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的培养过程,让李玉暖累得好似过了百年般漫长,待到天子草长成时,她已是汗透层衫,好似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彻底长成的天子草,浓绿色叶片梢头点着如凝固的血滴般深邃的紫色,因为是以星辰之力和少量琉璃净世的法力灌输长成,本该淡红色的天子草的根部,呈现出粉晶的剔透色泽,间有点点星光闪烁。
简直就是件艺术品。
不愧是能够平衡生死之气的神奇之物,果然美得巧夺天空。
考虑到天子草极其娇贵,离开根源超过半个时辰就会彻底枯萎,李玉暖特意取出凤凰火炼制过的玉瓶,瓶底盛少量生命之源,再小心地将天子草整棵移到瓶中。有了生命之源的滋养,即使失去了天子气的养润,天子草也还能维持一个时辰的活力。
但……即使如此,依旧分秒必争。
确定无遗漏后,李玉暖捧着玉瓶,推开了李夜吟的房门。
然后,她呆住了。
她知道拓跋静守在李夜吟榻前,也想过推开房门后的无数种可能,不论是互诉衷肠,或是情意缠绵,她都做了完全的准备。
但万万没想到,呈现在她面前的情况,竟是——
“……夜吟,你说我软弱也好,说我愚蠢也好,再深的黑暗、再多的痛苦只要有你陪在身边,那也都不算什么,我在这个世上爱的人只有你,不要抛下我好吗?”
傲慢的公主全无尊严地乞求着,榻上之人却只是厌恶地扭过头,拒绝看她。
李玉暖感到一阵心酸,她没有爱过,但同为女人,怎能不知道女人彻底陷入爱情的卑微全无尊严!她自认做不到拓跋静这样,所以看着拓跋静被拒绝,心中更是格外的悲哀。
但她无法呆立门外,多拖延一份时间,天子草的药效就会削弱一分。
——虽然打断此刻的气氛确实不该。
“夜吟哥哥——”
她生硬地说着,分开纱幔,走到拓跋静的身边。
“天子草已经培养好了,你赶紧把它吸收,早日弥合伤痕。”她尽可能言简意赅地说着,将天子草递出。
李夜吟没有说话,他盘膝榻上,双手勾圆,剔透喜人的小草于是如被琉璃光环包裹着一般,悬浮飘到了他的手掌中间。
空气开始凝固,激流的灵气刮起白弧涌到李夜吟的身畔。
李玉暖适时地将拓跋静拉到半丈开外,依靠着柱子,一言不发地看着那珍稀的天子草随着李夜吟的手指变幻,逐步分解成细不可见的微粒。
金色的、琉璃色的、绛紫色的、浓绿色的……所有的微粒都如荧光般剔透美好,缓缓的融化在双手勾起的琉璃光环中,最终消失在如玉的掌心。
“呼——”
深吸一口气,李夜吟睁开了眼睛。
“天子草果然有奇效,我感觉舒服多了。”他赞许地说着。
李玉暖笑道:“也亏得拓跋——”
“天色已晚,公主殿下还是及早回府,若是禁卫发现公主通宵不归,明日难免一场戒严搜查。”李夜吟冷冰冰地说着,将李玉暖的话强行打回了肚子。
拓跋静委屈极了,她嚼着眼泪,死死地看着李夜吟,许久才憋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她是你的命。我呢?”
李玉暖大惑不解,李夜吟却是面色坦然,他撑身下榻,看着门扉处,意味深长道:“我感谢你为我做的所有事情,但是——爱不是交换,不是你施恩于我,我就必须回馈。”
“……李夜吟!”悲愤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扶着柱子缓缓跪下,喃喃道,“……你已夺走了我全部痴狂。我……我无法想象……被你拒绝的我……”
“你是陈国公主,即使得不到我的唉,你还会有数不尽的追求者……”李夜吟冷漠地敷衍着。
拓跋静顿时泪流满面,等李夜吟说完后,她冷然回了一句:“可是我不喜欢!”
这是她对李夜吟说出的最狠的一句话,因为这句话刚说完,她就又哭起来了。
李夜吟静静地看着她,等她的嚎啕哭泣变成低沉的呜咽时,他才无心无泪的说了四个字:“……我知道了。”
“你——”
拓跋静彻底地绝望了,骄傲的自尊悲哀的放在地上,换来的却是无情的践踏!
“是不是你不爱,所以我做什么都是错!”
悲呼着,拓跋静冲出了房间。连李玉暖也被她的行动震撼,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她义愤地瞪看了眼李夜吟,命徐媛媛暗中跟上,免得公主再生事端。
将这些善后都吩咐完毕后,她好生没好气地看着李夜吟,道:“你不怕她因爱成恨,转而报复你吗!”
