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5分钟！5分钟也可以！”他目光炯炯地说。
于是接下来，他得到了一杯热腾腾的袋装红茶，喝起来又苦又涩，还有百无聊赖的30分钟。
里欧不停地看着墙上的钟，最后终于忍不住问好不容易出现的助理：“请问卡拉肯教授现在在哪里？”
她向着走廊尽头抬了一下下巴，他快速地冲到了那里，发现关着的门内正传出一阵愤怒的咆哮，里面似乎有一群人正激烈地争辩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终于安静了，他开始听见脚步声，接着门被打开，几个大学生簇拥着卡拉肯教授走了出来。
是的，错不了，和照片上一模一样，只是头发更短了一些，胡渣却更多了，他扎在人堆里，比谁都显眼，就像个明星。
“卡拉肯教授！”里欧露出笑容招着手，但很快被女学生们淹没了，艰难地扒开人群，他发现教授正径自向着楼梯拐角走去，他试图跟上他，所幸的是人流正在变得稀疏，而教授的最终目的地，似乎是洗手间？
是的，教授从容不迫地迈进了洗手间，里欧跟着闪了进去，很高兴地发现这里很空旷，只有他们两个。
听着潺潺的水声，他看着教授的背影，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站到他的旁边，释放一下那些劣质的红茶，或许干着同样的事能拉近彼此的距离。
拉开拉链，里欧小心翼翼地用眼角打量着站在身边的这位人物，他将是这部纪录片的主角，接下来一个月朝夕相处的男人。
虽然有些不礼貌，但他还是不自觉地把视线下移，教授的那里，看起来居然十分可观。
拉回游荡的神思，里欧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目的，开始说话：“呃，请问是卡拉肯教授吗？”
面对唐突的发问，对方有些惊讶，但还是转过脸来直视着里欧，是的，正往便池里浇水的里欧，并点了点头，礼貌性地将嘴角上弯了一下。
“哦！见到你太高兴啦！我是美国2B电视台的记者里欧。阿曼丁！”里欧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并激动地伸出右手握住教授的左手，热情地晃了两下。
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里欧的笑容开始变得僵硬，但是他的嘴巴还是没有停：“这次来是跟您合作一个专题纪录片，我想你应该知道了吧……”
教授没有回答，皱着眉头默默地低头看了一眼手掌上的水渍，转过身走向了洗手盆，在里欧越来越小的说话声中，将水龙头开到了最大。
“啊！哦漏！哦，天啊！”里欧语无伦次地甩了一下手，飞快地拉上裤子拉链，涨红了脸跑出了洗手间，“我想我还是到外面等您吧！卡拉肯教授！”
“你们美国的记者是不是都喜欢在洗手间突击采访对象？”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卡拉肯教授靠在一张胡桃木的古典扶手上，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幅3米宽的世界地图，上面用四五种不同颜色的小旗子在各地的海洋上密集地标注着什么。
“对不起，教授，我为刚才的事感到万分的抱歉！”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里欧接过助理递来的花茶，“谢谢！这杯子真漂亮，是古董吗？”
“哦，不，是中国的骨瓷，里面的玫瑰是你走进来时看到的那些，你可要好好品尝哦！”助理微微一笑，端走了盘子。
“是吗？那可太棒啦！”里欧喝了一口飘荡着玫瑰香气的茶水，又酸又涩的味道却让他不由自主地扭曲了脸上的表情，他吞下这口味道奇怪的玫瑰花茶，竭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轻松一些，“啊，英国的天气可真热！今天到处都是大太阳！”
“是的，但那总比下雨强。”教授喝了一口茶说着，眼镜罩上了一层白茫茫的蒸汽。
“好吧，这次是这样的，我们打算做一个专题纪录片，你应该知道了吧……”
“嗯，明天早上我会让助理带你在研究所里逛一圈，午餐后接受2个小时的采访，接着我会给你一些影像资料，这些应该足够了。”他一边轻描淡写地说着一边收拾桌上堆积如山的档案和书本。
“啊，不，不……”里欧张大了嘴，激动地站了起来，“这不是一部普通的科普片，我们的主角不是大乌贼，是教授您啊！你有受万人瞩目的地位和科研成果，你有媲美好莱坞明星的身材样貌，趁着大王乌贼首次网络解剖在世界各地掀起的乌贼热潮，相信我，你会成为新一代偶像的！”
“抱歉，我对成为偶像不感兴趣，我很忙，没时间上脱口秀或拍写真集。”教授继续整理他的书，头也不抬。
“哦！教授！相信我不会占用你多少时间的！我们只会打扰你一个月！是的，一个月！”
“一个月？在跟我开玩笑吗？你知道我一个月里能做多少事情吗？”
