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润野曲起指关节用力敲向顾之泽的脑袋:“顶级安溪铁观音,这一罐顶你两月工资!”
鸡贼的顾之泽瞬间把茶叶罐又塞回了柜子里:“算了,我去吴裕泰买点儿得了。”
李润野咬牙切齿地把罐子又塞回去:“眼皮子那么浅,会算账不会?”
于是顾之泽拿着两个月的工资跑去王老跟前“卖萌”,先是悔恨万分地说上班是多么的不好,多么怀念念书时候的生活;然后又吹嘘王老在新闻界的名声,“我们报社里的人都知道您,说您那本《现代新闻范式》简直牛大发了”;最后表示自己其实一直默默仰慕着王老的学术能力和为人风范……
舌灿莲花二十分钟以后,王老拉着顾之泽坐在了自己的旁边,当即让服务员沏了一杯茶。开水一冲进去,满室飘香,一闻就知道是好茶,顾之泽眼巴巴看着被王老小心翼翼收进包里的茶叶罐,心里又开始犯嘀咕,觉得自己坐的这个位置成本实在太高。
饭局的主角是一个将近四十岁的中年人,叫赵凯,面容黢黑,眼角已经有了一排密密的皱纹,一看就特别符合“饱经沧桑”的特点。这人不怎么跟大家聊天,只是安静地坐在王老身边布菜斟茶,毕恭毕敬地跟王老汇报自己最近的情况。
几个陪吃的倒是聊得热闹非凡,都是同门师兄弟,平时也熟,一来二去顾之泽就听了个大概:这个赵凯是王家坤早期的学生,毕业后去了新华社,当时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记者;后来中东危机时新华社大量征召外派记者,赵凯因为还没有结婚没有任何负担所以被选中,在中东最乱的那几年,他始终坚持在一线,采写了一批质量不错的稿件。其中最有名的是“坎那迪波人质事件”,他跟着部队冲进在最前面抢到了第一手资料,从此声名大噪……
但是顾之泽对这些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战地记者的传奇他从项修齐那里听得不少,新鲜劲儿过去了也就无所谓了。况且赵凯行为举止中规中矩,一点儿也不“中二”,倒是“领导”架势十足,顾之泽第一印象就不喜欢他;而赵凯一心只跟王老说话,自己也找不到什么机会插嘴攀交情,于是顾之泽转头去跟林新宇打嘴仗。
若干年以后,顾之泽每次想到这个“第一印象”就会跟项修齐和李润野夸耀:你看,我说我是孙悟空吧,我火眼金睛~
顾之泽跟林新宇聊高兴了,一杯一杯喝了不少酒,以至于王老在一边终于看不下去了,咳嗽一声,提醒那几个“小兔崽子”别太过分。
这时李润野打了电话进来,顾之泽晕晕乎乎地接起来,笑嘻嘻地说:“师父,什么事儿?”
“还吃呢?都九点多了。”
“嗯,今天高兴,”顾之泽打个酒嗝,觉得有点儿晕,“师父,你早点儿睡啊。”
“你在哪儿吃饭呢?”
“华泰这边,他们找了家鲁菜馆子……嗯,我不爱吃鲁菜……”
“没少喝吧?”
“没有,我基……本没怎么喝。”
“早点儿回家,明天别忘了去学车。”李润野简单地说完挂断了电话。
顾之泽看着嘟嘟作响的手机,不高兴地嘀咕:“不说后半句你会抑郁啊!”
十点多的时候,饭局终于散了。顾之泽和林新宇勾肩搭背地从饭馆出来站在街边打车,林新宇正在叫嚣着让顾之泽付车钱的时候,一辆黑色的bmwx6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两人跟前。
“我擦!”林新宇怪叫起来,“宝马都干黑出租啊!小顾子,我可不付车钱。”
“赶紧滚上去吧你!”顾之泽拉开后车门,把林新宇踹上去,自己蹦上了副驾驶。笑得像个傻瓜一样看着李润野。
“师父,你怎么来了?”
“呃?你就是小顾子的那个蛇精病师父?”林新宇扒在副驾驶座位的靠背上,贱兮兮地问,“小顾,他看起来不是很变态嘛!”
“滚!”顾之泽用力把那个祸害推回后座上去,“你再说一个字就把你扔下去!”
林新宇做了个封口的手势,笑得更贱兮兮了。
“神经病?”李润野冷笑一声。
“师父你别他胡扯,看也知道他喝多了。”顾之泽恨不得抓烂林新宇的嘴,他拼命地转移话题,“您怎么来了?”
“顾之泽,出去不要说是我徒弟,”李润野说,“我丢不起那个人!”
“怎么?”
“‘神经病’指神经系统发生的器质性疾病,你是想说我是个‘精神病’吧?”李润野刀子一样的目光慢慢地刮过顾之泽的脸颊,顾之泽觉得自己被削成了锥子脸,“连骂人都骂的这么没文化,说出去我都替你丢人!”李润野冷冷地说。
林新宇在后座叽叽咕咕地笑。
顾之泽深恨交友不慎,只好讪讪地笑着转移话题:“您怎么知道我们在哪家饭馆的?”
