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斋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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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斋夜话-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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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半容早晓得这小家伙力气不小,一则欣喜孩子健壮,一则心疼妻子受苦,在小啼红肚子上轻轻摸一摸,笑道:“小家伙,可别再欺负你娘,仔细出来爹爹打你屁股!”
  小啼红见相公那样木讷的性子也会说这样的俏皮话,拿手绢掩了嘴直笑,忽然淘气起来,拉着他的耳朵贴在自己肚子上,笑道:“你听听,臭小子讨饶没有?”
  林半容还真小心翼翼的听了听,可七个月大的胎儿能有什么动静?嫌他打扰自己好眠,隔着娘的肚皮踢了他爹一脚,把他爹踢得哎哎直叫。
  




61

61、鬼胎 二 。。。 
 
 
  林半容将为人父,心里喜不自禁,也就较平日里多了些活泼气,听了又听,还装模作样的教训这未出世的孩子。
  忽的,不知听到了什么,林半容的动作一顿,脸上白了一白,站直了身子强笑道:“这孩子不受教,娘子赶紧将他生下来,我好好打他一顿手心。”说完就匆匆走去了厨房,说是药快炖好了。
  林半容向来不是会说笑话的人,这样反叫小啼红心里起疑,对着自己肚子道:“小宝贝,你跟你爹说了什么,叫他这样奇奇怪怪的。”胎儿自然不会告诉她,小啼红眨眨眼,也就没再放在心里。
  快要当爹的人,大约总有些失常的罢。
  她却是不晓得,林半容俯身在她肚子上,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一句话。自然不是那未出生的小孩儿讲的,而是来自他自己心底。
  那个声音说,你该有温柔的妻,活泼的儿,我不怪你。
  我只怪我自己。
  说完这句话之后,那人就远走他乡,背着父老的白眼,和一个小小的,装着两件破衣的包袱。从此再没人见过他。
  林半容偶尔还会想起,那人说这句话的神情,是真的没有怨也没有恨,只是淡淡的笑着,眉宇间有不该在少年脸上出现的沉寂。林半容当时甚至不敢看他,只将脸扭过,望着窗外黑洞洞的天色。
  他们,终究是见不得光的。
  如今,他就如那人所说,真有了温柔的妻子,也即将有个活泼的小儿,只差着一个官阶,就真成就了那人口中完满的一生了。
  林半容叹了口气,将药锅从火上移开,倒进碗里,给小啼红端去。如今的日子已是他心愿中最好的光景,其他,也再不图了。
  小啼红见到又恢复木讷的夫君,扑哧一笑,接了药喝下去,笑道:“你看看,又叫烟灰迷了眼罢?那样红,跟兔子似的。过来,我给你吹吹。”
  林半容讷讷的笑了笑,睁大了眼睛让她吹,心里却幽幽的叹,哪里是被烟灰迷了眼,叫他红眼的,分明是那个如今不知在哪里,叫他心里酸苦也没处说的人呐。
  罢了,罢了,真不该再想他的。如今心里只应有眼前的妻儿,哪里许再装进别的。林半容默默的垂了眼,浅浅的笑了起来,又屋里屋外的照料去。
  又过一个月,小啼红的肚子越发的大了。大夫说这样子怕是等不到足月就要出来,直把林半容吓得一刻也不敢离开小啼红,就怕那小子什么时候就等不及要见爹娘。林月归晓得兄长心思,也不要他送饭,自己带上两块冷烧饼就充作一餐,对这个将要出世的小家伙也是满心期待。
  这个小家伙出来,就能叫哥哥不再想东想西,安安分分的过日子了罢。
  还真亏了林半容小心,就在一日午后,小啼红忽然开始阵痛,抱着肚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林半容赶紧将她扶到床上躺下,急匆匆的去请稳婆。稳婆来了一看,就皱眉道:“这还不到日子呢,怎么就疼起来了?肚子倒是大,怕不要有两个。”
  林半容哪里管她说什么,按她吩咐去烧了热水,取来干净的布巾子,在门外团团转。听见里面小啼红呻吟声越发的急促,心里也是一阵一阵的疼,一双手一会儿攥拳一会儿打开,满头的汗。
  忽的房门被撞开,稳婆一脸惊慌的冲出来,林半容心里一跳,赶紧迎上去问情况如何,那老太太连句囫囵话都讲不出,一拍大腿叫道:“你媳妇要不好了,赶紧请大夫,我,我管不了!”说完逃也似地走了,腿脚一点儿也不像一个五六十的老太太。
  林半容心里一急,也顾不上产房不能进男人的规矩,赶紧进屋里去看,只见小啼红半靠在床头,光裸的□大大敞开,两腿之间随着她一声一声的呼吸一股一股的流着浅红的水。小啼红已经是连哭叫都没了力气,只是一味喘息,一双手在身旁摊着,攥也攥不紧。
  林半容慌忙跑去,还被稳婆遗落的物件拌了一下,跌跌撞撞的赶到床边,却见小啼红大睁着双眼,眼珠儿已是凸了出来,面目可怖。林半容以为她晕了过去,却见她忽然挺身,硕大的腰腹拱起来,双腿一抖,原本紧闭的产门忽的绽开,当下血如泉涌。
  林半容吓软了手脚,该做些什么也想不起,只是直勾勾的盯着看,就见产门中探出一只小小的手,红通通的,在外头抓了抓,揪住了被单,忽的一动,又钻出一个黑乎乎的脑袋,然后是肩膀,另外一只手。此时像是哪里卡住了,那叫血染红的东西左右挣扎了几下,终于将腰臀也拔出来,拖着长长的脐带爬出,一双小手扒上小啼红的腿,仰起脸来,直直的看着林半容。
  林半容此时已是摊在床下,一动也不能动了。当那东西缓缓的爬过小啼红的腿爬向他,终于眼前一黑,活生生的吓晕了过去。
  林半容再醒来,已经是好好的睡在床上,睁眼就看见林月归通红的眼。林半容一时间还想不起什么,只觉得奇怪,明明是在等小啼红分娩,怎么自己睡到床上去了呢。才开口想问,猛地想起来仿佛死去的妻子,和从妻子腹中爬出来的东西,脸一白,颤声道:“月,月归,你嫂嫂,如何了?”
  林月归闻言险些垂下泪来。他干完了农活回到家里,却不见有人,兄嫂的屋子里传来婴儿的啼哭。林月归只当他不在家的时候嫂嫂已经将孩子生了下来,心里一喜,就去敲门,还怪兄长不叫人告诉自己。可敲了半晌还是不见有人来开,可孩子的哭声越发的嘶哑,林月归心说莫非有哪里不对,也顾不上礼数,推了门进去,就活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
  屋里一片狼藉,兄长就瘫倒在床边,床上,嫂嫂双腿大开躺着,身下一大片血,一个小小的婴孩就在血泊中仰躺着,啼哭不已。
  林月归慌忙将孩子拿干净袍裙裹了,又将林半容拖到椅子上,出去拉着大夫就跑,直将那胡子花白的大夫拖得直叫唤,赶回了家中,却终究还是没能救回嫂嫂的命。
  这下,要如何跟兄长说呢?这个男人从来都是怯懦性子,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真不知会怎样。
  可是林半容却并没有如他所想那般慌张,自己就静了下来,轻轻的问:“你嫂嫂,还在不在?”
  林月归看他眼中一点光也没有,终究还是不忍点头,只将脸一撇。
  林半容自然是明白了,紧紧的闭了眼,嘴巴张着却发不出声,眼泪也没有一滴。看到兄长这样,林月归慌了手脚,左转转右转转也想不出要如何安慰他,忽然想起来,去隔壁屋子抱来了大难不死的小侄子,小心翼翼的给林半容看:“哥,哥,孩子活下来了,你瞧,是个男孩儿!”
  林半容脸色灰白,往床里头退了又退,瞪着孩子的模样仿佛看见什么洪水猛兽一般,抖着嘴唇道:“快……快把他弄开……不对,扔了他,对,扔了他,他是妖怪!”
  林月归见兄长一脸惊恐,不明白为何要把自己的孩子叫做妖怪,皱眉道:“哥,你说什么呢!这是你儿子!我一进屋就看见他在血里哭个不住,险些丢了小命!”
  林半容此时脑中已是什么都不能再想了,浑浑噩噩的往后一仰,双手盖住了眼睛,终于哭了出来。
  老天爷,这是在惩罚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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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鬼胎 三 。。。 
 
