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笑道:“有贤伉俪出面主持公道,小辈感激不尽。”
“这些场面话,都留到事情结束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把这个老秃驴送走。”
华不寐干巴巴地笑着,手中竹枝飞出,枝上附二十余片竹叶,竹叶片片脱离,悬空而立,锐利如剑,环绕着枯木。
正是华仙子赖以成名的竹叶剑阵!
即使组成剑阵的只是二十余片竹叶,阵眼只是一支一尺有余的竹枝!
枯木选择了坐下。
他,不能动!
剑阵中央,瑟瑟寒意卷起,二十余片竹叶以八卦方位排列,将他围得密不透风,作为阵眼的竹枝,则紫光环绕,凝结悬空。
生死一线。
然而僵持并不是华不寐、鹤礼夫妻想要的结果,他们被人胁迫,连元婴都被那渡劫大能捏在掌心,此一战,只有进没有退!
互看一眼,阵法自此驱动!
……
华不寐和枯木斗法,作为丈夫的鹤礼却始终在观察李夜吟。
并非他心有旁骛,修道数百年,鹤礼早就古井无波了。但李夜吟不一样,他是那挟持他们夫妻的渡劫大能点名要庇护的人,即使鹤礼真是一滩万年死水,也难免掀起波澜。
只是这一看,却是激动之余又大失所望。
根骨可谓绝世,然而丹田和识海具被某位大能以重手法破碎,纵然毅力和天资都绝世,今生也只可能邪道成圣。
可惜,却又有一种莫名的快感。像不学无术的破落户看到镇上最前途无量的少年被人打断腿只能在烂泥地里爬着走,疼惜之余,又有抑制不住的喜悦。
甚至明知这种扭曲的情绪可能演化为心魔,也遏制不住!
李夜吟知道鹤礼在观察自己,但他不在意,他的注意力都被枯木和华不寐的对峙吸引。
如果被困其中的是我,该如何解脱?
他暗自想着。
竹叶构成的剑阵,看似简单,其实环环相扣,生生死死,若隐若现。稍有疏忽,绵连如海水的剑气就会袭来!
而困在其中的枯木也是一样的艰难。
不过一转眼的功夫,枯木的金丝袈裟和青玉环扣都已伤痕累累,更有几道细如针线的剑气擦着脸颊滑过,留下一道道细长的血痕。
华不寐果然很强。
修真界从来男多女少,能成就元婴的女人更是屈指可数。
如华不寐、鹤礼这般两人皆是元婴修为的夫妻,堪称凤毛麟角。
然而他们再强,也只是散修。
怎可与一元宗长老相提并论!
短暂的窘迫并不能让枯木露出怯意,当他意识到结界并不能抵消这些无孔不入的攻击后,他主动撤下了结界,任自己完全暴露在剑阵的攻击中!
唰!唰!唰!
剑气纵横白线飞扬,每一条细线都带着将中间人碾为尘屑的威力。
然而随着华不寐的脸色越发的惨白,众人们也都渐渐意识到,事情怕是有些变化了。
“散!”
华不寐愤怒地喊着,随着这声怒喝,原本已经飞快如闪电的竹叶更加快了纵横交错,寻常修士的肉眼也只能勉强捕捉到幻影!
钪!锵!钪!钪!锵!锵!
金石交错之声不绝于耳。
然而快到这般地步,也不过勉强牵制枯木的不动心诀!
她眼看就要败落!枯木眼看就要破阵而出!
“大师好手段!”
冷笑一声,鹤礼毅然出手。
绘在白衫上的春竹桃花款款浮出,海风吹过,粉红花瓣翩翩飞落,混入竹叶剑阵中,转眼间就被交错飞旋的竹叶辗成粉末,然而这些粉色却也不散,它们驯熟地凝成柔弱的粉色雾霾,缠绕着竹叶剑阵,作为阵眼的尺余长的竹枝,也因此蒙上了一层淡粉的雾气。
旖旎迷人处,蕴含着万劫不复的可怕。
当然,在法阵外的人对枯木此刻遭遇的凶险,到底无法想象,只看华不寐、鹤礼夫妻的脸色越发惨白却又难言得意之色,可以推想阵法中央的对抗究竟有多激烈!
李夜吟不关心枯木,只要那神秘的渡劫期大能还在暗处照拂,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自己都不会遭遇真正的危险。
他的心思,被东南方向若有若无的一抹熟悉气息带走了。
☆、第119章 果然阴魂不散!
月华前辈说过,只要魂血不褪,夜吟哥哥便还活着。
但是……为何自来到东海,我的心便总是忐忑不安,夜间更噩梦连连,不止一次梦见魂血褪色、诱魔镯化为尘埃?!
好不容易独自一人的李玉暖,迎着夕阳举起了手镯。
自从北冥秘境崩落后,噩梦便始终如影随形。
或是被困青铜荆棘深处、全身被刺得百孔千疮;或是行走在燃火的冰原上,走向尸山血海深处端坐着的只在幻觉中见过的黑衣神灵;更通常的噩梦是梦回南唐皇宫陷落之夜……在梦中,半身是血的夜吟哥哥牵着她的手,亡命地在满是血和火的走廊狂奔,却在转眼间却站在白骨皑皑的草原上,两个人并着肩,仰望尸衣爬满蛆虫的神灵,腕上的诱魔镯化为尘埃,魂血跌进白骨深处,从此再无……
她不怕噩梦,再深再重的噩梦,只要睁开眼就会摆脱。但她害怕现实,害怕这些光怪陆离的噩梦预示着某种现实,在未来的每一天突破梦和现实的界限,变成无力承受的失去!
