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作为燕罗峰执事,他从来风度翩翩,彬彬有礼,即使满心的不快依旧命人将顾家使者带下,好生款待,自己则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李夜吟。
李夜吟没有回避他的注视,眼神滟涟,折扇掩笑。
凤落明白了大半。
他站起身,对跪地的几人道:“大庭广众之下,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还不快下去!”
被斥责的几人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流月和凤落,哭诉道:“弟子们知道自己行为有损宗门体面,但是……有件事情涉及甚多,弟子们却是非说不可!”
“……什么事情?”流月是玲珑人,转眼看出猫腻,但面子上却还是做出了惊愕之态。
“弟子们……师兄……死得冤枉!”为首一人哭泣的说着,几欲滴血的眼角,狠狠瞪视凤清德、李夜吟和慕容霜。
“冤枉?此事怎讲?”流月道。
于是这几人便将他们入岛后发现凤清德留书后,如何在慕容霜的撺掇下决定探访灵宠岛;慕容霜撞见李夜吟杀人时,他们又如何因为一时无知平白丢了性命,直到被顾家人带去顾家群岛休养,才知李夜吟并非邪魔,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竟是慕容霜等等,种种陈述,听得流月眉头直皱,慕容霜更是好几次嘴巴张合欲出声打断。
等到他们诉说完毕,流月铁青着脸色问道:“事实真是如此?”
“事情是这样,但是——”慕容霜欲辩解,可惜流月听完这半句就够了,打断道:“既然事实是如此,那便是你自身不端,又有何资格指证李玉暖!”
“因为——”慕容霜已经气急败坏,指着李夜吟道,“就算是我的错,害得与我同行的师兄们丢了性命!但是他杀人难道就有道理!他杀了和我们结盟的九华宗!”
“我杀的只是背信弃义的小人!”李夜吟义正词严道,“九华宗与青山派,作为修真门派,不思替天行道锄强扶弱,反而助纣为虐诛杀老弱。他们贪心南唐遗宝,将曲老爷子劫持,严刑逼供,迫他交出宝物。我杀这等无耻小人,有何不可!”
“所以你杀我两位师兄反倒有道理了!”慕容霜垂死挣扎道,“光看你的功法那么鬼祟古怪,谁会相信你是正派人!”
可惜论起文字游戏,她又怎么可能是李夜吟的对手?
只听他笑眯眯道:“正派不正派,难道都写在脸上?姑娘长得五官端正,却还不是一样的尖酸刻薄,嫉妒深重?”
“你——”慕容霜大怒,险些当场拔剑。
李夜吟懒得和她纠缠,扬着折扇道:“你不是我的对手,快点退下去,让你背后的那个人出来。”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李夜吟反口笑着,对流月道:“当时场面混乱,误伤了贵门派弟子,好在我把他们交给顾家时,一息尚存。而顾家的不传秘药也确实有几分神奇,竟然当真把人抢救回来了。可惜修为到底还是损失大半。”
流月早在他与凤清德并肩进入时,便看出此人修为虽寻常,体内却隐隐生出太古气息,知道是个厉害角色。又听他言语,句句歪理却又让人不知如何辩驳,更是心神戒备,面上则是笑意嫣然,道:“李道友也是一时情急,只怪他们学艺不精,又不早早亮出身份。比斗误伤,实属天意。只愿他们经过此劫,能够从此安分天命,福兮祸兮,天意自知。”
“长老大量,小辈自愧不如。”李夜吟恭维道。
流月笑得勉强,命亲信弟子们将这几人带下,这才对慕容霜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们沆瀣一气包庇她,我还能说什么!怪只怪天道不公,皇天无眼!一个个都被迷了心窍,看不清是非黑白!”
局面已经是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的一边倒,慕容霜却也没有示弱,她倔强地骂着,眼角龇裂,几欲滴血!
“我恨!我恨你们所有人!你们这些欺世盗名的混蛋!披着道貌岸然的衣裳,做着男盗女娼的勾当!说什么名门正派,说什么顺天安命,其实都是见风使舵欺善怕恶的无耻之徒!如果今天,站在这里为我撑腰的是渊默长老,你们还敢用这样的态度说话吗!”
“……你!”苏红叶彻底愤怒,她一个箭步窜上,抓住慕容霜的肩膀,左右开弓,啪啪两个巴掌!
慕容霜的脸火辣辣地肿起,但她没有哭,也没有笑,她只是看着苏红叶,恶狠狠地看着,恨不能把她生吞活剥地看着。
“苏红叶,你自以为严厉公正,其实心里眼里都只有你自己!我们这些门下弟子,不管平时多么努力讨你欢心,但凡有一点不中意,你就苛责我们,似乎我们的存在就是罪孽!”
“住嘴!”苏红叶骂着,慕容霜却是憋足了怒气,一定要全部发泄。
她看了眼三清殿外无云的碧空:“你嫌弃我丢脸,我嫌弃你虚伪,你我既然互看不顺眼,那就从此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说罢,长剑飞出,疾驰而去。
看着她迅速消失天边的黑色身影,流月叹道:“朽木不可雕!”
