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时辰。白雪不喝酒,菜也很少吃,总是李战催的急了才夹一两筷子,也从来不碰热的油腻的。李战笑话他都快成仙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战慢慢也开始察觉自己的心情在一点一点的变化。白雪之于他,到底是怎样一个角色呢,友人,兄弟?好像不对。更不是知己,白雪很少跟他说自己的事的。这样在意,这样挂记,李战不是小毛头了,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李战二十多年来头一次心里没底,他怀着这样的心思,那么白雪呢?
踌躇了几日,白雪又来了。这一次他看上去有些疲惫,坐到椅子里就蜷着身子一言不发,好像要睡着的样子。李战去拿了条毯子来给他盖上,忽然想起这人最怕热的,又给撤了。看着白雪淡淡的脸,忽然一阵心揪,轻轻的抚上了那细致的肌肤。
掌下果然是凉凉的,像糯米团一样柔软。李战被自己的联想逗乐了,扑哧一声笑出来,也惊醒了白雪。白雪睁开眼,看见李战凑得极近的脸上还有尚未隐退的笑意,下意识的也露出一个笑,好像是雪地上开出一朵浅色的兰花一般。
李战呼吸一窒,忍不住凑得更近,白雪眼睛一眨,那长长的睫毛好像都能扫上他的脸颊。
白雪往后退了退,雪白的面上有无措的浅红,清清嗓子道:“李战?”声音还是清冷的,只是因了疲惫带上了些微的粘,勾人得紧。他总是这样连名带姓的称呼李战,跟他说过好几次也改不了,还要李战也连名带姓的称呼他。李战倒是乐意,反正白雪两个字听上去就像是小名。
李战站直了身子,手却还留在白雪脸上,轻轻的抚弄。见白雪并不阻止,变本加厉的往他耳后抚去,终于叫白雪按住了手。李战乖乖的收了手,紧紧地盯住他,道:“白雪,你说,咱们这样,到底是什么呢?”
白雪显然没想过这样的问题,皱起眉,想了好久也没得出个答案来,只好看着李战。李战浅笑道:“白雪,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么?”李战少些文人习气,还是受了老父影响,为人爽快。若是换做别人,听到这句话非得大吃一惊不可,但白雪只是微微蹙眉,道:“喜欢,什么是喜欢呢?”
李战看他疑惑的样子,心底好像有什么膨胀开来,忍不住握住白雪的双肩,压低声音道:“喜欢,就是面对面也忍不住想念,见不着就更牵肠挂肚;时时想着他的好,看他笑就比他还高兴,看他哭就比他还难过。”
白雪细细的想了一想,犹豫道:“这样说的话,我大概也是喜欢你的。可是……”
李战听见“也喜欢”三个字,就只觉得心花怒放,他再说什么就听不到了,一把抱住白雪紧紧的嵌进怀里,一遍一遍念着他的名字。白雪从他肩上仰起头来,小声道:“喜欢,我怎么会喜欢你呢?”
李战过了好一会儿才放开他,仍不舍得放手,就将人揽进自己怀里坐着,听见他的自语,笑道:“怎么,巫师不可以喜欢人的么?”
白雪闻言一愣,啊了一声就垂下了头,也不知算是肯定还是否定。反正李战也不在意,他认定的人,谁也别想抢走。
李战原想互表心迹之后白雪能在他身边留得长些,不想他还是老样子。李战渐渐发现,他每次来必定是下过雪之后,带着一身凉凉的雪渣子扑进他怀里,磨蹭几个时辰就匆匆离去,李战总也挽留不住。李战心底生疑,但是想到那人干干净净的眉眼,就什么气都没有了。
倒是忠叔多了个心眼。他早发觉自家少爷对这个身份不明的少年抱有别样的心思,明着暗着也提过好几次,每次都被混了过去。他家少爷的性子他最清楚不过了,认定的就绝不改变,旁人再怎么劝也是没用的。忠叔暗暗着急,被这样一个人迷上了,少爷前途堪忧啊。
此时,白雪在他眼里已经无异于妖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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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白雪 三 。。。
李战知道他心思,只是无意点穿。这个老仆太忠心,倒也是麻烦事,还叫他不好苛责,只能尽量别让他跟白雪见着。可偏偏他就是李战不爱听什么就说什么,原本还是暗示,见这招不管用干脆明说,苦口婆心的把他爹妈都抬了起来。
李战不是逆子,对他爹妈还是有顾忌的,只是觉得家里三个男丁,少他一个又不会绝后,也就不放在心上。忠叔消停了几日,还以为终于放弃,不想他又来了。
忠叔给他端来一杯热茶,却见李战皱皱眉放到了一边,心说少爷都被那妖孽影响了可怎么是好,一咬牙,道:“少爷,老奴最近听到一个传闻,很有意思。”
李战抬眉道:“什么传闻?忠叔很少说家长里短,想来是真有趣了。”
忠叔敛容道:“有人说,在城外的山上遇见了妖怪,在吸人血!本地的老人说,那妖怪有了不少时间了,一到下雪天就出来害人,猎户们都叫他雪人。”说着又细细数了那几个受害人的名字。
李战大约晓得他想说什么了,暗暗一笑,道:“还有此事?倒是没人跟我这个县太爷提起过。那些叫他吸了血的人如何了?”
