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洛克罗斯看看手上的伤,虽然皮肉翻卷有些可怖,不过血已经止住,摇头,“我不要紧。”
抬头问站在对面的奥托墨冬,“奥托墨冬身上的伤怎么样?”
奥托墨冬看看地上那些低着头的人,强压下心里的疑惑,摇头,“不碍事,稍微包扎一下就行了。”
帕特洛克罗斯点头转身走到深草丛中跪在另一边的卷发孩子面前,扶他站起,“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这几位是你的亲人与家仆吗?”
那孩子吸了两下鼻涕,眼泪又吧嗒吧嗒落下来;不过虽然泪眼朦胧,还是点了头。
帕特洛克罗斯回头走到赫克托耳弯腰将他扶起,“不知是特洛伊的赫克托耳殿下,刚才多有冲撞,请见谅。只是不知为什么这么大群人追赶那个孩子,他做了什么坏事吗?”目光直接探入赫克托耳的眼睛,帕特洛克罗斯不信他会装得这么像。
但是赫克托耳毫不动摇,怀抱头盔向他低头行礼,漆黑的长发随着他优雅沉稳的动作滑落至肩头,只听他用泉水般冷冽的声音说道:“尊敬的异乡人,让您见到王室如此丑态实在是惭愧之至。站在您后面那个孩子是敝人最小的弟弟,至于为何要派家仆追赶,我们另有隐情,请恕无法告知。”
心慢慢沉下,帕特洛克罗斯收回目光点头,问那个孩子,“那么你愿意跟随你的兄长回去吗?”
那孩子猛摇头,扑过来抓住他的衣襟,“他们要把我送到很远的地方去。我不要,大哥哥,你帮帮我吧!”
眼看着面前这个有着一头卷发,眸光闪闪,脸蛋粉嫩得能掐出水来的小正太哭得可怜,帕特洛克罗斯原本失落伤痛的心稍稍被治愈,扭头看那位金发神祗。
那金发男子撩了撩头发,款款走来,“正好天色也晚了,小东西,我们进城去吧。波吕洛斯,作为达尔达洛斯家族的后裔,经常把眼泪挂在脸上是可耻的。赫克托耳,普里阿摩斯想要保住家族最后的血脉本殿下能够明白,但是记住达尔达洛斯曾经犯下的罪会在你们这一代遭到报复。神的威严不可亵渎!”
“是!谢谢殿下提点。”赫克托耳再次行礼,“殿下,天色已晚,请移步到王宫歇息一晚。”
那人一听王宫立刻皱紧眉头,“我不想见到卡珊德拉那个女人!”
赫克托耳脸色一白,其他众人也都畏惧低下了头。
名叫波吕洛斯的卷发小男孩悄悄扯了扯帕特洛克罗斯的衣服下摆,哀求看着他,意思是要他帮忙求情,帕特洛克罗斯神不守舍,脸色苍白看着对他冷漠有礼的赫克托耳,上前对金发神祗说:“殿下,您的身体尚未痊愈,不如到王宫将养几天。正好我与随从流落到异乡,无依无靠,如果殿下不嫌弃,请在王宫中为我安排一个闲职。您看,怎样?”
金发神祗眉头还是没有展开,走到帕特洛克罗斯面前,伸手为他拿下头发上的几根杂草,说:“第一,我的名字叫福波斯·阿波罗,第二,以后不许再称呼我殿下,我允许你呼唤我的名字,太阳神阿波罗!”额间日光刻印绽放神圣光芒告诉帕特洛克罗斯面前这人高贵的身份。
哦哦哦,这个人就是太阳神阿波罗?
和画册上的希腊雕塑不一样啊,画册上的雕塑——怎么说呢,男人味更重一些,但是面前这位——
真的太漂亮了,虽然是正气阳光的漂亮,但是还是让人忍不住赞叹漂亮得有些过了。
帕特洛克罗斯呆呆看着阿波罗的脸,“殿——阿波罗,我们的行李还放在神示所——”
“没关系,让你的随从和赫克托耳的随从一起去取,我们先走。”说完,打了个呼哨,从树林里跑出几匹马,正是赫克托耳等人刚才拴在外面大路上的。
帕特洛克罗斯看一眼对面的奥托墨冬,他上前来从腰间掏出备用的纱布为他将手上的伤缠住,包扎好后低头行礼,“小主人,您先去吧,我随后就到。”
赫克托耳派了两个没受伤的士兵跟着奥托墨冬回神示所取东西,然后在前面引路转身离去。
帕特洛克罗斯牵了波吕洛斯的手,迈步前忍不住回头,夕阳余晖染红的大地尽头,可以看到自波涛滚滚的密西埃海湾升起的袅袅炊烟,呈绯红色的荒草地另一边是澎湃的无边大海。
回不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种感觉,这一转身,一回头,一离别,有生之年再也回不到那曾经给了自己温暖胸膛,无限温柔呵护,万千包容,绵绵细语的地方,而自己也即将进入这个甚至在历史上不曾留下清晰记载的洪荒年代。
这场几乎毁灭了整个空白年代的浩大战争,这场将国家兴亡,人民荣辱,世代更替,时代变迁全部卷入的战争早已开始,然而属于自己的无知的未来的战斗才刚刚拉开序幕。
看着自己被日光拉得很长的影子,帕特洛克罗斯抬头望着暮色四合的远方,再次在心底默默道别,“再见了,阿喀琉斯!”
