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政活着离开了刑部,这是舒箬和陆御史始料未及的事情。
“你不是说这一次绝对万无一失?”陆御史明显有些急躁,“怎么办?”
舒箬依旧平静,不疾不徐地开口,“再来一次。”自己的计划被丞相府的人四两拨千斤地化解掉,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而且还是自己以为绝对万无一失的一次。舒箬万万想不到,丞相府居然会费那么大力气去救一个“棋子”。
“没有下一次了。唉。”陆御史重重地叹气,头垂了下来,看起来似乎万念俱灰。
舒箬不由得看向陆御史,“你最好说明白,什么叫‘没有下一次’。”
陆御史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神色间不免露出了慌张。舒箬更加觉得陆御史有事瞒着他,于是站了起来逼近陆御史,紧盯着他继续问道,“到底什么叫‘没有下一次’?”
陆御史不语,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他知道比较好。
舒箬一把揪住陆御史的领口,恶狠狠地问道,“你到底说不说!”
陆御史见到的舒箬,一直都是一个有些哀伤的书生,此时却似地底出来的恶鬼。陆御史扶住那只揪着他领口的手臂,“舒,舒箬,你松手,我说。”
舒箬松手,转身坐回了方才那把椅子,面目冷然平静,仿佛刚才那个突然凶狠的人根本不曾出现过一般。
陆御史暗暗出了一口长气,他发觉自己的里衣已经湿透,全身黏腻不适。
“陆御史。”见他不说话,舒箬开口提醒他。
“下个月太子生辰,届时……”
“我早知道陆御史背后有人支持,没想到居然是王族之人。”舒箬何其聪明,不等陆御史说完,他就已经猜出了大概。下个月初九是太子十四岁生辰,按照雍国风俗,要行冠礼,届时太子的叔叔伯伯都要在场,因而分封在外的王族藩王可以回京。想必那一日,必定会有腥风血雨。
第五十九章,紧迫
“大人是在害怕你的主子认为你没用,因而舍弃你么?”舒箬口气非常轻松,如同在问“你吃过饭没有”。
“你与我已经在同一条船上,如果我被除掉,你也活不了。”陆御史冷笑着说,“下地狱有你作陪,我也不亏了。”
“你的主子已经等不及要在下月初九发难,如果他够聪明,这个时候他一定不会动你,毕竟你在京城多年,还有可用之处,而且身为朝廷官员你若突然暴死,京城之内肯定会严加布控,那对他之后的计划非常不利。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最好还是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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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以来,齐亦频繁地出入皇宫。沐妃不是请他喝茶便是请他帮着参谋选衣服首饰,过些日子又是太子冠礼,届时将有各种繁复的仪式和庆典,皇帝将部分仪式的准备交给沐妃负责,于是沐妃又拉了齐亦来帮忙。
齐亦一直以为皇帝与丞相大人一样,每一天都会很忙,然而在他频繁出入宫廷的这段时间,他发现皇帝实际上很清闲,他经常来看沐妃。沐妃和齐亦本来忙得团团转,还要抽空接待皇帝,齐亦暗自腹诽:都把辛苦活推给我家相公,你自己却这么闲。
沐妃看向齐亦的眼神依旧复杂,但他似乎打定了主意什么都不告诉齐亦知道,只是每日每日安排许多事情给齐亦做。
在临近四月初九的那几日,齐亦彻日忙碌,甚至不得不夜宿皇宫。
另外一边,丞相大人也忙着指挥调度京城兵马,毕竟藩王入京并非小事。雍国外封的藩王只有两位,其中一位正是封地在丩城的丩罗王。此人乃是帝王亲弟,自幼备受先帝宠爱,先帝临终时将皇位传给长子,却并未交代如何安排幼子。丞相大人便自作主张在遗诏中加了几行字,将此人封王外派,即日离京。离京之前,十五岁的丩罗王私下对丞相大人说,不要以为你私改遗诏的事情没有人知道,哼。想起这一段事情,丞相大人更加肯定自己的推论:丩罗王一定会利用这次回到京城的机会做些事情。
四月初八,丞相大人又进行了一次检查,京城内外都已布置妥当,皇宫之中也安排完善。而与此同时,沐妃和齐亦也将太子冠礼的流程从头到尾核查一遍,确认万无一失。其间,齐亦很惊讶地问了一句:“咦,庆典的节目里什么时候换了角色?避晨楼的头牌若惜要进宫献舞啊?”一名协助他们准备仪式和庆典的宫侍回答道,“原来的角色出了意外,扭到了脚腕,所以临时请若惜公子来的。”齐亦自然喜上眉梢,自从嫁进丞相府,他就很少见到若惜美人了。
