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代大师闻得翟式表三字,惊喜交集,离座而起,高声道:“正是百代,翟兄快请入内。”
抢步上前,拉开室门。
只见室外走进一人,鬓发如银,面如重枣,宽袍缓带,神情洒脱之极。
百代大师合什一礼,道:“翟兄久违,故人无恙,可喜可贺。”
接着向百忍大师道:“师兄,这位即是翟式表,武林名宿,当代神医。”
百忍大师合掌为礼,连称:“幸会。”
翟式表目光一扫,凝注榻上百祥大师的遗体,道:“百代师兄,这位……”
百代大师戚然道:“这是百代的师弟,丧在南宫世家那只魔掌之下,百代等正因时日过久,恐其法体难以运回嵩山,正感一筹莫展。”
翟式表浩叹一声,道:“此事兄弟已听任相公讲过,唉!魔劫方殷,不知尚有多少正人君子,逃不过这场空前浩劫。”
他微微一顿,道:“两位先行用饭,这保存百祥大师法体之事,包在兄弟身上就是。”
百忍、百代二人闻言,不禁喜出望外,两人齐齐施礼,道谢不迭。
百代大师道:“翟兄泽及亡灵,百代及师兄感激不尽,如果方便,就请及时办理吧!”
翟式表知道这两位佛门高僧都是情厚之人,面对同门遗体,谁也无心饮食,沉吟半晌道:
“百代师兄请抱起令师弟的法体,随兄弟来吧!”
说罢转身往室外走去。
百代大师急忙抱起百样的尸体,随同走出室外。
三人在洞中转了一会儿,来至一间石室门外。
翟式表推开石门,领着百忍、百代进入室内,道:“两位稍待,兄弟取点应用之物就来。”
说罢匆匆而去。
百忍、百代一看,见这间石室颇为窄小,室中除了一座石榻外,别无所有。
百代大师放下尸体,向四壁环扫一眼,道:“这地方密不通风,石门关上之后,虫蚁难入.倒是一个保藏尸体的上好所在。”
百忍大师双眉微蹙,道:“就是没有虫蚁侵蚀,尸体也会自行腐坏的……”
百代大师道:“那位翟大侠医道神通。他必然有法可想。”
说话中,只见翟式表抱着一些药材,急步走了进来,一个青衣小童,提着一只木桶,立于门外。
翟式表将那些药材置于地上,道:“这密室封闭之后,若无必要、最好是不启开……”
百忍、百代两人知道一时间,难以再见百祥大师的遗容,两人站在榻旁,神色之间,大有依依难舍之慨。
翟式表暗暗忖道:“这两位俱是有道高僧,如此着相,也难怪为了江湖之事,疲于奔命了。”
转念之下,取出火折子一晃,将地上的药材自燃,道:“两位大师,请退出室外吧!”
百忍、百代重又向榻上尸体望了一眼,转身退出门外。
翟式表带上石门,上了一把铁锁,然后由那木桶中,取出一种白色的物体,往石门缝隙中堵塞,口中道:“那些药材燃尽之后,药力可渗透尸体之内,只要这石门不开,三五十年间,可保百祥大师的法体不坏。”
忽听一人接道:“翟大侠好手段,在下百年之后,但望翟大侠为我多烧一点。”
三人转头一看,只见任无心右手捧着左手,疾步走来,青衫之上,血迹斑斑,犹未干涸。
百忍大师暗想道:“这位相公身上沾了血迹,杀人之多,激战之烈,也就可以想象了。”
任无心似是明白百忍大师的心意,朗声一笑,道:“大师且莫悲天悯人,在下先为你引见一批朋友,然后再商议弭患消劫的方法。”
说着星目一转,朝翟式表望去。
翟式表向石门仔细看了半晌,双掌一拍,道:“这样就好,任相公找的药物,如今怎么样了?”
任无心面容一整摇头道:“一时尚无着落,下过在下业已派人,分头寻找去了。”
百忍大师对这洞中的部署,早已惊愕不已,这时合什一礼,道:“任相公要为老衲引见一批朋友,下知这些人今在何处?”
