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能惹得全班同学侧目。
越是紧张的地方,谣言也总是传得最离谱的。
比如X中的学生有点感冒,去医院看病直接被隔离了一个月之类,尽管大家心里也知道多半是谣言,但还是怀着将信将疑的态度进一步把谣言传播了出去。
很多同学开始不愿意坐公交车,宁愿骑自行车吹冷风,或者步行多一点时间去学校。教室里也隔三岔五地喷消毒水,弥漫着一股子刺鼻的味道,倒是醒了很多人的瞌睡。
袁皓辰和舒畅是极少数始终保持冷静的人群之二,前者是一贯的豁达,后者是出于对自己抵抗力的充分信心。
然而生活若没有意外,那也就不称其为生活了。
舒畅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喉咙有点痛的时候,只以为是上火,并没往心里去。两天后,开始出现咳嗽的症状,这才赶紧跑去药店买了感冒药回来。好在当时没有发烧,虽然被药店的人盘查了一番,倒也算不上什么事。
大概是吃了感冒药犯瞌睡,舒畅难得的在化学课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同桌冲着他直乐呵,“哟,这睡得倒挺香,脸都睡红了。”
舒畅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脸,掌心一片滚烫,心下一片冰凉。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班上的人都三三两两去吃饭。
舒畅有些迷茫地起身,漫无目的地随着人群走了出去。
“舒畅,你吃饭没?”
耳后是熟悉的声音,舒畅回头,看到袁皓辰带着关切的脸。他抬头看看旁边的门牌,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就走到了2班。想想才发现原来很久没有跟皓辰聊过天了,好像大家都很忙的样子。
“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晚上没休息好?”眼看着袁皓辰的手就要伸到自己额头上来,舒畅很是敏捷地避开了。袁皓辰愣了一下,手有些尴尬地从空中放下。
“唔,你吃饭了没?出去走走?”
“好吧。”袁皓辰很是爽快地答应。其实他没有吃饭,只是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不应该离开。
他们走到操场边,舒畅一个翻身就躺到了双杠上面,仰头看着夕阳。“真漂亮。”他低声感慨着。
袁皓辰也跟着抬头,天边的云彩正晕染着明亮的橘黄,是一天之中最温暖的颜色。
“你记不记得没进高中的时候,我去游泳池差点淹死,还好你救了我一命。”
“记得,你说过很多次了。”
“哈,其实那之后我也经常会后怕,如果那次真的没救回来……唔,会很舍不得的吧。舍不得爸妈,舍不得米娜,舍不得这个学校,也舍不得你……”
袁皓辰伸出手,轻轻地覆住了舒畅的眼睛。微热的液体从指缝间漫出来,掌心接触到的皮肤,却比眼泪还要炙热。
在最初的震惊之后,袁皓辰很快恢复了他一贯的冷静。“我带你去看医生。”
“我不去!”舒畅刷地一下坐了起来,几乎是气鼓鼓地嚷嚷,“我不去!你疯了吗?你不知道现在发烧会直接被关起来隔离吗?那我高考怎么办!”
“你必须要去。”袁皓辰一字一顿地回答。
“我就不去,你能拿我怎么样!”
袁皓辰一把将舒畅从双杠上扯了下来,后者差点栽了个跟头。“我陪你一起去,别怕。”
“谁说我——怕了……”最后两个字逐渐没了底气,或许说话者本人也很清楚在这个人面前实在没什么可隐瞒的。
他们各自找班主任请了晚自习的假,去了离学校最近的市立医院。
发热门诊区被设置在离大门最近的地方,红色油漆的几个大字,看起来有种触目惊心的效果。
舒畅的腿瞬间就有点软,步子越迈越小,到最后几乎成了原地踏步。袁皓辰看不下去,伸手拉住了他。
因为在发烧,舒畅越发觉得袁皓辰的手很冷,但掌心干燥,手指修长。烦乱的心情好像也因为掌心传来的微凉而逐渐冷静了下来。他们牵手而行,完全没意识到有何不妥,仿佛这本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情。
门诊室的气氛很是压抑,来往人流都用巨大的白色口罩遮住自己的脸,看不到谁的表情。舒畅和袁皓辰也不得不顺应时代潮流,从裤兜里翻出刚买的口罩戴上。大概是受到环境的影响,两个人的精神都突然有点紧张起来,仿佛周围的空气中都布满了看不见的病菌,分分钟就要夺走他们年轻的生命。
当下时,两个人都没有去想,其实袁皓辰并不是非走这一趟不可。他只是在需要的时候适时出现,像过去的很多次一样。
医生仔细询问过舒畅的情况,又帮他做了一些常规检查,基本判定只是普通感冒。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让他先留院观察。
舒畅听到最后一句话,知道这是碰上了传说中的隔离,几乎一个踉跄就要倒下去。关于隔离区的种种流言,顿时涌上了他大脑中的记忆层。
袁皓辰心中也很是焦急,却又没有办法,只能紧紧地抓住了舒畅的手。大概是袁皓辰手劲太大,疼痛反而让舒畅镇定了一点。他回头冲袁皓辰说,“你打个电话回我家,就说我要在你家复习,今天不回去了。”
“不告诉叔叔阿姨么?”