四月初九日凌晨天还没有亮,齐亦就被沐妃叫醒。而宫中的侍者,更是一夜没睡地准备着……当四月初九日的第一缕阳光洒落雍国都城时,宫廷内外整饰一新,而后浑厚庄重的号声响起,随着号声的节奏,一排排宫侍自宫中主道穿行而过,从太子宫迎出了今日的主角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早已沐浴更衣,头发盘在头顶却没有佩戴发冠。他挺直了腰,缓慢地迈着步子上了舆。号声一变,随之鼓声隆隆而起,庞大华丽的皇室依仗队向前而行,通过皇宫正门出来,向供奉祖宗牌位的圣坛行去。一路上,诸多百姓立在路旁观看,当太子车架经过,百姓便要下跪礼拜。待至圣坛,先向祖宗拜祭,而后向早已候在那里的皇帝以及诸位皇室成员行礼并接受祝福,最后,由皇帝亲手为他带上发冠。仪式完毕,一众皇室成员及其随从,洋洋洒洒地返回宫中,参加庆典。
沐妃与齐亦并未跟随太子车队前往圣坛,而是在太子离宫之后,火速开始布置庆典。座位,食物、服侍、节目,不管是哪一个方面,都要再次确认没有遗漏。
皇帝太子和一众皇室成员返回宫中,各自换过衣服之后,便都来到明光殿前的广场上。这里早已布置好了桌椅,侍卫宫侍也早已分立四周。皇帝在主位落座,而后是太子和皇室成员入座,之后是朝臣入席。广场中央是临时搭起的半人高的舞台,一阵鼓声之后,第一批表演者跳上舞台开始表演。
沐妃与齐亦在侍卫和宫侍排列成的人墙之后,看着终于节目开场,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气。齐亦低声对沐妃说道,“终于开始了,这几天的辛苦都在这里了。好累哦。”沐妃文静地笑了一下,抬手替齐亦撩了一下垂下来粘在鼻翼上的碎发。齐亦回报一个微笑,而后又扭头去看舞台上的表演。
皇家果然大气派,节目一个接着一个,歌舞游戏杂耍,过去近十个,没一个重样的。齐亦看得津津有味,一边心里默数着节目数,等着大名鼎鼎的若惜美人上场。
却是,突然有一名宫侍过来,向两人说道,“陛下请沐妃和丞相夫人过去。”
沐妃与齐亦相视一眼,便跟着那宫侍来到皇帝座前。齐亦跟在沐妃身后向皇帝行过礼之后,便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等着皇帝说完那些嘉奖的话。却是听到舞台那边传来乐声,正是有若惜表演的那个节目的乐曲。忍了一会,他实在忍不住,偷偷回头向那舞台去看。他却没有想到,他此刻立在皇帝面前,他自以为是小动作,在皇帝看来却是非常明显。于是皇帝打住了自己的说辞,笑道,“夫人站到我旁边来,这边看节目效果比较好。”
齐亦愣了一下,随即受宠若惊地谢恩,而后真的站到皇帝旁边。沐妃恭敬行礼,而后退下,临了看了齐亦一眼,齐亦冲他眨了一下眼。
君若惜不愧为避晨楼头牌,舞姿卓绝,遥遥看去,他如同降落在人间的仙子,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纯洁的诱惑,明明让人爱极了想要靠近,又害怕真的靠近时会亵渎了他……
齐亦暗想,若惜美人还是这样啊,性子骄傲极了,在皇帝陛下面前表演,他也没有丝毫怯场,依旧保持着平日里那种什么都入不了眼的高傲和傲慢,以一种俯视的姿态,表达着他对这个世界的不屑——若惜的性子,非常适合充当避晨楼的头牌,却一点都不适合搅进宫廷。
当齐亦乱想之时,若惜已经从舞台上跳下来,以他独特的舞步,边走边舞着,向皇帝走过来。
不对,这个节目,没有这一段啊!
齐亦出神地看着若惜美人,突然,他似醒悟过什么来一般向丞相大人看去。看到丞相大人向他点头,他便静下心来,依旧看着若惜美人。
若惜行至皇帝座前,毫不怯懦地端起帝王桌上的一杯酒,施施然道:“若惜见过陛下。”
皇帝正要接那酒杯,却是一道人影突然扑入他怀中……
第六十章,若惜
变故来得何其仓促。皇帝未曾接到美人递过来的酒杯,而是接住了一个扑入自己怀中的人。当他还在纳闷出了什么事之时,怀中人发出一声痛极的惨叫。而后,他清楚地看到,血,如同开得最艳丽的红梅一般的血,从怀中人腹侧溢了出来。
“齐亦!”不知道是谁的大喊在耳边不断回想,不知道杂乱无章的人影究竟在喧嚷什么,一国至尊的帝王抱着怀中人,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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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明明都安排妥当,为何还会出了如此严重的纰漏?丞相大人看着软到在皇帝怀中的齐亦,一时间只觉得肝胆俱裂。身后有人用力推了他一把,他才反应过来,火速下达各项命令:将刺客下到大狱,并不计一切代价防止其自杀;快宣御医;控制广场上的人群;向各处守卫通传消息,关闭全部城门,京城全面戒严……
在丞相大人井井有条的处理下,局面很快控制下来,晕过去的齐亦也被送到最近的一处宫殿,由御医火速察看其伤口。
伤口虽大,不过在御医的处理下很快就止血了。但是,有一个坏消息,御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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