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呼出的温热湿气喷在李默脸上,有难闻的味道,但很温暖,李默已经被冻坏了,迷迷糊糊只想离这温暖更靠近一点,下意识抬了抬头。
他这一动,棕熊立即警惕地抬起脑袋,紧张不安地狂吼,四周安静的针叶林陡然发出哗哗声。
险些陷入沉睡的李默被它突如其来的吼叫吓得一个激灵,又醒了过来。
李默暗暗后怕,冰天雪地里一旦睡过去,再醒来可就难了,可他刚睁开眼,就见棕熊扬起力大无穷的前肢,狠狠拍向自己脖子。
李默闭上眼睛,心想这次必死无疑。就在他不得不认命时,突然咚的一声,一枚石子像流星一样,又准又狠地击中棕熊前掌。
“陶……”李默心里一喜,这个时候除了李陶他实在想不到还有谁。
旁边另有个活物,立即吸引了棕熊注意力。棕熊大怒,仰天一声咆哮,撩起一阵狂风就往那边杀去。很快,两者相遇,厮杀地不亦乐乎,地上冻雪、碎土、石屑四处飞溅,有些甚至砸到李默脸上,被冻过的土壤杀伤力极强,一阵刺痛后,在他脸上割出血痕。
“李默!”正虎大吼的声音突然传来。
李默一愣,寒冷让他脑袋里一片混乱,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出现的是去而复返的正虎。
“李默!”正虎气喘吁吁,狠狠一脚跺在棕熊肥厚的肚子上,借着反弹力凌空跃到李默身边,一把扛起他,在寒风中大叫,“你坚持住!”
身后棕熊发疯追来。
正虎不辨方向,夺路疯狂逃命,“李默!你开口说话!”
这一跑起来,寒风吹进李默骨子里,他能坚持到现在脱不开棕熊的惊吓,但他毅力再好也受不了正虎这么折腾,每呼出一口气都仿佛生命力在渐渐远离他的身体。
正虎半晌听不到回应,急得全身都剧烈颤抖起来,就在他慌不择路时,脚下被枯枝一绊,他收势不及,顿时猛地往前飞扑出去,连滚好几圈,最后撞上松树才停下。
身后棕熊一瞬间赶到,扬起粗钝的爪尖风驰电掣地击向落在地上的李默。
“娘的!”正虎大吼,来不及想许多,双腿用力一蹬,闪电般射出,及时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棕熊落下的爪子。
棕熊力道何其迅猛,即便正虎皮糙肉厚也在背上留下好几道血痕,他自己更是被这一爪打得喷血三尺。
“嗷!痛死了!”正虎抱怨,俯身看向李默,发现他双眼紧闭,脸色铁青,心里顿时慌了,来不及管身后极具威胁的棕熊以及自己的伤势,伸出手拍他的脸,试图叫醒他,“李默?”
除了身后棕熊的咆哮,就只剩风声。正虎呆了片刻,大力一把拽掉他身上的绳索,撩起衣服,抓住他的手臂开始用力摩挲,想这样帮他取暖。其实入手一片冰凉,他也完全不顾,埋头搓着,嘴唇不住哆嗦,“李默!你千万别不给我后悔的机会!李默!你得醒醒!李默!!”
正虎头一次这么绝望,比当初来到人类世界更绝望。
棕熊狂叫着扑来,正虎像全然不知背后的危险,搓完李默左手又给他搓右手,但无论怎么给他取暖他都一丁点反应也没有。
他愣愣松开李默的手,垂头丧气地坐到地上,任由棕熊扑过来,心里想着,完了,李默救不回来了,怎么面对李陶又怎么对得起他?
但棕熊没有扑上来,兵器激烈地扎入皮肉,传来狠狠的撕裂声,棕熊爆发出凄厉惨叫,脖子上的鲜血如同小喷泉,噗嗤噗嗤地往外冒,它挣扎着攻击刺伤它的凶手,但终因伤势过重,最后轰然倒地。
李陶将匕首在身上蹭了蹭擦去血迹,收进后腰,同背对着他的正虎闲话般说道,“你怎么跑这么远,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快回去!”想到刚刚自己解决了一只熊,又特别骄傲道,“你真没用,连熊都没办法对付,跪在这里等死吗?”
说完发觉正虎很反常,居然没回应,他正想问怎么了,好奇地绕过他,刚挪开一步,就看见他面前的李默。
“……哥?”李陶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他哥不是应该在紫玉里吗?
