种阴谋太蹩脚了,根本就像没有经过任何深思熟虑,霄菡怎么会笨到使用这种一下子就会被识穿的计谋?
她现在死于非命,不但使一切成迷,还给邑晨带来无穷麻烦——霄菡背负着黑狐公主的身份!她死在皇宫里,邑晨必然要负上全部责任,霄菡的父亲那边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邑晨正苦恼着,他的表兄,也是他左右手之一的狄藩也到场了。
“大王,微臣听到消息就马上赶来了。”
“嗯……”邑晨还在沉思。
“这是怎么回事?娘娘是怎么死的?”狄藩走到尸体面前,看到那恐怖的景象后也不禁捂着嘴后退一步。
“暂时还不清楚……”
“大王,娘娘是死在房间里的,这里面一定还留着什么线索。”
“说得没错。”邑晨决定好好调查一下,他吩咐侍卫:“先把尸体带走,将房间仔细搜一次。”
“是!”侍卫随即开始动作,狄藩也加入帮忙。
邑晨双手环胸,站在门口外,冷静地看着他们,侍卫把尸体搬走后,开始在房间里搜查,狄藩很快便在霄菡的床底下发现几个可疑的瓷瓶。
“大王,这是……”
“打开看看,小心点。”
“是……”狄藩谨慎地把瓶塞拿开,里面是一些暗红色的粉末。“这是什么?”
狄藩跟邑晨困惑地看着那些粉末,邑晨道:“把剩下的也打开。”
几个小兵立即把剩下的三个瓶子也打开,几只黑蚂蚁随即爬了出来,他们惊慌地大叫起来。那些蚂蚁却没有直接攻击,而是从他们手上爬过去了。
侍卫们把蚂蚁甩到地上,纷纷踩死,并同时用妖气把瓶里的其他蚂蚁杀死。
“这……这是毒蚂蚁……”侍卫们惊魂未定。
“一个是粉末,其余的是毒蚂蚁?”邑晨迅速地思索着。
另一名侍卫又在床铺里找到一个空瓶跟瓶塞,邑晨看着那四个外形相似的瓶子,他拿起来仔细研究,发现瓶塞的颜色有一点轻微的差别。狄藩打开的,以及床铺里找到的,瓶塞都是浅褐色,而床底下的另外三个瓶子却是褐中带绿的颜色。
“那些红色粉末,有毒吗?”他问,狄藩大着胆子凑近嗅了一下。
“味道像药粉……应该没有毒。”
邑晨转头望了望窗台上的一盘金鱼,狄藩随即会意过来,走过去将一部分粉末倒进水里,鱼儿似乎有点不舒服的反应,但是并没有死去。
邑晨看着这一切,渐渐陷入了深思,狄藩跟其余侍卫都不敢吭声。过了良久,狄藩试探地开口:
“大王,您发现什么了?”
“嗯……有一点。”邑晨回想着霄菡死去时的姿势,她双手成爪地僵硬在胸前,床铺也被弄得乱七八招,看来死前非常痛苦。
“我大概能猜出是怎么回事了……”邑晨缓缓道,狄藩赶紧问:
“怎么回事?”
“褐色瓶盖装的是解药,霄菡的手被蚂蚁咬伤之后,本想拿解药解毒,可是中间出了错,里面装的是毒蚂蚁,于是她自己被咬死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众人恍然大悟。
“但是……”邑晨一句但是,又把众人的心吊了起来——
“但是什么?”狄藩追问。
“这解药应该是她自己准备的吧?怎么会装错了?”
“这……或许是忙中出乱了?”
“或许吧,可还是有很多疑点……”邑晨喃喃道。
“大王?”
“没事了。”邑晨又恢复冷漠的表情,“你们继续搜查,有什么可疑的东西立即回报。”
“是。”
“碧阳公子呢?”邑晨进门就问。
“公子还在嫣儿的房间里。”
“哦?”
邑晨轻轻走到仆人的厢房外,孤灯影映照下,坐在床前的单薄身影益加叫人心痛。碧阳听到脚步声,可他没有转过头。
“碧阳。”邑晨低声开口:“你去休息吧,让仆人看着就行了。”
碧阳呆滞地望着嫣儿被绷带包裹着的脸,没有动作。邑晨扶着他的肩膀,半拖着把他带走。
一路上,碧阳都表现得异常安静,直到邑晨让他坐在铺着皮毛的太师椅上,他的嘴唇嗫嚅着问出一句话:
“为什么大家都这样……?”
“你说什么?”邑晨不解,碧阳与他眼对眼,表情彷徨而无助。
“为什么……我身边的人都会死?”
“说什么傻话……”邑晨拧起俊秀的眉心。
“嫣儿也会死吗?”碧阳的眼神盈满惊恐跟担忧。
“不会的,我会救她的。”邑晨保证。
“我不想她死……”碧阳的声音在发抖。
“她不会死的,我不会让她死的……”邑晨搂他入怀,在他耳边温柔呢喃。
可是他不这么觉得……碧阳悲哀地想着,他总是觉得,嫣儿会死的……不止嫣儿,就连他最重视的邑晨也会……
为什么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为什么他永远无法改变别人死亡的命运?难道说,这也是他的命运吗?