“全华泰街就两家山东菜馆,这两家还挨着,我就守门待‘猪’了一下。这都看不出来,你作为一个新闻从业人员,观察力呢?分析力呢?推断力呢?你大学怎么毕业的?”
顾之泽决定闭上嘴,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先把林新宇扔回学校,李润野一转方向盘往华严街驶去。车里少了一个人,空气好像一下子稀薄了起来,顾之泽心跳开始加速,酒劲儿上了头觉得晕乎乎的,看什么都飞起一层重影。
李润野摇下车窗,让外面清冷的夜风吹进来,快11月了,天越来越凉,顾之泽蜷在座位上却觉得很温暖。他愣愣地问:“师父,你干嘛要来接我?”
“华泰街离你家太远。”
“可是我会打车的啊,”顾之泽觉得李润野的话里透着浓浓的关怀,他想从李润野那里得到个答案,可又说不清到底想要个什么答案。
“就你那个鸡贼性格,我觉得你不会打车;再说,我也没什么事儿出来转转吃点儿宵夜。”
顾之泽恨恨地把头扭向车窗外,觉得这个世界真是残酷得不忍直视!
到了小区门口,他拽开车门说声谢谢就往外蹦,李润野在他身后慢慢地说;“之泽,确定你平安到家我才能放心。”
这句话很短,而顾之泽带着一肚子的气蹦下车的速度又太快,李润野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被“砰”的一声关车门声拍在了车里。顾之泽用了一秒钟迅速回放了一下那句话,然后一下子扑过去拽开车门,激动地说:“师父你刚刚说什么?”
李润野语气平淡地说:“我说,明天别忘了去学车!”
顾之泽恶狠狠地瞪着李润野,觉得自己一肚子的酒精都呼啦啦地燃烧了起来:学车?学你个棒槌!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盆友感慨“低烧好神奇啊”,一个盆友祝福“青蛙慢慢煮”,你们……还能再残忍点儿么,还能再无情点儿么……人生啊,太幻灭了,生无可恋
第四十章
顾之泽当然不会真的把李润野的话当耳边风,事实上他还没那个胆子。周六和周日;他乖乖地去了驾校;在前台把名字一报,立刻有人把他带到了贵宾接待室;不一会儿过来一个自称经理的男人,寒暄了几句后就给了他一张名片和一本资料;说先把这个背背;把科目一考完了再给安排教练。
顾之泽道了谢之后果断回家了,在家里陪着老父亲享受了两天幸福时光,做个十足十的孝顺乖儿子,周日晚上李润野过来接八戒回家了。
顾之泽从吃完晚饭就开始坐立不安;十分钟看了五次表,顾云森看着儿子像陀螺一样在屋子里转不由得叹口气。这孩子一旦撒出去就是长大的雏鹰,收不回来了,想必在外面跟朋友住怎么也比在家陪着老头子要自由快乐得多。
等李润野的车停在楼下时,顾之泽连蹦带跳地就冲出了家门,顾云森在身后一个劲儿地说:“跟人家说谢谢啊,要有礼貌。”
顾之泽回头做了个要晕倒的表情,顾云森摇摇头笑了。
李润野看着顾之泽一头撞进来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揉揉他的头发:“你跑什么?”
“这不怕你等急了么?”
“车学得怎么样?”
真特么煞风景,顾之泽不满地腹诽着,嘴里却说:“挺好,这两天我一直在背交规,我打算周三就去考,科目一肯定没有问题。”
李润野赞许地点点头,为了表示嘉奖,决定带顾之泽去吃他念叨了许久的“海鲜烧烤”当宵夜。顾之泽装了一肚子扇贝、生蚝、啤酒回家时,步履蹒跚得李润野都忍不住想要搀他一把。
顾之泽周三真的去考了科目一,97分高分通过!从考场一出来,就被上次那个经理拦在了门口,客气地问要不要现在就去见见教练,然后约一下蝴蝶桩的训练。
顾之泽非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哎呀,真是对不起,我这个月正好在忙一个专题。反正科目一已经过了,能不能先安排那个教练其他的工作,等我忙完了,我提前跟您联系,然后再安排?”
那个经理当然乐得省事,当即点头同意。顾之泽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您看,我们主编也挺忙的,您有事儿就直接跟我说,我不太好意思麻烦他。”
经理频频点头。
两个星期后,两个人正吃着饭呢,李润野问顾之泽车学的怎么样了,顾之泽非常坦然地说:“还行,蝴蝶桩什么的还可以,就是直线转弯有点儿难。”
李润野拍拍顾之泽说:“加油!”
顾之泽信心满满地说:“放心,我会努力的,没问题!”
李润野忽然停下了手里的筷子,微微蹙眉看着顾之泽。依他对顾之泽的了解,这小子难道不应该趁机哭天抹泪地大声控诉学车是一件多么多么苦逼的事儿,自己多么多么受煎熬么?难道不应该趁机“厚颜无度”地提出,让自己请他吃顿好的以便“弥补”他受伤的心灵么?
这痛快爽利劲儿,这信心百倍样儿,他就不是顾之泽!
***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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