“结果没出来之前,还是算了吧。”舒畅轻轻地摇头,仿佛一瞬之间成长了几岁,整个人泄露出一股沉稳的气势,显是拿定了主意。
隔离区不允许陪护,袁皓辰帮舒畅买了毛巾和牙刷,便在护士的再三催促中离开了。
舒畅环顾周围的环境,雪白的床单和墙壁,医生穿着防护服面无表情从走廊穿行而过。他想去隔壁串个门,刚出门就被护士严厉地呵斥给吓回了房间。
翻出物理试卷,第一个选择题就已经想不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听到手表上滴滴答答行走的声音,百无聊赖……
啪——
窗户上突然有了奇怪的动静,把认真发呆中的舒畅吓了一跳,赶紧跑到窗户旁边去看。
袁皓辰在楼下很努力地招手,黑色毛衣几乎让他在夜色中被淹没不见。
舒畅盯了一会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怎么还不走呢!”
嘭地一下,门被人打开,护士姐姐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这位病人,请保持安静!这是医院,你当是游乐场呢!”
舒畅吓得吐了舌头,冲袁皓辰做了个挥手的姿势,示意他快回去。
袁皓辰在夜色中坚定地摇了头,只是不确定舒畅有没有看见。他又特意走到有灯光的地方,就着台阶坐了下来。冲舒畅比了个握拳的姿势。
舒畅差点没晕过去,这小子怕是脑子进水了吧。
那时候的中学生都几乎没有手机,眼看着袁皓辰大有一副今晚就在这过夜的架势,舒畅想联系也联系不上。总算体会到通讯只能靠吼是个多么苦逼的境界。
昏黄的路灯将袁皓辰本就纤长的身影衬托得更为修长。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立着,凝视着病房的方向。
舒畅急了一会儿,发现着急也没用,索性也搬了个椅子坐在窗边,冲楼下龇了个大白牙。周遭是寂静无边的黑暗,唯有那一盏橘黄的灯光,暖暖的照耀着,驱逐掉夜行人内心的恐慌与不安。
就这样看着看着,舒畅便靠着墙壁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不知怎么就躺回了床上。
护士走进来,笑着说,你是第一个在这里还能睡得这么香的人。
舒畅从床上跳起来,跑到窗边朝外看,那里已经没有了熟悉的身影。以至于舒畅开始怀疑昨天晚上的一切不过又是自己做的诡异的梦。
病房里很安静,舒畅一边输着退烧的药,一边静下心来看书。复习的效果竟然比平时在家还要好。临近中午的时候,袁皓辰顶着个大黑眼圈过来了。护士不同意他再进去,最后只好偷偷塞了个手机让护士姐姐给他带进去。
电话是袁皓辰牺牲男色找班上的女孩借的,两人通过了电话,交待了一些学校那边的事情,突然就彼此沉默下来。
“皓辰,你昨天睡哪了呀?”舒畅终于憋不住问了出来。
“家里呀。”袁皓辰一边打呵欠一边回答。
“噢,那我果然是做梦。我还说你不会真在医院外面守了一晚上。”
没心没肺的小混蛋——袁皓辰在心里骂了一句,并没有多做解释。也许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那样执拗的站了一夜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只是觉得,在那儿亲眼看着,才会觉得安心。
有了手机,百无聊赖的时候,就终于有了人可以骚扰。
其实舒畅在住院的第一天就退了烧,谨慎起见,医生还是要求他观察三天。
在舒畅的坚持下,袁皓辰真的就一直瞒着舒畅的父母。他也曾经问过舒畅,要不要通知米娜,但都被舒畅拒绝了。由始至终,都只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也许是因为有袁皓辰的嗓音做了陪伴,关在医院里的日子也不再难熬。白天复习,晚上睡觉,心态好得连医生都自叹不如。
三天的时光很快过去,出院的时候,袁皓辰拿了柚子茶给他喝,说是去秽气。
舒畅一边笑着骂对方迷信,一边还是很感动地喝完了。一杯热茶下肚,舒畅这才感觉到后怕,其实并未曾经历真正的危险,却有种重获新生的错觉。
袁皓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