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家拿来银钱谢张簇晴,直说这些年这鼬鼠精害的全家苦不堪言,如今终于解脱。张簇晴也只是淡淡一笑,抱紧了章鼎文,没拿银子就走了。
章鼎文看着他的侧脸,心头一软,轻轻的道:“簇晴,原来你在做这样的事,是我错怪你了。”
张簇晴朝他勉强笑了笑,道:“那,原谅我了?”
章鼎文点点头,脸红红的也不好意思说话。
张簇晴却笑了起来,将他紧紧抱住,笑道:“太好了!这场火也算及时。”
章鼎文一愣,推开他,嗔道:“你手下的人偶都这样了,你还笑得出来?”
张簇晴狡黠的一笑,神神秘秘的指了指正托着织翠发呆的章钟文道:“我那些人偶,其他就只是空壳子,烧了一个大不了再做一个,不碍的。只有织翠是真的有了自己灵智的,要麻烦一些,可看你哥哥那样……也不必担心了。”
章鼎文傻傻的啊一声,终于回过味儿来,恨恨的叫道:“簇晴!原来你这副伤心的样子全是在骗我!你这个骗子!我不原谅你了!”
张簇晴见他又竖起浑身的刺,嘿嘿的一笑,将他揽进怀里,抬手就摘了面具。章鼎文一看就傻了,织翠?
不对,只是跟织翠一模一样的脸。
张簇晴看他傻傻是样子,笑着轻轻的在他脸颊上一吻,笑道:“我一直不愿意教你看见,就是怕你一见这张脸就想起织翠。他原本就是我按着自己的模样做的。”
章鼎文是真傻了。他也猜过张簇晴到底是什么样子,可是先入为主,一向以为必是难看无比的,可他不仅好看,而且还是织翠的样子……不对,应该说,是织翠跟他一样好看。
章钟文以前就说过,章鼎文只是喜欢上了织翠的脸而已,对张簇晴却是真喜欢这个人的。现在真正喜欢的人也有了最喜欢的面容,叫章鼎文只觉得在做梦。何况这样的眉眼在张簇晴脸上居然有了不同的风情,比织翠更叫他心动。
章鼎文傻呆呆的看着他,不禁越靠越近,终于被张簇晴一把抱进了怀里。
他就晓得,章鼎文这小子还是抵抗不住这张脸,虽则心底还是有些小小疙瘩,不过,能得到心上人主动投怀送抱,也就不算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打破兔子尾巴终章诅咒~
89
89、 端午 上 。。。
端午原本不是水乡节庆,可是中原习俗如此,自然不能免俗,每逢五月初五,大人小孩还是不免要五彩丝带披挂起来,家家门上都插着菖蒲艾草,户户都煮鸭蛋粽子。
屈原是何许人也,除了读书人也只有几个老人家还晓得,小孩子家家,端午不就是系五彩绳儿吃鸭蛋粽子么。龙舟竞渡是没有的,外乡人来不免诧异,可是再瞧瞧温和清静的水乡人,也就明白了,有谁见过黛玉舞剑,西施奔马?
可是孩子们是不管的,竖起鼻子闻一闻,那街街巷巷里满溢的粽叶儿香气,可不比书本上那枯燥的黑团团可爱。
青子今年十三,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如今这单薄的肩膀已经是一家人的支柱。爹爹走了也有些年头了,青子早忘了怎样做一个孩子,每日里娘和妹妹的口粮都是他用这副肩膀背来的,沉重的米袋子压弯了腰,用力抽抽鼻子,袋子里那大米的清香,已有多少日子不曾进过肚子了呀。
娘在家里做什么好吃的呢,青子将米袋子往上扛了扛,来不及抹去的汗水顺着黑瘦的脸淌下来,落在泥地里,留下一个黑乎乎的印子。不用猜,还是山芋煮野菜罢,那东西不错,便宜,也饱肚子。
可是今儿是端午,端午没了粽子,还能算是端午么。
青子不晓得屈原是谁,只记得在他还小的时候,爹爹会在这一天带粽叶儿回来,一家子坐在院子里包粽子。米缸里总还是半满的,也有屋梁下悬着的几截儿香肠跟火腿可以塞进粽叶儿里头去。水乡人家爱吃甜,可是粽子里却塞着肉。
可是爹爹去了,葬礼上头一次见面的叔叔带走了一个小盒子,娘抱着青子和妹妹哭了一场,就从那小院子里搬走了,在这黑洞洞的巷子深处一住就是五六年。青子不大明白为何忽然就吃不上饱饭也穿不上新衣了,可是娘那双幽深的眼叫他无法开口问,拍拍胸脯说,娘,今天起,我就是家里的男子汉了。
可是做了五六年男子汉的青子,也不过十三罢了。
青子卸下最后一包米,从掌柜手里接了这一日的工钱,默默的往家里走去。满街都是粽叶的清香,青子肚子里一阵闹腾。他停下来吸了口气,将裤带子束紧了,加快了步子。
米行离家不远,穿过两条巷子再过一座桥,往里一转就到。桥堍下就是米行老板的家,三进三出的院子,面街背河,从小桥上常能看见穿白衣的三公子在水榭上饮茶念书。
好歹是富户人家的孩子,就算是偏房所生,也是一身光鲜。人家都说,米行的李老板那一屋子的妻子儿子能唱上好几台的戏,可就只有这一个还有些样子,娘是小妾又如何,瞧着罢,迟早将那米虫哥哥踩下去。
青子一向不喜欢这样的话,那样好似仙人一般的三公子,怎会做那样腌臜的事?那双手,分明是只好端茶翻书的。
今日那三公子不在,也是,这样的节庆自然忙得紧,就是他这样一个打打短工的也较平日晚了不少时间才下工,何况是那半个老板。青子摸摸胸口,有些空,却也不晓得是怎么个心思。肚子也是空着的,空的发疼,连着心也一道了么。
青子远远看见李老板邻家窗台上放着个篮子,里头有见棱见角的几个深绿的物件。青子喉头一动,那不是粽子么。
要是能吃到嘴里,那是一件多美的事。
青子真不想做贼偷的,可是饿得狠了,眼里除了那几个饱满的粽子就什么也不剩下了。长身体的孩子,顿顿山芋哪里能够。
青子心里暗道,就拿一个,一个,不会有谁发现的。蹑手蹑脚的从小桥上翻身而下,沿着栏杆爬到那户人家后门,青子心跳如雷,抖着手抓过一个就往怀里塞。可是哪里还抓得稳,哐铛一声就摔了篮子。屋里人听到动静走出来,门一开就看见青子正手忙脚乱的拾篮子。
主人家眉头一竖,骂道:“好个小贼,光天化日的就来偷东西!”