任无心微微一笑,转身就走,三人随在他身后,直往石洞深处行去。
忽见一座紧闭的石门之前,四个带剑的蓝衣童子分立两侧,一见任无心走近,立时躬身施礼,其中一人,伸手向石门推去。
百代大师讶然道:“这四位小友何人?渊停岳峙,英华隐蕴着来都有一副惊世骇俗的身手。”
任无心笑道:“他们四人虽由在下一手调教出来,不过时日尚浅,成就有限,大师不要过奖他们,以免长了他们的骄气。”
说话中,那石门业已缓缓启开。
百忍、百代闪目一看,不禁暗暗称奇,惊异不止。
原来这一座极为宽广的石室,石室四壁,半是琳琅满目的书籍,半是形形色色的罐,墙角之下,散置着各色各样的药材,中央置了一个长达丈许的木案,十余人围坐在案旁。
百忍大师等随同任无心步入室内。
只见围坐案旁的人,十九都是白发满头,长髯拂胸的老者,十余人中,倒有半数是老态龙钟,一眼之下,即能瞧出是些不谙武功的常人。
这些人有的正在看书,有的正在调药,有的正在低声交谈,还有的拿着一段树皮草根,在口中缓缓的嚼着,瞧那双目微合,全神贯注的模样,似乎正在领略其中的妙味。
住无心举手一挥,四个佩剑的蓝衣童子,迅快地闪到了石门外面,石门缓缓的关闭。
那些白发满头的老人们,似是早已习惯了这些突然来的陌生人,是以,百忍和百代大师的突然入室,并未引起他们的注意,仍然是各自埋首工作,对两人的现身恍如未见。
任无心脸上经常浮现的笑意,突然间消失不见,代之而起的是一脸肃然的神色,朗声说道:“诸位老前辈们辛苦了。”
他神充气足,这朗朗高呼,声音虽然下大,但却如水银泻地,字字钻入了人的耳中。
这些老人们,缓缓放下了工作,齐齐向任无心望来,说道:“任相公回来了。”
十余人齐齐开口,语音交混,反而听不清楚。
任无心抱拳一个长揖,说道:“诸位老前辈,为天下苍生,埋首这幽谷密洞之中,孜孜不倦,苦心试验,在下这里先行谢过了。”
翟式表似是这些人中的首脑,代为还了一礼,笑道:“住相公大义凛然.劳碌奔波,为天下苍生谋命,我等衷心敬佩,些许微劳,何足挂齿。”
任无心回顾百忍、百代一眼,笑道:“两位大师父,都是当世高人,这当先一位是少林寺掌门方丈百忍大师,这一位是百代大师。”
少林寺天下闻名,数百年在民间流行了无数的奇异传说,这些人中,虽是大半不会武功,不知江湖中事,但对少林寺的大名,却是久有所闻。
数十道目光,齐齐投注到两人身上,拱手说道:“久仰高僧大名。”
百忍合掌当胸,笑道:“诸位异日有暇,小游中岳,万望能到少林寺小坐,贫僧当略尽地主之情。”
任无心突然长长叹息一声,庄严地说道:“少林寺号称武林第一之武学胜地,也真是武林一脉,我辈中人,为天下苍生谋命,自救救人,可算得份内之事。但这些老前辈们,大都是不解武事的人,个个席丰履厚,养尊处优,被在下请来此地,别妻离子,深居幽谷,度着凄凉的岁月,粗茶淡饭,一住数年,实叫人不安的很……”
百代大师接道:“这些施主们,个个都是习医的吗?”
任无心道:“岂止习医.个个都是名重一方的再世华伦,重生扁鹊。”
那些白发盈头的老人们,似是被任无心几句话,触发起无限乡思,不自禁眉头紧皱,默然长叹。
七八声苍老的叹息声,彼起此落,萧萧白发,龙钟老态,使这座石室中流现出无比的凄凉。
任无心侠心大动,惶惶说道:“在下把诸位老前辈们,由天南地北的请来此地,使你们苦度了数年的凄凉岁月,衷心大感不安,唉!只待药物配成,在下自当重报,恭送各位返回故里,和妻儿团聚。”
只见坐在右首的一个老人,操着北京口音,字正腔圆地说道:“任相公把我等接来此地;虽然不免老怀惆怅,但对医术一道,却是大有帮助,幽谷石室,与世隔绝,老朽虽无法以日月行转,计算年月,但大约想来,总已有三年左右了罢,唉……”
他长长地叹息一声,接道:“总算幸未辱命,已找出那毒药配制的材料,只要能采集到那几味主药,炼制都解毒药物,可望有成。”
任无心默然沉忖了良久,道:“在下己尽了心力,但有两味主药,还未采到……”
又是几声苍老的叹息,传了过来。
任无心微露愧色地接道:“但诸位老前辈尽管放心,只要当今之世,确有那几种药物,在下定然要将它采集到手。目下我已派人赶往西北荒漠、云贵山区寻找去了,想来在三月之内,当有确讯。”
忽见在首一个白髯垂胸的秃顶老人,起身接道:“灵药难求,一时间要想寻得谈何容易,老朽已研求出几种代替药物,只不知效用如何?”
此人一口吴侬软语,说来细声细气。
百忍大师暗暗惊道:“听这两人的口音,一似京都之人,一似江南世居,任无心竟把这些人网罗一起,实非易事。”
任无心缓缓点头说道:“但愿诸位能够早日配制成解毒的药物,也好返回故里。”
又一个苍苍白发的老人站了起来,正色说道:“老朽等连番研试,觉出那药物效力已够,奇怪的是竟然难以解开那服毒之人的神智……”
他语条微顿,凝目思索了片刻,接道:“因此,老朽遍翻医药典籍,几经研拟,才向任相公提出了那几种极难求得的奇药,但老朽却始终心中存疑,纵然找得那几种难求奇药,也未必就能使服毒人神智复清。”
此人言词爽直,分明是西北陕甘一带的口音。
翟式表点头道:“在下也有此等感觉,南宫世家中人,似非单纯为药物控制……”
话至此处,双目神光闪动,拂髯接道:“不是兄弟夸口,眼下这十几位医道中人,虽不敢说尽集天下精英,但却个个是医道高深的精英,埋首三年,日夜苦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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