“我想你确实能做许多事情，和我们一起！我们不止是要拍摄你的实验室，我还要去你的私人住宅，跟随你做实验，无论是室内还是户外，不但要通过媒体向世界展示巨乌贼的奇妙，还要向众人解密疯狂科学家的生活，据我所知，你是世界上最疯狂的乌贼专家之一，你曾经为了研究巨乌贼的生活习性多次出生入死，甚至曾有几次差点为了它丢掉生命！站在顶峰的人多少都有点偏执，这才是纪录片的主题，我们要活生生的东西，而不是冰冷的实验器皿和被解剖过的尸体！”里欧凑近他，激情洋溢地说了一通。
“实验？如果你要拍我们做实验的话，那你恐怕要让那些满心期待的观众们失望了，所谓科学家的生活充满了枯燥无味的实验，观察细胞、不停地调试温度、记笔记，没完没了的记笔记，想拍到活生生的巨乌贼？我想你还是去找好莱坞比较实际点。”教授说完，轻笑着摇了摇头。
听到这无情的宣判，里欧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别这样，教授！你忍心让你的30万会员失望吗？我们每个人都很期待这部片子的诞生！它会是这10年来最棒最刺激的纪录片！”
“哦，30万？”
“我注册了你的巨乌贼同好会！我是第30万名会员！我可以获得一件纪念T恤不是吗？”里欧说着这些，欣喜地看到教授的眼睛开始专注地望着他。
“啊，你是第30万会员吗？这可太好了！我要由衷地感谢你的支持！今天我就会把T恤送到你那儿，希望你能经常穿着。”教授笑了起来，并且笑得很亲切，声音也变得格外温柔起来。
好吧，他只爱他的巨乌贼。里欧开始正视这个事实，咽了一口唾液接着说：“对了，教授，为了表示友好和尊敬，我也从美国给你带来了一件小小的礼物！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他说着，从身后的纸袋里掏出一只红色的、毛绒绒的……纸巾抽。
“谢谢！它很可爱！”教授接过礼物，盯了几秒钟，“虽然这是章鱼……不是乌贼。”将章鱼纸巾抽翻过来，上面还有一个Made in China的标签。
“啊，不管怎么说，它们都是头足纲，不是吗？啊，这个单词我没有说错吧？头足纲！”背出这个专业名词，里欧不禁有些得意洋洋地重复了一遍。
“没有说错。”教授把小章鱼放到一边，诚恳地说，“但是……你知道，我的屋子很小，并且没什么东西给你们好拍的，另外，我想你们是想拍些刺激的深海体验，你必须知道这并不是想要就能搞的事情，几个月前我申请到美国西岸研究大乌贼，但是由于经费的问题被拒绝了。”
不……不！事情不能这样下去！
“这不是问题！教授！只要钱能解决的一切都不是问题！我能帮你申请到足够的经费！只要你能给予足够的配合！”里欧热血沸腾地上前握住教授的手，瞪大眼睛凝视着对方的眼睛。
教授灰绿色的眼睛在一缕阳光的映照下闪闪发亮，看起来像是最上等的祖母绿宝石。
同时，里欧在他身上嗅到了一丝清爽的海洋气息，闻起来像是纪梵希的海洋香榭。
他抽出他的手，挑了下眉毛，平静地问：“你会潜水吗？”
“会的！啊，话说我姑妈以前在芬兰海岸捕鱼，十年前他们也曾经捉到过大王乌贼……”
“什么？这是真的吗？”
一改刚才冷漠的表情，里欧看着教授的眼睛开始闪烁起兴奋的光。
“哦，这太棒了！那捉上来的时候是活的吗？它有多长？它的胃里都是些什么？后来你们把它怎么处置了？具体地点在哪里？你能在地图上把它圈出来吗？”教授一把捉住里欧的手，他的手有着炙热的温度。
“……”
“明天天晚上，到我家里来喝一杯吧！从海上回来之后……”教授说着，露出了一排洁白细密的牙齿，“顺便试一下T恤的大小。”
伦敦的夏天，天亮得很早。
为了筹备今天的拍摄，在2个小时的疯狂购物后不得不开始拼命工作的一干人等不得不重新提起精神，挤在这个并不算太大的实验室里。
这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福尔马林、海水和氨气的混合物，为了保持适当的温度，窗户总是常年紧闭着，拉着窗帘，然而这里并没有许多太先进的设备，在幽暗的光线里，陈列在玻璃橱窗里的各种海洋生物标本漂浮在浑浊的福尔马林汤汁里，这不禁让里欧对海鲜食品产生了些许的心理阴影，反胃之余，他没有忘记在实验室的各个角落寻找佩姬所要的变异生物，除了一个足球大的巨乌贼眼球和一些奇怪的角质类标本，他没有看到什么东西，对了，隔壁的实验室里有些可爱的巨乌贼宝宝，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它们能不能活到下个礼拜。
“别动它们！”
当里欧向那个巨大的灰蓝色眼球伸出手指的时候，听到了一声严厉的叱喝。
“它们很珍贵。”看着小记者受到惊吓的表情，教授放缓了语气。
“哦，它比我的头还大！”里欧缩回手，尴尬地笑了笑。
“但是一旦见到水下200米的阳光，它就会瞬间失明。”教授缓慢而沉重地说着，“它在海底最深的地方，没有人类能看清那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