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平转挥手道:“抬过来!”
他话声未了,便有两条大汉将右面一只箱子.抬在皇甫少虹面前。
两人启开箱盖,众人只觉一股强烈之石灰气味,自箱子里直冲而出!心里不禁暗地惊诧:“这箱子里又是什么?”
皇甫少虹已自叱道:“倒出来!”
两条大汉手腕一提一抖,果然将箱中之物,尽数倒出,滴溜溜满街滚动。
骤眼望去,似是许多只灰白色的西瓜。
仔细一瞧,骇然竟是十数个以石灰腌的好好的人头,除了面泛黑紫之外,眉目宛然,面容如生,只是双眼厉凸,显是临死前胸中犹有一股冤厉之气!
众人只觉一股寒气,自足底升起.虽是极力压制,但指尖却不由自主微微颤抖,有几人甚至忍不住脱口惊呼出声。
皇甫少虹语声似是平静如常,缓缓道:“各位可认得这些人头是谁的吗?”
众人昔日虽是闯荡江湖,刀尖黏血的朋友,但见到满街人头,一时之间,仍不禁为之噤如寒蝉.竟无一人说得出话来!
皇甫少虹目光四扫,微微一笑,突然自地上拾起一颗人头,双手高举:身子转了一圈,大声道:“各位可认得这是谁吗?”
众人目光,不由自主的瞧了过去.立得最近一人,忽然失声惊呼道:“这……这不是田大哥的……的儿子吗……”
众人凄然一惊。
皇甫少虹笑道:“不错,这人头正是田威的!”
笑声一敛,厉声道:“但他不孝父母,煽动是非,为恶乡里,作恶事端,实是本门中之败类,南宫夫人对属下虽然爱如子弟,宽宏大量,却也容不得此等害群之马,来败坏本门名声,是以才将这些不肖子弟正了家法,以向各位谢罪。”
这话不但说的音节锵然,落地成声,而且满口仁义道德,端的是义正词严,叫人不得不信。
百代大师、任无心对望一眼,这才知道南宫世家此番举动,竟是为了要在江湖间洗脱恶名.在武林中收服民心。
要知道村镇之中俱是归隐江湖之豪士,名声虽然不大,但声息却甚广。
南宫世家今日这般做作,他日传将出去,江湖中必道南宫世家知过能改,门规森严。
百代大师忍不住切齿喑骂:“好歹毒的南宫夫人,连自己门下爪牙都下得毒手.何况他人,但望这些人莫要中了她奸计才好!”
但他心念一转间,那些紧闭的门户竟全都开了,众人面上的怨毒之色.也自稍减,竟是全已被皇甫少虹这番话说的心动。
任无心瞧在眼里,心头方自暗叹一声。
忽自那软轿重帘之中,伸出只莹白如玉的纤纤玉手,五指尖尖,轻轻一招!
皇甫少虹一眼瞥见,嗖地窜了过去,在轿前轻轻说了句话,那纤手方自缓缓缩回重帘之中。
皇甫少虹似是松了口气,缓步走回。
任无心见了,更是大惊,睹忖道:“这轿中坐的又会是谁,瞧她身份,似是高于皇甫少虹等人,她……她莫非是陈凤贞?”
转目瞧去,只见百代大师竟已做势欲起。
任无心大惊之下,连忙一把拉住。
百代大师以传音之术道:“眼看这些人已坠入南宫世家彀中,你我怎能坐视,好歹也要揭穿他们阴谋。”
任无心道:“等他们走了,再下去揭穿也不迟。”
他自己也不敢出声说话,用的也是传音之术。
百代大师道:“他们若是不走了,又当如何?”
任无心道:“他们目的已达,怎会不走?”
忽然间,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踉跄着飞奔而出,扑地倒在街心.挣扎着爬了几步,自地上拾起那田威的头颅,嘶声悲哭道:“威儿,你爹爹撇下我,你是不能死的呀,你们老少两人都走了,叫我这老太婆去依靠什么人?”
皇甫少虹俯身道:“老夫人你何必……”
那老妇人,痛哭大骂道:“你们杀了他爹爹,还不够?还要杀他?他……他还不是你们教坏的!”
突然—头向皇甫少虹撞了过去。
皇甫少虹怎会被她撞着,微微一闪身,便自避过。
那老妇人一头撞在地上,又自爬起,拾回他爱子的头颅,大哭道:“威儿,你本是好孩子,娘知道的,若不是这些恶徒,你怎会变坏……”
哭声凄厉,惨不忍闻,两旁众人面上又自激动。
皇甫少虹瞧的暗怒:忖道:“莫要被这老婆子坏了咱们的大事。”
心念一转间,那老妇人竟和身滚了过去.一把抱住了他腿,张口咬了上去。
皇甫少虹猝不及防,竟被她咬个正着!
这老妇人年纪虽大,牙口却甚健。
此刻满心恨毒,一口牙俱都咬入皇甫少虹肉里,鲜血沿着嘴角流出。
皇甫少虹痛极之下,怒喝道:“老乞婆,滚……”
真气下沉,满布腿间,轻轻向外一踢。
那老妇人怎禁得起这千百斤内家真力,只觉胸前如被铁锤痛击,惨声还未出口,便已仰天跌了出去,恰巧跌在她爱子头颅边。
她伸出五只槁枯的手指,似是要去触摸那头颅,但手掌伸出一半,突一抽动,已是气绝而死。
这变化发生的十分突然,两旁众人援救已自不及,惊喝怒骂之声四起:“好毒辣的手段……满口仁义,却对妇人也要下这般毒手……”
皇甫少虹大声道:“各位休得这般说话,她自寻死.怎怪得在下?”
