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无心与白大先生的迅急招式,却当真是瞬息千变,仅仅在片刻之间.两人巳拆了数百招之多。
那种招式变化间的精异之处,破云七鞭虽然全神贯注,却也不能窥其全貌。
欧阳亭沉肃的面容,本自充满了紧张与焦急,但此刻却竟渐渐松弛下来,变得茫然毫无表情,目光也不再凝注着两人的身手招式,只是茫然凝注着远方。
自他这神情的变化中看来,谁都可以看出这多智冷峻的老人,此刻心头的悲哀与失望。
只因任无心与白大先生此刻胜负虽尚未分,但胜负之数,却已可判定。
白大先生陈旧的古铜长衫,已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背上。他开阔的眉宇,高耸的颧骨间,更是汗迹斑斑,如雨流下。
而任无心身形游走间,却仍是那么从容而潇洒。
田秀铃望着他游走的身形,眼波中充满了钦羡,嘴角边却不禁泛起了微笑。
斐家兄弟突也不约而同,自比斗的身形上移开了目光。
他两人各各对望了一眼,各各轻叹了一声,看他垂下头去.神情间也显得无比的沉重与凄凉。
只因他们都已看出白大先生已然绝无取胜之望,伤败已是迟早间之事。
但他们却谁都不忍眼看白大先生失手而败的那具有决定性的一刹那。
只因这一刹那,不但能决定白大先生的胜负,也将使丐帮五老数十年不败的声誉,毁在这刹那之间!
田秀铃此刻的心情,自然正与他们相反。
她见到任无心已然必胜,心头实是充满了得意与喜悦,目光情不自禁,得意地向四下望去。
但这些失败者的面容,却不禁令她得意换作同情,喜悦变为叹息。
她心中暗叹忖道:“这丐帮五老当真是令人可敬的前辈侠义,若是换作了别人,眼见他们的大哥已必败,眼见自己兄弟不败的名声已将毁于这刹那之间,只怕便要一拥而上,联手抢救了,但他们却仅仅只是在暗中难受叹息而已!”
而破云七鞭心头,却只是充满惊异。
他们久已闻得丐帮五老的名声.又有谁会想到名震天下的白大先生,竟会败在这籍籍无名的少年手里。
第十二回摩伽法王
突见赵烈彬双手撕开了胸前的衣襟,狂呼一声:“大哥!”
雷震般的喝声,使得众人心头都不禁为之一震,马群也被骇得静了下来。
赵烈彬已将身上衣襟,撕得片片粉碎,似乎要借这双手来撕破胸中的沉闷。
他面上更是呈现着无比的痛苦,嘶声道:“大哥,你……你明明已将败了,还支撑什么?”
欧阳亭、斐氏兄弟,一齐低垂着头,谁也不敢去望他一眼。
任无心的身形,却突地斜飞而起,衣袂如飞羽,轻鸿般远远落在三丈开外。
白大先生一招云龙探爪方自出手,但招至中途,便硬生生顿住了掌势。
五指微分,手指微曲,僵木地停在半空,似乎是要从虚空中抓回他已失去了的制胜先机,不败声誉!
一刹那的死般静寂。白大先生仍死一般木立在当地,面上一片茫然,身上也无一丝动弹。
赵烈彬却突地放声痛哭起来,痛哭着飞身而起,扑到白大先生足前。
欧阳亭、斐氏兄弟.也在不知不觉间无言地移动脚步,走向白大先生身侧。
斐三先生手掌缓缓落在赵烈彬宽大的肩头,和声道:“五弟,胜负乃兵家常事,这本是你自己常说的话,此刻你莫非已忘记了不成?”
赵烈彬大喝道:“我败个一千次也无关系,但大哥万万不能败的。”
斐三先生笑道:“五弟,你好呆,大哥也是人,天下只有永远不败的仙佛,岂有永远不败的凡人,何况,纵是神仙,也有败的。”
他面上虽极力想装出笑容,但目中却难以自禁地泛起泪光。
只见他口中虽如此说话,心中却也承认了赵烈彬的言语。
只因白大先生是丐帮一切光荣的象征,丐帮所有弟子的偶像。
而世上所有的光荣之象征,所有的偶像,俱是万万不能败的!
沉重的悲哀之间,突听任无心竟朗朗长笑起来!
赵烈彬大喝一声,翻身跃起,怒吼道:“你胜就胜了,笑个什么?”
任无心朗声道:“在下笑的正是阁下!”
赵烈彬双目圆睁,怒喝道:“赵某宁可教人一刀杀死,也不愿被人所笑!”
任无心微微笑道:“白大先生明明未曾落败,他的兄弟却偏偏定要说他败了,这岂非可笑之事?这岂非令人可笑?”
赵烈彬呆了一呆,突又大怒道:“谁要你虚情假意,故做仁义。”
任无心笑容一敛,正色道:“在下生平从未虚言,阁下怎能说我虚情假意,在下若能战胜丐帮五老,本是在下的喜事,为何不愿承认?”
