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的这份小心思,根本无法瞒过李夜吟。
他交错地看了看地上的斑斑血迹和李玉暖的发白面色,断言道:“你有事瞒着我。虚丹转为实丹虽然不容易,但你修习的星辰诀和密宗法门都是肉神合一的功法,即使初次神魂离体受到冲击,也不可能吐血。何况——”
李玉暖道:“你想多了,我……”
话音未落,已被李夜吟扣住了手腕,他分出一脉神识探入李玉暖体内,随着神识沥经经络,面色随之凝重。
“道痕?什么时候?怎么回事!”
“我无意中冲突了洛阳城的禁制,休养几天就好了。”李玉暖强行抽回手,讪讪地说着。她不想让李夜吟知道她的道痕因何而起,然而她低估了月神君的功法,也忘记了她和李夜吟曾经神识相连的事实。表现的敷衍让李夜吟顿时忧心不止,竟强行以神识试探她的记忆,将神魂离体是的经历全数如明镜般倒映在眼中,包括——
“拓跋静?”他颤声道,“你神魂离体时遇上了拓跋静?”
当月光般透彻的力量顺着脉络流经全身直刺识海时,李玉暖已经知道自己瞒不过李夜吟了,但对方居然如此理直气壮地偷窥,顿时又是一通无名火,骂道:“对,我遇上了拓跋静,因为她道心受损!你有成大事不拘小节的冷血,可是我做不到!她对你痴心一片,天地动容,你……不管是否接受都该给她一个明确的回复!不要再用这种暧昧不明的态度折磨她!”
“你怪我刻意暧昧让她痛苦,你可知道,爱是两个人的事情,我就算把所有的狠话全部摆在台面上,她若是不肯放手也还是不会放手!”李夜吟有些无奈地说着,“你不曾爱过,不懂爱上一个人以后的可悲和可叹。你觉得我的行为让她难堪痛苦,可她也一样笑你不懂爱。”
“可是……当年如果你不主动撩拨她,她也不会陷入现在的尴尬境遇!”李玉暖一针见血地说着,她知道不管她说什么李夜吟都会找出足够的借口推脱责任,但事实就是如此,李夜吟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没想到她会说出这话,李夜吟也有些吃惊,但他很快就垂下眼角,作出心痛无奈神情,巧舌如簧道:“不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我。但是……那时的我没有选择……枯泽要杀我,拓跋洪想利用我……名为联姻,其实不过是形式……想从必死的困局中逃出,我必须利用她的爱情……我承认我不择手段……为了让她陷入陷阱里,不惜牺牲爱我的人和将我当做信仰崇敬的人……可是……即使一切重新来过,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我,从不为自己做过的决定后悔!”
“你——”
李夜吟理直气壮的表白,听得李玉暖只觉太阳穴也要气得炸开了,但她知道,李夜吟说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符都是事实,任谁处在他的境地,都无法做到拯救自己却不伤害别人。
自私,是人的本性,她也曾为了自保……陷害过别人!
所以虽然愤怒,李玉暖最终还是心平气和地接受了李夜吟的解释:“我理解你的选择,我只是气愤……你明明有无数种善后手段,何必——非要选择最伤及无辜的那种?”
“因为……利益最大。”李夜吟直言不讳道,“现在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能够理解但不会接受,好在现实会让你总有一天理解我的决定。人只生了两只手,只能抓住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东西,那些次要的……即使惋惜……也必须……牺牲!”
“我明白,我……只是无法接受……”
李玉暖转过了身,听了李夜吟这番极端自私的话,心中的道痕居然有了少许的弭平,震惊之余,更多的感受却是害怕,她害怕自己终有一天会变得自己也不认识。
“我是个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人,”看李玉暖已经松动,李夜吟又道,“我最近经常会在入定吐纳时陷入奇怪的幻觉……都是些无法串联起来的片段,但和月神君的生平有诡异的重合,而且每一次这样的恍惚过后,我的身体都会出现一点细微的变化……这让我感到害怕……如果有一天——”
他再次抓紧她的手,手指恰好按在诱魔镯之上,语重心长道:“如果发现我彻底地变成了另一个人,你一定要杀死我!”
“什么意思!”突如其来的话语让李玉暖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她知道李夜吟说话从来真假参半,但类似这样的话,却是——
难道真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
她曾不止一次地看到月华和凤清德为即将到来的大劫难忧心不止,其中更有几个字眼反复提及:应劫之人、牺牲和叛逆。
回看容裔神君对诱魔镯表现出的超乎寻常的浓烈兴趣,以及渊默神君对月华、魔尊的复杂情感,李玉暖越发地心思沉重,正要追问,突然——
顺畅的空气骤然压抑,有大能挟威压而来,磅礴的法力织成一张网,将整个小院锁得密不透风!
一阵急过一阵的敲击声穿过竹林传到面面相觑的两人耳中!
“夜吟!快开门!枯泽……那个老秃驴违背约定,提前回洛阳了!”
☆、第182章 要战就战
“什么情况?!”