忠叔皱眉道:“倒是未死,只是虚弱得紧,大约要躺上好几天了。脑子也糊涂,什么也记不得了。听说这妖怪平日里都化作少年的模样迷惑人,且是最惧火的。”
李战被他气笑了,转过身来跟他面对面:“忠叔,你到底想说什么?”
忠叔这是倒是支吾起来,这个那个的许久,才道:“老奴疑心,那必须公子怕是与这雪人脱不了干系。”
李战站起来背起手走到窗前,看着漫天纷纷扬扬的雪,笑道:“忠叔,李家最不喜说人长短,你忘了?白雪不过是个巫师,怎么就成了妖怪。我知道你不愿意看见我跟他在一起,但我意已决,就是我爹妈亲自来,也绝不分的。你先下去罢。”
忠叔无奈,皱着眉下去了,心底却在暗自盘算,少爷这样执迷不悟,一定要找个法子叫那妖孽露出本来面目不可。
李战听他脚步迟疑就晓得他还在算计,微微一笑也不去管,随他折腾去。
今儿个下雪,白雪一会儿就要来了罢。
夜幕降临的时候白雪果然来了,进了屋一句话都没有就赖到了李战身上。李战这段日子发觉,白雪真是小孩子性子,粘人得很。李战喜欢他,自然乐意,看他不愿说话就不说话,一手抱着他一手拿了公文来看。
白雪侧过眼也去看文书,忽然指着一行字道:“这个人判错了,害人的是他哥哥,这是嫁祸给他。”
李战一愣,低头看着他,问道:“你怎么晓得的?”
白雪想了想,不解道:“怎么晓得的,就是这样晓得的呀。我见过他们兄弟,哥哥印堂上一片黑气,弟弟干干净净的。”顿一顿又道:“不过我已经给那哥哥洗过,现在他也是干干净净的了。”
李战知道他是巫师,却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能耐,大喜,将几个难断的案子搜出来给他看,白雪一一指出了。李战狠狠的亲他一口,说,你真是我的福星!
一会儿却又觉得不对,怎么这些白雪指出来说有罪的人,好像都是忠叔说被那妖怪伤过的人呢?偷眼看看白雪,那人十分困倦的样子,懒懒的靠在椅背上,拿手揉着眼睛。李战把他的手拉下来,却看见那人雪白的衣襟袖上有两个棕黑的点,仔细一看,倒像是凝固了的血迹。
李战不动声色的将白雪拉进怀里,不去看他的眼睛,问道:“白雪,你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呢?这么累。”
白雪往他怀里钻了钻,嘴巴一撅:“给人除厄啊。最近还真忙。”
李战闭上眼睛,将他抱紧一点,许久,轻声道:“你自己要小心,做太多了不好。别人要不高兴的。”
白雪眨眨眼,笑道:“怎么会?我不做可不行,要死的。”
李战看着这个笑,不禁失神。跟他一起之后白雪渐渐不再是原本冰冷的样子,也会笑了也会闹了,本来平淡的眉眼只要一笑,就生生的勾人。
白雪还是在天亮之前就走了,一直守在门口的忠叔进来将门关了,立在李战身后,轻轻道:“少爷。”
李战站着一动未动,许久才轻轻叹气:“忠叔,你说,他为什么不做就会死呢?他到底在做什么呢?他……到底是什么呢?”
三个问题,却一个也不好回答。他的少爷,头一次眉间染上了忧愁。当年就是被皇帝扔到这个地方来也依然很欢喜的人啊。
“你说,明明是这样不起眼的容貌,怎么就能迷惑人呢?我……也被他迷惑了么?”李战自顾自的说道,转过身来,眼中有痛,“我是不信的。白雪那样干净,我不信的。”
忠叔知道,他少爷已经动摇了。应该是高兴的,可是怎么就跟着他少爷一起皱眉叹气了呢。
又过几日,下了一场大雪,把天地间堵得严严实实的,往窗外一望,满眼的雪白。
李战就在屋里坐着,漫不经心的擦着剑。老父有志从武,自己未能做到就寄希望于儿子,李战从小也跟着一个剑客学着比划两下子。普通的龙泉剑,剑刃却是极寒,感染了主人的一身正气,叫人看一眼都心折。
李战也不晓得怎么就想起这把剑来了,大约是心里乱,想着法子平静下来。师父讲过,好剑都是没有杀气的,拥有这样好剑的人也必定是正气凛然,妖魔鬼怪都近不得身的。
他的龙泉剑算不算是好剑他也不晓得,不过倒真是不带杀气的。可他这个主人,又哪来的正气呢?明知忠叔已经找人想了法子对付雪人,可他直到此时,他心心念念的还是叫白雪不要过来呐。
其实他早有所觉,白雪实在不像个普通人,就算是巫师,又怎会俱热贪凉,浑身带着一股子冷气呢。白雪摸过的茶杯,里头的水,都会冻住的啊。李战不是没看到,只是私心里不愿承认白雪不是人罢了。
白雪还是来了。进了屋,还是往常一般坐在靠桌的圈椅上,懒懒的抱起膝盖,看着李战笑。
李战坐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