第一卷誓言…完
作者有话要说:
☆、Section 27
一行人在城门关闭前才匆匆赶到,帕特洛克罗斯跳下马伸手抱波吕洛斯下来,孩子粉嫩的脸上泪痕已干,一路上抓着帕特洛克罗斯的衣服不放。
赫克托耳询问了城门官换防和守卫状况后才招呼众人进城。
他身后的白衣软甲战士从阿波罗出现后就一直低着头,另一个戴着头盔的孩子也仿佛隐形人一般在队伍最后面。
阿波罗走在最前面,花枝招展的,引得头顶水罐汲水归来的女人们纷纷羞红了脸。
这座城市不愧是海上交通枢纽,繁华鼎盛,此刻驻守城外的十万阿开奥斯人军队也丝毫没有影响到城内人们的日常生活。
较之于城外的空旷冷清,城内可谓是人潮拥挤,妇女们倚在各自家门口说笑,放学的孩子们聚集在大街上呼朋引伴,商人们赶着马车和毛驴离开即将关闭的集市。
沿街的酒馆饭馆旅店错落有致,星星点点的牛油灯已然照亮店铺沿街粗狂豪放的大理石雕像,精致的门牌上勾勒出美丽静谧的店名。
公共澡堂外刚刚洗浴完毕的人们成群结队有说有笑离开,汲水的广场上少女们头顶水罐来来往往,议会厅外的广场上刚刚开完会的议员们一边争论一边步入暮色苍茫的大街,衣着华丽的人们相携步入剧场,那里传出美妙的歌声。
抬头,特洛伊王宫的建筑群就在对面长满桔树和橄榄树的山顶上,返巢乌鸦鸦声阵阵,风过林梢掀起阵阵绿浪,眯眼仰望那座暮色中的白色大理石建筑,飘渺遥远,如同被托在巨人手中的梦幻岛。
记得曾在纪录片中看过特洛伊古城遗迹,坐落在光秃秃的山坡上一座残壁颓垣的古时宫殿,只剩下黄土与斑驳的大理石柱孤独伫立在历史的长风中。
“帕特洛克罗斯,你在看什么?”孩子清脆的声音唤回帕特洛克罗斯的深思,他低头拍拍他卷卷的可爱脑袋,说:“我是在感叹王宫的宏伟壮观。”
“天色晚了,城中马上要戒严,我们赶快走吧。”赫克托耳牵马从一旁走过,淡淡看一眼帕特洛克罗斯。
少年的脸年轻而清秀,清澈的目光中透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淡然,身体纤细得不可思议,那身着米白色麻布短袍的身影仿佛随时会融进这轻柔的晚风中。
马蹄的嘚嘚声穿过逐渐冷清下来的街道,不知是沿街哪家的琴师弹起竖琴,空灵飘渺的乐声如朦胧的雾气洒向城市上空。
狭长的山道蜿蜒伸向王宫大门,远远的,看见王宫大门口拱门下十几把火把照亮天空,年迈的普里阿摩斯国王与妻子赫卡柏守候在门口。
波吕洛斯松开帕特洛克罗斯的后飞奔过去,扑入赫卡柏怀中。
赫克托耳上前行礼后后回头准备向父母引荐阿波罗,却突然之间看不到对方身影,原来是阿波罗在众人面前隐藏了真身,于是向二老介绍帕特洛克罗斯。
“尊敬的异乡人,感谢您在这样危难的时刻愿意留在特洛伊,请先行随我等用晚餐。非常时期,请恕招待不周。”普里阿摩斯对帕特洛克罗斯行礼后指示侍从引路前往餐厅就餐。
到侧厅洗漱完毕换了一身衣服后帕特洛克罗斯在王宫内侍的引领下来到餐厅,大厅内两边墙壁上十几座牛油灯,中央天花板上也悬挂有青铜花枝灯座,将大厅照得灯火通明,灯座下一张可一次性供三十人同时进餐的包金雕花大理石餐桌,桌上一摆上各色鲜蔬,一旁烧得火红的烤炉上全羊和鲜牛肉已经发出吱吱香味,大厅中散发中浓郁的香料味道,侍女们正在往长颈陶罐内注入葡萄酒。
餐桌两旁的位置上大部分都已经坐了人,连国王夫妇也都入座,黑压压一片,都是生面孔,帕特洛克罗斯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幸而赫克托耳的侍从弥赛诺斯迎上来,行礼后对帕特洛克罗斯说:“殿下请您到他身边就坐。”
“好的,谢谢。”帕特洛克罗斯稍稍心安,回礼后抬头看到赫克托耳安静眸光落在这边,一时间心慌意乱,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表情来面对他。
来到赫克托耳跟前,他已经站起来对帕特洛克罗斯介绍坐在下首一个位置上的腰缠豹皮腰带,身着丝绸短袍的褐发青年,“这是帕里斯,我亲爱的弟弟。帕里斯,这位是今天出手救助波吕洛斯的勇士帕特洛克罗斯,多亏了他,我们才能把他找回来,他的剑术也相当了得,有机会你们可以互相切磋。”
“哦?能得到赫克托耳王兄的称赞真是难得一见,看来有机会请一定让我见识您高超的剑术,帕特洛克罗斯。”露出感兴趣的笑容,帕里斯向帕特洛克罗斯行礼。
帕特洛克罗斯连忙低头行礼,心里大感惊异,想不到面前这位就是挑起特洛伊战争的罪魁祸首,本来以为一定是个轻佻的花花公子,没想到一身王族贵气,举止优雅得体,谈吐也相当有礼。
“对面那位是得伊福波斯,我最值得骄傲信赖的弟弟。”赫克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