比噩梦更让她担忧的却是月华前辈的态度。
从北冥秘境出来,他明显变沉默了,大部分时候都只是默默地在镯子里或是她的识海里休憩,连凤凰的挑衅也懒得理睬。若不是每次依照约定将灵气反哺时,灵气确实缓缓地被吸入,她甚至怀疑月华前辈其实已经不在了。
“月华前辈,你……最近……安静得让我有些害怕。”
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短暂的沉默后,识海里响起了熟悉的调侃声。
(“不过半个月没有理睬,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思念我,恨不能扑进我的怀抱?虽然我也承认你夜吟哥哥的这张脸长得不错,但居然如此寂寞,只是被一张相似的脸调戏了就想投怀送抱。被你的夜吟哥哥知道了,是不是会伤心欲绝?”)
“前辈!”
李玉暖忍不住喊出了声,幸亏海风大,周围又没有旁人,倒也不怕被人听到。
“我对夜吟哥哥的喜欢……从来都是单方面的,夜吟哥哥……也喜欢我,可是他对我的喜欢……不是我想要的那种喜欢……他虽然长得英俊又温柔,其实是个无情人,任你为他付出多少,都不会得到回报。至少,他身边的那些女人,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她们想要的,哪怕是一丝丝……也没有。”
(“可你却喜欢他。因为他长得好看,还是因为从小到大都活在他的天才影子下面,忍不住就有了崇拜……”)
月华显然被她的少女情怀撩拨了兴致,竟化为流光飘出,坐在扶栏上,单手托腮,取自李夜吟的美丽眼睛,风情万种地看着她。
“前辈,你……别再用他的形象出现好吗?我……我怕我真的彻底陷进去……”
看着海天相接处逍遥飞扬的鸥鹤,李玉暖断断续续地说着,“我笨、我天资差,宗门里的人基本都不喜欢我,唯一能够让我肆无忌惮地想念和寄托希望的,只有夜吟哥哥……曾经听西域伶人唱过一首歌,里面有一句歌词说,重复一千遍的话,会变成真实。三千多的日日夜夜,我总是思念他一个人,你又总是以他的面容出现……渐渐地,我开始迷惑了,我……真的只是把他当做哥哥还是……爱上了……也许,只是困在里车辙的鱼,吐沫互相润湿……”
有些琐碎地不知所以,但月华却静静地听着,听完以后,温柔地伸出半透明的手,抓了抓女孩的头发。
(“恋爱是件好事,一次刻骨铭心的爱情,对女人而言,不亚于一次境界突破。只是结果是浴火重生,或是万劫不复,却没有人能事前预料……你虽然有常人远不及的毅力,但到底还是太脆弱了,留下对他的这份单相思吧,它能支持你走得更远。”)
“是吗?所以你总是以他的形象出现……但是……为什么我觉得前辈其实非常不喜欢夜吟哥哥?”
李玉暖小心翼翼地说着,没有任何证据,只是本能地觉察到月华前辈对夜吟哥哥,似乎并不喜欢。
月华笑了,许是海风的缘故,半透明的笑容竟也带上了几分清爽。
(“凡是和我太过相似的人,我都不喜欢。”)
“因为太相似,所以不喜欢?可是你也一样不喜欢凤凰神君。”
李玉暖歪着脑袋问道,抛去容貌上的相似不说,月华前辈和夜吟哥哥之间,确实存在很多的相近,不论是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处事手段,或是百转千回的心思,都如出一辙。
月华闻言,又是一笑。
(“不喜欢凤凰,因为他太蠢了,蠢得我根本没法子喜欢。”)
说罢,又伸手理顺她被海风吹乱的头发。
(“不像你,又单纯,又执着,有时候狡猾得像只小狐狸,但更多的时候却固执得像块石头。”)
李玉暖愣住了,她看到他半透明的眼瞳中闪着一些陌生的东西,随即移开注视,道:“因为我又笨又傻,除了固执和坚持,没有任何长处。”
(“除了固执和坚持,没有任何长处?”)
月华重复了一遍,突然道:(“给你一个忠告,不要再想李夜吟,更不要喜欢他,他是个没有心的人,你会因为爱上他而死掉!”)
“可是——”
“还没有喜欢上就已经在燃烧生命,如果真的爱上了……”
骤然响起的声音带着凤鸟的清越,李玉暖转过头,发现凤清德不知何时已近在咫尺。
“神君。”
她连忙欠身行礼,凤清德挥了下袖子,道:“你先退下,我有些话要和他说。”
“是。”
……
几乎是李玉暖走出视线的瞬间,凤凰便冷了脸色。
“月华,放弃吧,不要再害她了,也别再继续撒谎了。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明知道……就算是鬼面的转世,也一样承受不住星辰之力大成的反噬。她只是个凡人,她的心和身体都早晚会到达极限,她……会死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那又怎样?我倒觉得她会成功,毕竟是个天命之人,心中又怀了个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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