碧阳闭上眼,默默地流下泪水。
霄菡的死掀起轩然大波,她离奇死亡之后的第十天,黑狐使者给邑晨送来信函。如同邑晨预料的那样,霄菡的娘家怒火勃发,严词要求他给个合理的解释。邑晨知道,要是这次自己处理得不好,银狐族与黑狐族的合作就会崩裂,这将严重威胁到他的江山社稷。
他随即修书,表示自己已经查清霄菡的死因,并说出霄菡之前袭击碧阳的事,这也是为自身洗脱的手段。
但是黑狐族随后而来的信不但没有退让,反而更加火爆。霄菡的父亲——也就是当今的黑狐族长,他明确表示自己的女儿不会干这种事,一口咬定邑晨是歪曲事实,逃避责任。
邑晨自然不会妥协,又给了一个态度强硬的回复。
两族的使者疲于奔命,为两边的族长传递信件。一个月的时间里,十几封信往来于两族,双方多次召见对方的使者,事情不但没有得到解决,彼此的关系反而日益紧张。
黑狐族不接受邑晨给出的解释,坚决不相信霄菡是自己误用解药而死,族长甚至指控邑晨就是害死霄菡的真凶。邑晨想不到对方会蛮不讲理到如此地步,他也极为恼火,几乎快保持不住风度了。
就在两族的矛盾快要演化成兵戎相见之际,黑狐族忽然送来一封邀请函。
他们告知邑晨,下个月他们将要举行祭天庆典,如今因为霄菡的死而改成为她超度的仪式。黑狐希望邑晨亲自护送霄菡的灵柩回去,并与族长会谈,面对面将事情解决。
邑晨与官员商量后,决定答应黑狐的要求。为了不让矛盾激化下去,他们只好先作出让步。
邑晨需要离开十多天,出发之前,他必须先把宫中一切都安排好,最让他放心不下的,自然是碧阳。
临走的前一晚——
“不要到处乱跑,乖乖等我回来,明白吗?”
碧阳点点头,双手眷恋地揪着他的衣袖。小声哀求道:“快点回来……”
邑晨心中一热,抱住他,狂热地吻着他。碧阳的小手扒在他肩膀上,闭上眼沉溺在他甜蜜的亲吻中。一吻方休,邑晨在他耳边允诺:
“我一定会尽快回来的……”
那一晚,他们没有欢爱。在麻烦没有解决之前,邑晨并不想过早让自己沉沦在与碧阳的爱欲中,他仿佛是要把最甜蜜的果实留在最后。
碧阳在邑晨怀里甜甜入睡。
他又梦见那些奇怪的景象了,在他梦里,两名男子不断出现。
那名身着奇异的翠绿色衣服的男人总是在他前方,他很像接近对方,却总是被一股无名的力量弹开。而另一名高大的男人则老是追逐在他身后,自己避如蛇蝎般从他身旁逃开,却总被抓住,而这时,前方的青衣男人就会越走越远。他向着对方伸手求救,对方只会不断地远离他,他觉得悲伤而绝望,眼泪夺眶而出。
眼泪淌下来的一刹那,他醒过来了,微弱的阳光透过窗纸投射进来,而身旁的温暖躯体也不见了。擦去眼泪,披上衣服走下床,外头的仆人告诉他,邑晨的车队已经离开了皇城。邑晨为免他依恋不舍,才会在他睡着的时候出发的。
碧阳呆坐在还遗留着一丝温热的床铺上,双手抚摸着邑晨躺过的地方,心中涌起无限空虚。
车队进入黑狐族的领地之后,按照传统习俗,所有黑狐族人都要换上本族出产的衣服——就连死者也不例外。邑晨他们不清楚还有这种习惯,只好趁马车在别管休息的当口,请人到附近的城镇买衣服。
衣服送来之后,霄菡生前的乳娘跟侍女们开始动手给她的尸体换上新衣服。
邑晨与狄藩、以及几名随行的官员在客厅里商讨一些事宜,霄菡的乳娘忽然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
“大王……老身有要事禀告!”乳娘紧张得声音都结巴起来,看来是很严重的事情。
“什么事?”邑晨冷静地问。
“是……公主……公主她……”
乳娘怯怯地望着屋里的其他官员,欲言又止。邑晨知道她是有所顾及,随即遣退其他人。
“好了,现在只有我俩,说吧。”
“是……”乳娘又惊又慌地告知:“老身给公主换衣服的时候,发现她的……她的身体有点不对劲……”
“那里不对劲?你一并说完吧。”邑晨有预感,又要发生一些麻烦事了。
“是这样的,老身自公主年幼时就服饰她了,公主的身体有什么特点……老身可谓了如此掌,方才我给公主更衣,发现她胸脯前的一小块胎记不见了……”
“哦?”邑晨察觉到麻烦快要降临了。
“老身怀疑之下,就仔细检查了公主的身体……发现她身上的痔都变了,原本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