青子吓得浑身一抖,好容易捡起来的几个粽子又落回地上。
主人家见他瑟缩,料定是没有靠山的,过来拉住青子就高声叫人。那一声抓贼仿佛是滚烫的油,泼进青子心里头,叫他白了脸红了眼。
青子此时是什么也不能想,就余下一个念头,娘若是见了这样的自己,怕是要活生生的气出病来。念头一起,青子耳朵里嗡一声,嘴巴一张,没有声音,可是泪珠子却是滚滚的断也不断。
主人家一愣,怎么他还什么也没做呢,这小贼倒是哭得凄惨。
“林大叔,这是怎么了?”
主人家循声望去,隔壁水榭上立着个白衣公子,赶紧满脸堆笑,将青子推一推:“这小子忒胆大,太阳还在头顶上呢,就来偷别人家的东西。”
李三公子看了看这架势,大约明白了,瞧见青子那惨白的脸,心里也不忍,眼珠子一转就朝林家人笑道:“这混小子,我叫他来拿账本的,半日也没拿来,原来是到这儿偷懒来了。林大叔,可真不好意思,这本奴才又将球儿踢出院子了,怎么说也不见好。”说着,李三公子将手指往小河里一指,林家人看去,可不是么,一个藤编的小球儿晃晃悠悠的在自家门前的青石台下浮着呢。
林家人哎哟一声,忙将青子放了,口里直呼误会。李三公子唤人拿来一篓粽子送给邻居,将青子领回了家。
青子立在李三公子面前,低着头瞧地上青砖拼出的花儿,一声也不敢出。他想不透公子为何要给自己开脱,就算他是李家的短工,辞了就辞了,这样单薄的身子骨,要不是工钱要的少,谁稀罕雇他呢,可是公子却特地费工夫帮他脱罪。
林三公子瞧他一眼,饮一口茶,垂着眼睛想了想,问道:“你是在米行做短工的不是?怎么,克扣你工钱了,还要去偷人家东西。”
青子摇头,却不敢说话。眼角偷偷瞄到林三公子的鞋尖儿,看到上头有五毒的花样,心里又是咯噔一下,赶紧垂了眼睛。李老板好生宝贝这个公子,这样年纪还给穿五毒鞋子。
青子只瞧见他身量高挑,却不晓得这位小公子也不过是十八九的年纪,李老爷对孩子最没脾气,不曾娶亲的就总当小孩儿养,要不是小公子实在抗拒的很,少不了还要在五彩线上网着鸭蛋的。
青子满心羡慕。人家年将弱冠还是孩子,可是十三岁的自己就做了好多年的大人了。
李三公子见他不说话,放软了声音,道:“别怕,我就是问一问。你是谁家的孩子?”
青子肩一竦,忽的抬头,道:“我不是孩子了!”想一想,又放低了声音,“我不是谁家的孩子。”
李三公子大约听出来了,这个孩子怕是头一次做这样的事儿,心虚呢。他见过青子几次,晓得这孩子家里穷,可是人是不坏的,悠悠的望着门外随风拂动的柳条儿,轻轻的叹了口气:“也不会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罢?罢了,你不愿说,我也不问你。你将这个带上,回去罢,天不早了。”
青子像是听见说今日下红雨了,睁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瞪着三公子手指指着的物件。那深绿的一串儿,看一眼喉咙里就止不住的抽动,那细红线扎的,该是章家点心铺里一年只有端午这一天才有的火腿栗子棕罢?
青子浑浑噩噩的回了家,娘招呼他吃夜饭,一抬头瞧见儿子拎着一串粽子发呆,眉头就皱起来了,板起脸道:“青子,这粽子是哪里来的?”
青子如梦初醒,赶紧将粽子递进娘手里,勉强笑道:“这是米行三公子送的,叫我好好过个节。”
青子娘将信将疑,看看儿子,却是将头垂了扭自己衣角。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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