突如其来的法力波动震得李玉暖汗毛倒立,他们选择洛阳养伤,很大的限度就是看中这里是千年古城,大齐副都,人气浓郁,即使是枯泽也不敢贸然大肆杀手,徒增业报。
“为了渡劫,枯泽已经无所顾忌了!”李夜吟冷然地说道,衣袖摆动间,门窗轰然大开,肉眼可见整个院落都裹在水晶般浓郁的法力中,空气被压迫地厚薄不均,徐媛媛和丽偃都已经被浓稠如松脂的力量层层叠叠地裹住,像黏在蛛网上的蚊虫,动弹不得。
两位大能飘然立在庭院里,一派道骨仙风,只看外表衣断想不到他们此刻做的乃是趁火打劫的勾当。
李夜吟最后看了李玉暖一眼,示意她留在房中,转身,走出房间,对两人作揖道:“大能深夜来访,小院顿觉蓬荜生辉。”
轩辕老祖哼了一声,不予回复。
亏得枯泽涵养好,即使彼此间隔着血海深仇,此刻再见面,却也能摆出高僧姿态,回礼道:“数年不见,世子的修为又精进了。”
“比不上国师一日千里。”李夜吟语带讥讽地说着,又对老祖道,“贺兰山中多有冒犯,还望老祖海涵。”
“好说好说。”轩辕老祖哈哈地说着,同时左顾右盼,道:“怎么不见魔尊传人?”
李夜吟道:“我们中途就分开了。”
“分开?”轩辕老祖神色顿时凝重,他专研补天**千年,姬妾鼎炉众多,早看出魔尊传人对李夜吟有情愫,而陈国公主钟情李夜吟更是天下皆知——
虽说两女一男间难免产生摩擦,但李夜吟坦然表示魔尊传人已离开,反倒让他有些摸不清对方的底细了。
洛阳毕竟是帝都,不宜大打出手,何况陈国公主就在外面。
想到入宫谋取信仰香火的大计,轩辕老祖顿时挤出了几分笑容,道:“可是小儿女生出了矛盾?”
李夜吟道:“修道人不拘男女,何来的情缘?我们萍水相逢,自然已经相忘江湖。”
又看了眼悬在空中的丽偃和徐媛媛,斥道:“两位大能何等身份,你们竟敢还杵在那里!”
轩辕老祖明白他这是杀鸡儆猴,虽然还没有确定魔尊传人是否真的和他分道扬镳,但看当下的形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顿时也不再虚伪,双手捏诀,用力按下,同时道:“我们不请自到,若是再敢劳烦她们的侍奉,只会更显我碍手碍脚!”
话音落下的瞬间,水晶壁一样浓重的结界上数十个圆球逐渐凸显,越拉越长,如变形的水滴般,裹满了金戈之气的法力凝滴重重落在地上,迅速破裂,露出裹在其中的夜叉神将,竟有数十人之多!
“你我皆是月神君的传承者,不妨以月神君的功法,决一胜负?看看是世子的领悟力更胜一筹,还是我千年的推演合时宜!”
轩辕老祖笑眯眯地建议着,春夜的风是缠绵的,但流淌在剑拔弩张的两人之间的气息,却是你死我活的决绝。
李夜吟没有立刻回答,如深渊般黑暗的眼睛始终盯着枯泽:“国师乃一元宗第一太上长老,不知比之佛宗护法舍利夫人,又是如何?”
“春花秋月,各有千秋。”枯泽回避道。
李夜吟于是又笑了,修长的手指交叠下沉,平稳的地面顿时裂开,数十道光柱拔地而起!
“敢在国师的耳目下养病,我怎么可能没有半点准备!”他淡然地说着。
若是从空中俯瞰,会发现这些从地下拔出的光柱,看似杂乱无章,其实竟恰恰构成一个剑池的雏形!
受剑池的金戈之气的拖累,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夜叉神将们顿时迟钝了,甚至——
地面开始摇晃!
土地拱起,地下横七竖八地冒出了千余长剑,它们无一例外的锋利朝天,精钢的剑身有少许的锈斑,看起来甚至有些寒酸。
但看清这些斑纹的分布后,枯泽露出了忌惮之色。
“剑山?”
“不错,剑山。”
李夜吟坦然地承认了。剑山是流行于五千多年前的剑修门派的护山法阵。纯粹的剑修乃是剑道合一,艺成后便会纵横天下寻找自己的道。所以每个真正的剑修,下山时都会交给师门一柄滴上自己的魂血的剑,这柄剑将会放入剑池成为剑山的一部分,这样一来,即使身体远离,神魂也与宗门同在。
当然,随着时代变化,纯粹的剑修也渐渐被遗忘,剑山最终变成了历史。但任何熟悉这段历史的人都不敢小觑这种最犀利最不留余地的法阵。
即使此刻穿刺地面的不过千柄没有经过剑修神魂浸润的普通长剑!
因为驱使它们的,是李夜吟!
是曾经一剑碎青山一剑破城门的李夜吟。
已经从轩辕老祖处知道破天第三剑的威力的枯泽,深切地知道,若是李夜吟不惜以整个洛阳城殉葬,自己很可能抵不住这第三剑。
看剑山出土时,他已经听到了第三剑的出鞘吟鸣了。
时间在冰冷中一滴滴地流淌。
嗒!嗒!嗒!
有液体从天而降,枯泽摸了一下头,掌心全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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