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再坚强,他也还是个孩子,一个因为过分醉心修炼反而在情感上有极大欠缺的孩子。
手指轻拍着他的肩膀。
这个细小的动作让百余年来郁结的委屈和悲伤突然间一次性涌出。
将魄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感情,泪水滚落,将李玉暖的衣服打湿了一大片。
开始的时候还是压抑的哽咽,渐渐地,抽泣声越来越粗重,泪水像冲破闸门的洪水,肆无忌惮地流出来。
这是绝对不能让外人看到的一幕。
李玉暖深知将魄的骄傲,所以将方圆三里都封入镜面结界,若有无意中闯入的人修为低于她,只可能看到一片荒原。
……
太过长久的压抑,让将魄的感情都有些失控了。
许久以后,他才从释放的狂乱中清醒:“对不起……方才失控了。”
李玉暖谅解地说道:“每个人都会有需要发泄的时候,你也一样。压抑得越深,只会让自己越不快乐。”
将魄赞同地点了点头。
“确实,哭出来以后,心里好受了许多。”
李玉暖趁机劝道:“对了,你方才说你的父亲和冰原有些关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将魄于是将在神庙内得到的关于身世的情报复述了一遍,李玉暖听得心中寒意阵阵。
早在离开万始宗的时候,她就隐约觉察到舍利夫人对自己的态度有些怪异,却万万没想到……原来她在意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月神君!
“北冥冰宫的最底层……确实有些东西。”李玉暖尽可能地选择柔和的词语,“月神君在陨落前,曾经常住北冥冰宫,舍利夫人从冰宫最深处得到的,多半是和月神君有关系的东西。如此说起来,你也是……”
“不用说这些安慰的话,我知道自己是个不被双方血缘承认、夹缝里的杂种!”
“师祖,你”
李玉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了。
她看了眼冰原的皑皑白雪,突然心念一动,道:“不是这样的!舍利夫人眼高于天,如果仅仅是为了顺利化凡,她大可以选择别的手段,但她最终选择了你……我相信她其实也希望得到你的承认。凡尘界的女人经历了十个月的痛苦才把孩子生下来,而修真界的女人更是……如果这刻在骨子里的感情都不是爱……”
“而且……”她犹疑不定了。
“而且什么?”将魄追问道。
李玉暖道:“而且师祖能够有现在的成就,可不仅仅因为血脉之力。若是您不是存了让双亲承认的念头,也不会如此努力的成长。所以师祖心里其实一直都爱着你的父母双亲,只是……你不愿意承认罢了!”
“或许吧,我……”
“我理解你的心情,这样的身世,放在谁的身上都很难接受。”
李玉暖温和的安抚着,自从知道李夜吟的身份以后,她发现自己确实变得处乱不惊了。
不管是多么荒诞的事情,她都能在短暂的惊讶后平静接受。
“但是,师祖既然能生在天地间,必定有上天的安排。如果你自己都不能接受自己,又怎么能领悟天道的旨意,找到属于自己的未来呢?”
将魄沉默了。
李玉暖看他心有动摇,添火道:“师祖能够承袭万年前第一天骄月神君的血脉,说出去不知道要惹来多少人的嫉妒。若师祖破了这份迷茫,修为必定更上一层楼,到时候,对付冰原神庙也就更多一份把握了。”
因为李玉暖的提醒,将魄恍然大悟:“……对啊,我……”
李玉暖又趁热打铁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我是个几乎没有天资的废物,从开始的时候就比别人走得更慢,需要十倍甚至百倍的努力才能达成别人一份努力就能取得的成绩。但这样的我,却反而超过了同辈,走到了前面。因为我相信,天道让我生在这个世界上,必定有它的道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坚持走下去。只有走下去,走到终点,才有机找到存在的理由!”
☆、第389章 私心还是大义
今时不同往日,北域和冰原的交界处虽然空无一人,却始终弥漫着鬼魅的杀气。饶得将魄和李玉暖的修为都已窥探化神,到底也不敢久留。祭拜完毕后,便各自返回了。
回到无双城,李玉暖才和蓝魔老祖照了面,正打算和弟子们说话,就看到凤清德拎着小麒麟迎面走了过来。她知道这两个家伙全身没有一根骨头是硬的,明明拿了参加漠北大会的请柬,却非要找理由回避,呆在树上乘风凉。突然看到他们露出严肃表情,反倒让李玉暖有些不习惯了。
“什么事情?”
接过亟需自己处理的文档,签字的间隙,李玉暖转着戒指道。
小麒麟看了眼凤清德,凤清德又看了眼小麒麟。两只圣兽一番对视后,最终凤清德不敌小麒麟水汪汪的大眼睛,无奈得走出一步,道:“今天遇上李夜吟了。”
“哦。”李玉暖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口答了一声。
醒悟过来后,她急忙补充问道:“你们没起冲突吧?”
凤清德哼了一声,酸酸道:“他如今修为距离渡劫只差一线,我哪还敢和他起冲突!”