李夜吟漫不经心道:“她不会,她为了爱情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唯一不会做的就是……伤害她的爱人……不论我怎样的绝情绝心,她对我都会怀有期待……这是一种愚蠢的期待,但也是这份期待,让她不愿死心……草原的女人和江南的女人不一样,她们刚烈似火,耿直简单……”
“你看穿了她,所以尽情地玩弄她!”李玉暖不耐烦地打断道。
李夜吟道:“为了达成目的,牺牲一些东西本就是应该的。”
李玉暖顿时为拓跋静感到憋屈:“……天子草是从孝武皇帝的首级中培养出来的!而孝武皇帝的首级,却是……她为了你连祖宗都可以献出来,你怎么能——”
李夜吟叹了口气:“玉暖,你还是太单纯了,许多事情你都不懂。她现在爱着我,愿意为了我付出她的全部。但是爱情不是交换,不是给予就应该回报。如果仅仅因为接受了她的施舍就必须回馈同等的爱情,那我早就……四分五裂了……”
“那你至少给她几句软话啊!”李玉暖气鼓鼓地说道。
李夜吟摇着手指道:“我不爱她,给不了她任何承诺,为什么还要敷衍她,让她对我怀有侥幸心理?何况,拒绝本身也是一种策略,她太爱我了,即使被拒绝,心中想着念着的,也还是我。”
手指捏诀,指间顿时幻出一支栀子,朦胧如月光花。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她现在虽然恨我怨我,等到平静下来了,却还会念着我。”
“你……真、卑、鄙!”
李玉暖痛恨地说着,转身冲出了房间。
☆、第180章 贱得忍无可忍
长安城外三里,禁军驻地,直至深夜依旧喧闹嘶鸣之声四起,长枪森森,明甲晃晃,中央高阔都有二十多步的大帐,更是戒备森严,灯火通明。
帐篷里,二十多位几乎一般高矮的健壮男子如石柱般矗立着,手持长枪,一动不动。
正中央铺了整张白熊皮的软榻上,国师高徒墨清修大喇喇地跨坐着,右手支颌,左脚踩在熊头上,姿态看似慵懒,却是双目如炬,炯炯地瞪视着下方抖如糠筛的妇人。
“你方才所言,可有半句虚妄!”
那妇人虽是出名的泼辣,此刻笼罩在上位者的威压下,确实不敢有半点怠慢,闻言连连叩头:“都是农妇亲眼所见,没有半句谎话!皇陵出事的那个晚上有马车经过,小妇人的丈夫以前做过马贩,听出那马匹的踏步声格外响亮,还特意点了灯火看。拉车的是八匹通体雪白的汗血马,马车上贴金挂玉,一看就知道是侯府人家。”
“既然是侯府大户……可看出是谁家?”墨清修冷傲地问道。
妇人早被吓得七魂掉了六魄,此刻更是吓得直哆嗦,顾左右言道:“是……陈国公主……”
“胡说!”
一声厉喝,震得案几上茶具一并碎裂,妇人此刻虽然肝胆俱裂,但却不改口,断言到:
“小妇人……曾有幸见过公主出行的派头,虽说隔着远,但那马车的样式……却是……何况陈国公主乃是陛下的掌上明珠,小妇人就是阖家的脑袋都摆在地上,也不敢诬告公主啊!”
虽然有些刁钻狡猾,妇人的话却也在情在理,墨清修哼了一声,道:“谅你也没胆诬告公主!”随即命随从引妇人下去领赏,又屏退左右,这才转过身,对屏风后道:“鹤真人,敢问师祖何时归还?”
“师尊已经收到你的联络,三日内必定回来。只是即使确定了盗取孝武皇帝首级的是陈国公主,依着皇帝对陈国公主的宠溺,这件事总归会不了了之。”屏风后的那人慢条斯理地说着,“即使师尊及时回来,也……”
“但通过这件事,我们可以确定李夜吟就在洛阳。”墨清修解释道,“孝武皇帝乃是陈国公主的先祖,依着鲜卑人对先祖的重视……唯有李夜吟处于生死危机,否则陈国公主不可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孝武皇帝对拓跋皇室意义非常,虽然我们无法证明此事是陈国公主所为,但借着这次的事,却可以狠狠打击那些不安分的南唐余孽!”
“你的意思是——”
鹤真人也惊讶于墨清修对昔日同胞毫不掩饰的狠毒,怔了一下,道:“你的历代先祖都为南唐李氏捐躯,为何你对南唐竟没有半分怜悯。”
墨清修冷然道:“我没有背叛南唐,是南唐背叛了我。”
“……执念太深是无法得道的。”鹤真人叹息着,道,“我现在有些明白为何你几番请求,师尊却始终不愿意传你道统了。”
墨清修道:“是非黑白,随便后人啰嗦,反正他们再多的议论也不会伤到我一丝一毫!”
“说得好!选择了恶人的路就坦荡荡地作恶,扭扭捏捏瞻前顾后,算个什么样子!”
话语伴随着惊雷轰过,檀木屏风承受不住法力,震得破碎,一片狼藉中,两位化神期大能翩然降临。
枯泽虽然是一元宗的太上长老,却是驻颜有术,单看容貌乃是一中年美男子,一身白僧袍披着紫金袈裟,端得风度翩翩,器宇轩昂。
而他身边的轩辕老祖,因为是大夏门开山立派的祖宗,自重形象,刻意弄成鹤发童颜的老者形象,长须飘飘,白衣胜雪,果然是位得道高人。
方才赞美墨清修的,便是轩辕老祖。
“拜见师祖!拜见……”墨清修迟钝了一下,道,“轩辕老祖!”
普一照面,轩辕老祖便看清了墨清修的相貌和骨骼,礼貌道:“小子倒有几分资质。可惜老夫年迈,否则必定收你做关门弟子!”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