赵烈彬又自呆了一呆,自己说不出话,却回首望向白大先生。
这时,那四个红衣喇嘛,却已在众人的惊笑之间悄悄走了,他们身形虽高大,但飞掠在雪地上却不带丝毫声息。
而此刻不但赵烈彬的目光仍在望着白大先生,众人的目光,也都移向白大先生面上。
白大先生终于缓缓放下手掌,突地苦笑一声,道:“不错,我还未败。”
田秀铃双眉一皱,心下大是不满,破云七鞭也都愕了一愕,面面相觑。
只听白大先生沉声缓缓接道:“但我此刻虽末败,只是因为公子的手下留情而已,远在五十招之内,我便已无制胜的希望,直过五十招,我便已无还手之力,这情况还有谁看不出来?公子再如此说话,岂非要叫我兄弟无以自处?”
任无心微微一笑,缓缓道:“虽然看来是如此,但实际情况,却大有差别,只是贤兄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而已。”
白大先生苦笑道:“实际情况有何差异?这话却教在下难懂了?”
任无心目光一扫,沉声道:“贤兄弟可知道在下未曾动手之前,便已将白大先生的武功招式变化,知道得清清楚楚,而白大先生却丝毫不知道在下的武功招式,两人相拼,若能完全知道对方的武功招式,便能制敌先机,自然是胜算居多的了,只是在下在这种情况下占得的先机,又焉能真的算作胜了?”
破云七鞭又自恍然对笑一眼。
田秀铃却不禁微微皱起了双眉。
只见白大先生感激地长叹一声,苦笑道:“公子如此胸襟,在下不但钦佩,更是感激。”
任无心微微一笑,说道:“在下不过只是说出了实情而已,又有何……”
白大先生长叹一声,截断了他的话,苦笑接道:“公子若是假借别的理由来宽慰在下,在下或许还难免稍自慰解,骗骗自己,但公子此番的理由,在下却是万万不能自欺自慰的。”
任无心眨了眨眼睛,笑道:“在下所说,句句实情,前辈为何不信?”
白大先生叹道:“老朽方才所使的招式,俱是近年来方自创出的,本是闭门造车,也未敢在江湖中显露,纵是本帮弟子,都未曾见过,公子又怎能知道,怎会知道?”
哪知任无心却仅是轻轻一笑,缓缓问道:“阁下自创的这一套武功掌法,普天之下,难道真的绝无一人知道吗?”
白大先生沉吟道:“除了我兄弟之外,江湖中实是无人知道。”
任无心缓缓道:“先生昔日游侠江湖,曾将武林各门各派的武林招式中的精粹之处,俱都费过苦心研讨,是以归隐后,便将这些深藏于心的招式武功,融会贯通,独创出这套掌法……”
他话未说完,那赵烈彬已忍不住瞠目道:“怪了,这些事就连老夫都不甚知道,你却怎会偏偏知道得这般清楚?”
任无心微微—笑,接口道:“但先生研创这套掌法之时,仍不免遇着些困惑疑难之处,先生自必也曾向一两位请教过的了?”
白大先生不禁愕然,面上已微微变了颜色,大奇道:“不错,但公子你……”
任无心含笑接口道:“先生显然曾经向人请教,那人想必是知道先生这套掌法的了!”
白大先生面上突又换过一片沉肃恭谨之色,缓缓道:“但老朽似曾请教的那前辈!虽然胸藏万有,学究天人,江湖之中,却万万不会有人知道他老人家的住处,公子若说有人能从他老人家口中,听到老朽这套掌法,老朽也万难相信的。”
任无心微笑道:“世界之大,万物之奇,任何事都可能发生的。”
白大先生目中突地光芒一闪,深深凝注着任无心,沉声道:“公子如能说出那两位前辈高人的姓名,老朽便再无疑惑之心。”
任无心目光闪动般在众人面上一扫,一字字缓缓道:“死谷二奇!”
丐帮五老与田秀铃身子齐地一震。
破云七鞭神色却更是迷惘,七人面面相觑,似乎都在询问对方:“死谷二奇?谁是死谷二奇?”
只见白大先生目中的光芒更是光亮,突然大声道:“公子莫非便是他老人家口中的……”
任无心不等他话说完,立刻含笑接口道:“不错。”
白大先生面上突然现出大喜之色,但瞬即皱眉道:“不对不对。”
任无心笑道:“什么不对?”
白大先生道:“老朽曾听他老人家指述过‘他’的形貌,公子若是‘他’,怎会……怎会如此?”
任无心含笑道:“先生久历江湖,莫非不知道江湖中有种神奇的易容之术?”
白大先生大喜道:“这就是了,这就是了,但公子先前怎么不说出自己的姓名来历,却要老朽在公子面前献了这次丑。”
任无心笑道:“在下先前若是道出贱名,先生只怕也未见会相信吧!”
白大先生哈哈一笑,抱拳躬下身去,道:“老朽关山千里,想不到今日竟能见着公子.当真也可算得上是不虚此行了。”
他两人言来语去,说了半天,却有如是在互打哑谜一般。
这时不但破云七鞭想得满头雾水,就连斐氏昆仲等人,心头也有些茫然不解。
赵烈彬忍不住问道:“大哥,你方才所说,他老人家口中指过的‘他’,这个‘他’,究竟是谁?”
白大先生哈哈笑道:“说起这个‘他’吗,文可通三坟五典八索九丘,武可掌五湖四海,黑白两道,除此之外,不但琴棋书画,丝竹弹唱,样样皆通,样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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