☆、第234章 顾全大局
一场声势浩大的讨伐,最终以慕容霜叛出师门收场,看着疾驰而去的背影,流月也是一声叹息。
李玉暖不意外慕容霜的气急败走。她知道慕容霜这人心高气傲受不得半点委屈,但却也惊讶于她的遇事没城府,被自己不过三言两语的挑拨就恼羞成怒,和苏红叶翻脸,甚至恩断义绝!她表现出的过分干脆,甚至让李玉暖觉得自己那么多的准备都浪费了。
流月看李玉暖注视着殿外晴空沉默不语,以为她心中自责,于是说了许多安抚宽慰的话,苏红叶更是哀伤叹气地向李玉暖反复歉意。一时间三清殿内风头大转,人人附和。
李玉暖与他们随便敷衍一番后,寻了由头退下。
她没有立刻返回凤凰居,而是和凤清德、李夜吟一道,找了一处僻静地,着重商议。
直觉告诉她,风波还没有结束。
……
……
看着山下竹海松涛,李夜吟摇扇道:“慕容霜如此没有城府,反倒打乱了我们的计划。接下来,玉暖打算怎么办?”
“……我发现我自己是进退两难。”
“哦,你也发现了?”李夜吟反问道。
“走出三清殿时就发现不对了。”李玉暖道,“我知道慕容霜没城府脾气爆裂,但这一次我们也未免赢得太轻松了。怕只怕胜利不过梦幻泡影,转瞬便逝。”
“不错,以慕容霜和渊默的心智,能提出如此逻辑严密的指证,必定是得了高人指点。但最关键的当面对质辩驳之日,背后的高人却要渊默放任慕容霜当众出丑,甚至沦为败家犬……怎么想,都有些怪异。”
“你的意思是——”凤清德插嘴道。
李夜吟笑而不答,李玉暖解释道:“我们中计了。渊默压根就没想过帮助慕容霜,他只是想借这件事,摸清我们的底盘。”
“而我们也确实如他所愿的,露了大部分的底盘。”李夜吟补充道。
凤清德闻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但是——你不露底牌,玉暖便无法安然过关。你露了底盘,就称了他们的心意。这可真是个连环毒计!”
“可惜就算知道是圈套,我也会跳进去。”李夜吟铿然道,“因为这个阴谋针对的是我最重要的亲人。”
“但是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李玉暖问道,“底牌已经大半都被看穿,他们必定会有进一步的动作,或是针对宗门,或是针对我们。”
李玉暖如此担忧,李夜吟却只是温柔一笑,右手轻拍她肩膀,抚慰道:“山雨欲来风满楼,不管渊默背后的人有什么目的,也不管枯泽又安排了什么阴谋对付我们,我都不在乎。我现在唯一担心只有……你。这次你能侥幸过关,全因为万始宗内部多股力量的互相牵制。可惜你已经暴露身份,万始宗内很快就会有各种怀疑和质问,继续留下,只会越来越危险。”
“可是——”
李玉暖欲出言争辩,却被李夜吟修长的手指抵住了嘴唇:
“虽然修士淡泊名利不屑物质,但他们对道、对长生的渴望却会随着修为的提升,与日俱增。越是时日无多,越可能铤而走险。虽然星辰无双诀对修炼者而言是不亚于死的酷刑,但是……谁又能保证,你的那些师叔师祖们,都是真正的君子呢?凤落是个光明正大的好人,将魄更是出身高贵不屑鬼面的功法。但是……永远不要怀疑人心的贪婪和丑恶,只要还没有渡过彼岸,贪念就不会消失。”
一番话鞭辟入里,让李玉暖不知如何回答。
人心叵测,怀璧其罪。
从废柴走到现在,全靠有凤凰血遮挡,加上将魄和凤落明白无误的偏袒,才让宗门内的质疑声音消失。但是经过这一次,她……再留下来,只会变成他们的负担。
“……我该怎么办?”她抬起头,诚恳地看着兄长。
李夜吟叹了口气:“你的实力还不足以对抗万始宗内的暗潮,所以我能想到的最好选择就是退走!离开万始宗,去凡尘界历练一番,属于你的机缘。”
“机缘?”
李夜吟点头,道:“凡尘界的灵气和草药都比修真界匮乏,但却存在许多修真界无法生长的珍奇之物。而且……从金丹到元婴,看似刹那,其实万里,想要捷径,唯有依靠凡尘。”
“捷径?”
觉察到话语中的不安意味,李玉暖难免言辞有些错愕。
相较于她的含蓄,凤清德可是直接多了,金色的眼睛瞪圆,夸张地叫道:“难道你要效仿上古圣人,以杀证道!”
李夜吟哼声道:“上古圣人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李玉暖闻言,拉了下风情的袖子,低声道:“什么是以杀证道?不会真是字面上的那个意思吧?”
凤清德道:“不是,但也差不多了。”
李玉暖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又问:“哥哥要以杀证道?可是我听说以杀证道虽是捷径,但却后患无穷。渡劫的时候会比寻常修士艰难百倍甚至万倍……”
“不错,”李夜吟毫不掩饰地说着,“但是我辈修士,求的是行事随心,逍遥万世。若是连面对万倍的天劫的勇气都没有,倒不如早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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