众人纷纷怒喝道:“放屁……恶徒……”
皇甫少虹双手分张,呼道:“南宫世家为了替各位泄愤,不惜将弟子正以家法。”
语声未了,又有人嘶声喝道:“那不过只是沽名钓誉,惺惺做态而已,若是真的.你为何此刻竟杀死田大嫂?”
皇甫少虹又是惊怒,又是着急,顿足大喝道:“各位,这……这……”
那一直石像般端坐在右边一匹马上的黑衣人,始终连目光都未曾眨过一眨,此刻突然冷冷道:“莫要说了,这些奴才显然不知好歹,便将第二个法子对付!”
语声冰冰冷冷,直似坟墓中发出。
众人听得心底一寒,惊呼怒骂之声突然一齐住口。
百代大师、任无心也不禁暗惊忖道:“这第二个法子是什么?莫非软的不成,便来硬的……”
只听那黑衣人冷冷接着:“这村中反正连老带幼,已只剩下五十九人,一齐料理了,反而清静……”
众人忍不住机灵灵打了个寒噤。
原来这村中虽有三百余人之多,但经过前次变乱之后,大半多已离去,再加上丧亡之人,此刻剩下的不多不少,恰是五十九人。
众人见到南宫世家竟将村中人算得如此清楚,显见得早有灭绝全村的打算,心头虽都不禁怒愤填膺,又不禁自心底泛起一阵寒意。
百代大师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道:“贫僧再也忍不住了,只要他们一出手,贫僧纵然血溅此间,也要出手了!”
任无心长叹颔首道:“别无选择,只得如此!”
只见那黑衣人缓缓下马,刀一般眼神,四下缓缓扫动.被他目光扫及之人,情不自禁,向后退步,黑衣人双掌不住搓动,一步步走了过来……
突然间,只听砰地一声大震,两扇紧闭的门板,被震得直飞街心。那两匹健马虽然训练有素,此刻也自惊嘶一声,扬蹄奔出!
皇甫少虹、黑衣人也不禁齐地一惊,四道眼神,电一般向那扇门瞧了过去。
只听门里一个沉重之语声缓缓道:“南宫世家毒手蛇心,人所共知,你们软的不成,想来硬的,却不知咱们早已在这里等着你哩!”
皇甫少虹厉声喝道:“什么人?”
门里雷般传出一声大喝,道:“专和南宫世家作对的人!”
喝声中气充沛,显见是武林高手。
这一着又大出任无心与百代大师意料之外。
任无心道:“看来还不需你我出手!”
皇甫少虹与黑衣人亦暗中吃惊。
喝声余音未歇,那门户之中已鱼贯走出十余条大汉.手持利刃,脚步凝重,竟全都是一身雪白的衣衫,白巾蒙面,只露出十余双灼灼生光的眼睛。
皇甫少虹、黑衣人对望一眼,皇甫少虹突然仰天狂笑道:“我当是谁?原来又是你们!”
黑衣人冷笑接道:“只可笑你们这些杀不光的蠢才,任无心尸骨俱已腐朽,你们却还要为他拼命,世上愚人虽多.却少有人似你等这般愚不可及!”
那为首之白衣人,似极沉得住气,饶是对力百般辱骂,却仍是凝神卓立,不动声色,只是缓缓道:“我们为武林铲除败类.只求能维护武林同道,不遭浩劫,任相公纵然已死,我等此志不渝!”
语气仍是极为沉稳,但言下之意,已无异承认自身乃是任无心之同道。
百代大师暗暗忖道:“这些白衣壮士,想必便是任相公暗中召集之英雄豪杰,是以全都身穿白衣,以示与满身黑衣之南宫世家党羽对立之意!”
他自觉这猜忖合情合理。
哪知转目瞧去,任无心面上却满是茫然之色,似是对这一切俱不知情。
百代大师心头一动,传音问道:“任相公为何……”
任无心瞧他面上神情,已早知他想问的是什么,当下也以传音之术道:“在下还未认出这些白衣人是何来历,皇甫少虹却已先喝破,是以在下甚觉惊奇。”
百代大师奇道:“他们满身白衣,莫非竟不是任相公所召集壮土之标志?”
任无心苦笑摇头道:“南宫世家威力如此巨大,我行事但求隐秘,若是要他们身穿白衣,自表身份.便当真是愚不可及了。”
百代大师更是惊诧,道:“莫非连这些人是谁,任相公都不知道?”
任无心道:“在下非但丝毫不知,而且……我若猜的不错,这些白衣人的行动之中,还藏有极大之阴谋,说不定又是南宫世家的陷阱,亦末可知。”
百代大师早知南宫世家诡计百出,无所不用其极。
闻言呆了一呆,立将出手之意压了下去,屏息静气,静观待变。
他两人这几句问答之间.那黑衣人也又已冷嘲热讽了几句,似是要挑起对方怒火,使得对方心浮气躁,才好乘机出手!
哪知白衣人仍是平心静气,缓缓道:“事已至此,多言无益,还是武功上见输赢,是单打独斗还是群殴,还请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