 
  小啼红的丧事大半是林月归打理的,林半容受了惊,又哀毁过度,那日起就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个月才能起身。狠狠的发了一场烧,迷迷糊糊的醒来忘了不少事,只以为妻子还在待产。林月归也不好老瞒着他,待他身体好些了,就小心翼翼的告诉了他,林半容哭了一场又病了一场,终于缓过来了。
  妻子去了,自然对这孩子万分小心,直直要疼到心里去,也再不提什么妖怪的话。林月归有些疑惑,可是见到兄长对着小孩子温柔的笑,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忘了也好。
  林半容给这孩子起名叫长忆,大约是要他一直不忘母亲。他只以为小啼红就是难产而亡,纵使再疼这个小子,也要他记得母亲是为了生他而死。小长忆聪明的很,几个月大就会拿一双大眼睛看着大人,大人笑,也跟着笑,呀呀的叫爹爹。
  林月归却是觉得古怪,哪有谁家的孩子七八个月就能说话的,看那体格,也像个一岁的孩子。也不知林半容是真没看出,还是不愿意看出,倒是一日疼似一日,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长忆长到三四岁上,已经像个七八岁的小小子,乡里人大以为怪,只有林半容还是疼他如初。长忆也是真乖巧,小小年纪就晓得为父亲与叔父分忧,从来也不哭闹,还抢着做家务,小小的身子在灶间院里转来转去,做饭洗衣,一丝也不比大人差。
  可他越是聪敏,闲言碎语就越多。有人说,他必是出生时吸了他娘的精气神,否则焉能长那么快?这小子必是个魔星,小时克母,长大了弄不好就要克乡邻,一定留不得的。
  流言传到林半容耳中,他却只是浅浅的笑了笑,却是一句话都没有,就连最亲近的弟弟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长忆年纪虽小,却也听得懂大人的话,渐渐的就变得沉默了,每日都只在家里呆着,再不出门。林半容心疼他,想带着他出去走走,终究也没有把他拉出去。
  小小的长忆,只是拿一双大眼睛看着这个自己该叫父亲的男人,转过脸去什么也不说。晚上躲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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