闻言,李玉暖安心了,问道:“那他找你做什么,莫非有要紧事情?”
凤清德无力道:“他让我给你捎话,说是四重封印即将彻底破碎,北域就算集结了全部的力量也不可能改变毁灭的命运。但是……凡事总有转机,最接近完美的时刻却也可能是最虚弱的时刻……如果能抓住机会的话!”
“什么意思?”
李玉暖有些奇怪了,这话的前半截倒是好懂,但后半截怎么听起来像是打哑谜?
凤清德摊了摊手,道:“我是原话复述,我也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对了,他还要我转告你,容裔那边……”
几乎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李玉暖的面前就浮现了一张慈悲又哀愁的面孔,她听出凤清德话中暗含晦暗,追问道:“容裔那边怎么啦!”
凤清德咬了下牙,大声道:“容裔快死了!”
“什么!”
李玉暖震惊了,容裔可是渡劫期七重修为的大能,吹口气都能引起一阵风暴的绝世存在,哪个家伙能够杀了他!
难道是
“别说你不相信,我刚听到的时候也一样不相信。容裔怎么可能会死掉,他那么强,谁能杀得了他!”凤清德见她不信,解释道,“但事实就是如此,他确实快不行了,虽然他很强,可他却有个致命的弱点。这些年,他都被这个弱点绑着……被迫困在冰原的最底层……已经四五十年了……”
“四五十年了……”
李玉暖的眉毛抖动了一下。
“帝尊要吸收他的力量。”凤清德无奈的解释道,“他们之间……存在着一些联系,若是能将容裔的修为全部汲取,帝尊的修为还会更高一层……达到只差一层膜就能触及天道的境界!”
李玉暖顿感心神一阵恍惚。
如果帝尊真的彻底吸收了容裔的修为,达到前所未有的境界,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阻止他!
难道三界当真在劫难逃!
“……这是命运吗?”
看到从不屈从的眼中居然露出了苦痛,凤清德的眼神也是一颤,念头自心底滚了几遍,最终无力道:“李夜吟他……还要我转告你,如果你还念着容裔对你的好,就来冰原神庙一趟。他会想法子带你入炎冰狱见容裔最后一面,解开你这些年以来所有的迷惑!”
“炎冰狱……就是帝尊关押容裔的地方吗?”
李玉暖低声的喃喃着,这陌生的名字居然让她感到有几分熟悉,或许,这就是魂魄中的呼唤吧。
凤清德可不管她的感动,看着她激动的摸样,他甚至后悔原话转述了。
于是,不耐烦地泼冷水道:“我知道你很想去冰原神庙一趟,但是有件事情我得事先说明白了。冰原不是什么善地,神庙更是……那个地方汇集了人间的大凶大恶,对修士而言是绝对的禁地。如果你不想白白送死的话,就千万不要去!”
“送死吗?”李玉暖自嘲地笑了,“可是就算明知道是送死,我也会去!因为他在那里等我!”
“愚蠢!”凤清德怒了。
李玉暖抬起头,明澈的眼中没有半点迷惑。
“凤君,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必须愚蠢才会去做。例如万年前的那场战争,所有站在冰玉和月神君一边的人都清楚的知道,和帝尊对抗是绝对不可能胜利。可是就算知道自己的行为很愚蠢,他们也会努力去做,哪怕最终失败了,也比所谓的识时务不抗争更伟大也更聪明。”
“那件事情是你现在的情况是不一样的!”凤清德争辩道,“那时我们如果不抗争,整个世界就完了!我可不想看着无头僧这种怪物天天在我的地盘上转悠!”
李玉暖道:“我知道是不一样,我只是想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并不总是愚蠢,有时,这样的愚蠢才是真正的伟大啊!”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
“我方才……陪将魄师祖拜祭了凤落师尊。可惜他的骨骸在冰原神庙,我们只能站在冰原和北域的交界处,敬一杯水酒。我想去神庙,不仅仅是为了再见容裔,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把凤落师尊的骨骸带回来。他是万始宗的弟子,死后应该葬在他最爱的土地上……”
眼泪,慢慢凝结,含在眼角处,睫毛承受不住这份重量,颤抖着,泪痕滑过脸颊……
凤清德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了。
不论是为了私心还是为了大义,李玉暖都有必须去冰原神庙的理由。如果他再阻止,反而会让她的道心生出裂痕。
修道的关键在于顺心。
想到这里,凤清德叹了口气,目光轻划过她的眼角,道:“我不会再阻止你了。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定一定得平安!冰原里太多的变数和不可控因子,尤其小心帝尊……还有李夜吟。虽说他对你有情,但如今的他毕竟不是当年的他。有时我真觉得灵族的人都是天生的疯子……神经病!”
李玉暖一一听取着,她知道凤清德的这些话都是为了自己好,所以虽然心中不以为然,面子上却是摆出认真受教的摸样。
凤清德也知道她其实什么都没听进去,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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