他看向正虎,想寻求答案,但看到正虎脸上的死灰色,一整颗心顿时寒到了冰窟窿里。
他疯了一般扑向李默,一把抱起人,把他冰凉的脸靠近自己颈窝,飞快往洞穴里狂奔而去。
正虎猛然回神,立即跟上。但前面李陶快得堪比飓风,只眨了下眼,居然就看不到人了。
等他回到洞穴时,李陶已经把自己衣服完全解开,把李默紧紧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胸膛去温暖他,双手毫无章法地在他手臂上用力来回揉捏,拼命地用自己的嘴唇、脸、脖子去碰他的脸颊、鼻梁、眼睛,想让他冰凉的脸带上哪怕一丝丝温度。
“哥,醒醒,快醒醒,睁开眼看看我,哥……”李陶傻了一样不停地说话,使劲把他往怀里勒了又勒,恨不得自己身上的温度全部都传到他冰凉的身上去。
“哥,求你醒醒,哥,你别这样,哥……”李陶慌乱无措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往四处看去,看到之前李默烘干的衣服,随手抓起就往怀里裹。
但李默的脸贴在他皮肤上还是一片冰凉。
他也不放弃,机械地重复着温暖怀里这具冰凉的身体。
“李陶,”正虎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进来,在他面前蹲下,“李默他……”
“滚出去。”李陶抱着李默,抬起头,眼红红地看着他,没有感情,连说话语调都没有起伏。
正虎愣了一下,转身走出去,默默在洞穴口蹲下。
李陶把李默又往自己怀里紧了紧,静静看了眼洞口,突然之间,泪水像决堤一样溢出眼眶,他低下头,两人脸颊紧紧贴在一起,把人死死抱在怀里,声音却丝毫没有哽咽,四平八稳地说,“哥,不要离开我,求你。”
他就这样抱着李默,望着火堆,柴禾渐渐燃尽,正虎就进来添一些,添完后又默默退出去,他甚至没有勇气多看一眼李陶。
李陶也不知道自己抱了多久,久到他想要是他哥一直不醒,他就和他哥一起进去玉里,没有血谁也打不开紫玉,谁都不会打扰他们,他们就永远在一起。
到后半夜,怀里陡然有了一丝动静,李陶惊得一个哆嗦,还以为是自己幻觉,他鼓足勇气低下头,就看到李默脸色青白,紧皱眉头,似乎极不舒服。
“哥?”李陶简直不敢相信,欣喜若狂,用力收紧胳膊。
他一用力,李默眉头更紧,微微动了一下之后猛地咳出一口血,血里夹带一块石子。
李陶望着那石子愣了愣。
李默睁开眼,又吐出一口唾液,唾液里还有些细小沙子。这石子和沙子原本外面包了一层冰渣,被冻在一起,是他从正虎肩上摔下时不小心啃到嘴里去的,冰渣融尽后尖利的石子割破了舌头,舌尖的刺痛让他一下醒了过来。
“哥,你怎么样?”李陶着急地问,生怕眼前一切只是他在做梦。
李默全身都在颤抖,即便回暖,之前那种要命的寒冷依旧深入骨髓,他一面哆嗦一面看李陶脸上的泪痕,轻声说,“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你怎么老哭,丢不丢人?”
李陶才不管什么丢人不丢人,听到他这么说话就知道是醒了,顿时彻底放声痛哭,泪水像瀑布一样流到李默脸上。
“傻孩子……”李默无奈地笑了笑。
李陶用尽全力搂着他,拼命地在他脸上一点一点亲着,最后看他笑也止住了哭,跟着破涕为笑。
他抱着李默一直到第二天天亮,确定他身体已经暖了,才放下他,又跑进紫玉里抓了一把姜片,灌了壶水,在火堆上煮起姜汤。
煮汤的空当,他凑到李默面前,在他额头上亲了亲,“我要算账去,哥,你等着我。”
说着转身走出洞外。
正虎见他出来立即站起来,他红着眼,快步走到他面前,二话不说就是一拳。
“给我个理由!”李陶揪住他衣襟,凶狠道,“别跟我说不是你,不是你我哥怎么可能独自去那么远?!”
“他又没死……”正虎无所谓地耸肩。
“你还敢说!”李陶又是一拳,打得他鼻子冒血。
正虎往后跌跌撞撞地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到地上。李陶紧跟上,一脚踹他胸口,这一脚力道极大,加之正虎也没有反抗的意思,直接被踹得滚到地上,想爬起来,试了几次都失败,重新跌回去,口里鼻腔里不住冒血泡。
李默裹紧衣服,静静地烤火。
很久之后,李陶脸上带着擦伤走了进来,在他身边坐下,姜汤正煮好,他倒出一碗,李默手脚还是软的,使不上力气,于是亲自喂他。
“你打的?”李默眼睛看向洞中一只三百斤左右的马鹿。
“嗯,昨晚就是追它去了,要不是它……我……我……”李陶说着说着,又阴冷地望向洞口。
“很能干,”李默由衷夸奖道,“这种地方你居然能打到鹿,很了不起。”
李陶却一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打到一只鹿有个屁用,他差点失去他哥了。
“好了陶陶,”李默笑着瞥向他,“再帮我倒一碗姜汤。”
李陶转身的时候暗暗握紧拳头,以后谁再动他哥,他一定宰了那人。
因为李默身体原因,两人在洞穴里多呆了一天,李陶把鹿皮完整地剥下来,用火堆灰烬涂在鹿皮内层,简单硝制了一下,这种气温下也不会腐坏,做完后就披到李默身上,鹿皮足够大,披在他身上能把他全身都包起来。
重新整装上路,李陶以为正虎一直候在洞外,等到走出洞时,发现四处都不见他身影,看足迹已经独自离开了。
李默对着脚印叹了口气,握住拐杖对李陶说,“我们走吧。”
李陶点点头。
从早晨出发,到中午时到达针叶林边缘,李默一眼就瞧见那只已经死去多时,冻得硬如铁块的棕熊。
李默靠近棕熊看了看,既然已经死了……犹豫片刻后,咬牙用匕首把四只熊掌切了下来,李陶则把熊皮剥了下来,拿在手里兴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