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只要坦白说出心声就好,他偏偏就能用逃避把事情搞得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说不定他迟迟不肯醒来,只是因为不愿见到自己。
就如同严冬守在他床边贪看他的睡颜,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的双眸一般。
那天他顺着爆炸的声音寻找子青时,曾经想过,如果子青死了怎么办?
他不知道。
只要想想这种可能,他就无法呼吸,浑身血液几乎静止。
也是在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的极限只有八年。
他受不了比这更久的别离。
强暴、利用、欺骗、误会……他们之间已经经历过这么多的曲折考验,为什么竟容不下一点点卑微的爱意。
他不甘心。
所以——
严冬抓住子青的手,那虚弱而带着一点凉意的手指静静地在他掌心中伸展。
——子青,你肯不肯信我?
让我用我的一生来弥补我的过错,让我们重新开始。
掌心中的手指忽然轻轻抽动了一下。
严冬像被电光击打了一下般,猛地抬起头。
雪白的枕间,子青像是很不舒服一般微微皱着眉头,侧着脸,将额角在枕上蹭了几下,接着,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迷离而昏沉的双眸轻轻地转动着,落定在了严冬身上。
这几乎回应般的苏醒几乎叫他心跳停止。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巨大的欣喜中回过神来,手脚笨拙地扑到子青面前,用颤抖而温柔的声音问他:“子青,你……你醒了?”
子青睡得太久,浑身乏力,只能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严冬已经非常满足。
“子青,你还疼不疼?”他手忙脚乱地给他倒水,“喝点水好不好?”
子青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唇,然后轻轻应了一声。
就这简简单单的一声都让严冬高兴地差点飞上了天。
他小心翼翼地扶子青坐起身,还生怕他哪里不舒服,在他腰后背后横七竖八垫了三个枕头。然后从一旁端起水杯,自己试过水温后,才贴到子青唇边,一口一口喂他喝了下去。
子青果然是渴了,一杯水即便喝得慢,也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喝完,那比骨瓷还白的脸上才渐渐涌出了三分回暖般的血色。
“我怎么样了?”他轻咳一声,声音略带三分初愈后的沙哑。
严冬愣了一下,才知道他是问自己身体,赶紧道:“都是皮外伤,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住几天院观察一下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子青点点头,身子往外挪了挪,躲避着严冬般,自己往枕头上靠去。
严冬顺着他的意思让他自己靠床头坐着,心尖子那里有股说不出的疼,像是被谁不轻不重的扭了一下。
子青垂着头,往手臂上看去。小臂上有个伤口,里三层外三层包着绷带,可看着就知道不严重。
他自己是医生,被热流推翻出来的时候虽然浑身剧痛,可到底心里有数,所幸跑得及时,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他抬起头,看着窗外越来越暗的天色,轻声问:“我睡了几天了?”
“三天。”严冬回答。
这么久?
子青微微蹙了蹙眉头,问道:“那个人是谁?”
严冬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他在问谁,心中的内疚骤然翻涌起来:“吴达,江文久以前的司机。他不是冲着你,是冲着我来的……”
事情简单,不过是严冬替人背黑锅结果仇家报错了仇,严冬简简单单,几句话便解释明白。
子青自始至终面色不变,仿佛在听别人的事般平静。他这幅样子,反倒叫严冬的心里不踏实起来。
“子青,这件事是我连累了你,我……”
“没关系。”
子青“体贴”地打断了他。
这根本就是多余的体贴,让严冬不得不乖乖闭嘴,只能老老实实坐在他身旁。
沉默仿佛低沉的夜色般,紧紧地覆盖住周围的空气。
昏暗中,子青仿佛坐得有些不舒服,手臂撑着身体,轻轻地挪动了一下。可他昏睡方醒,手臂有伤,这一下子没挪到位,放到不轻不重地撞了伤口一下,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这口气抽得不顺,岔在了喉咙口,他胸腔一紧,抑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严冬赶紧抚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可他哪伺候过人,这只手没轻没重,在子青胸口上来下去,非但没压下子青的咳嗽,反倒叫他难以名状地燥热起来。
一种阔别多时的热流在他周身流窜,子青心头一震,几乎慌乱地抓住严冬的手臂,制止他的动作。
“子青?”
炙热的身体靠了过来,将他牢牢拥入怀中,不解的目光仿佛带着某种审视的光亮,照得他心中那些不能见人的念头无所遁形。
他用力推开了他。
“我没事。”子青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呼吸,耳边几乎全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我有点累了……”
“哦,”如此委婉的逐客令,严冬不可能听不懂,“那我先出去了。”
他起身走到门边,将门顶的小夜灯打开,微微泛着青绿色的光芒柔和地洒了他一身。
“我就在门外,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我。”他轻轻握住门把手,平静的声音里,仿佛压抑着某些说不出的情绪。
“严冬!”子青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他的背影,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催促着自己,让他脱口而出,“为什么他会认为绑架我就能威胁到你?”
严冬的身子微微震了一下,过了足足有三秒钟,他才喟叹般地舒了一口气,回过头,挑动唇角,对他微微笑了一下。,
“大概是因为他也知道……我爱你。”
“怪不得。”
子青仰起头,整个人深深地靠在枕上。
门口传来轻轻的关合声响。
夜色降临。
………
无校对版本。
饿得不会思考,所以懒得校对。
欢迎捉虫子~
50
时已入秋,病房朝阳,窗前摆了两个藤椅一张小桌,桌上一应茶水物事俱全,如果不是桌旁的人穿着病号服,只怕谁也不会想到这是在医院里。
子青不耐久站,叫香山坐下后,自己也坐在桌子另一侧。暖洋洋的日光照着,倒显得他气色好了很多。
他病中不宜喝茶,壶中装着半凉的白开水。他提起茶壶,给叶香山和自己分别斟了一杯,问道:“你最近身体好吗?”
叶香山点了点头:“很好。”
这明显是谎话。
他脸色苍白形容憔悴,不过半个多月没见,已经明显消瘦了一圈,要说他好,谁都不信。
但子青不愿拆穿他,只是应了一声,不再追问。
两人相对默默,过了一会儿,叶香山清了清嗓子。
“听说你受伤住院,我第一时间派了人过来盯着,但还是担心得要命,恨不得马上跑到你面前来看看。可我走不开,帮里闹了内讧,我得亲自坐镇才行,”他道,“子青,对不起。”
子青端起杯子,轻轻地抿了一口。
说他担心,他派人盯着,他脱不开身,这些子青都信。
但他仍旧有点心寒。
自己是跟炸弹关在一起,要不是逃得快,早就炸得粉身碎骨。他一向对自己深情厚谊,自己劫后余生的时候反倒不见他踪影。如今自己已近出院他才赶来,谁不心寒。
但看着他的苍白面容,子青的心莫名软了下来,只是淡淡地说:“我不怪你,倒是你,不要不注意休息,身体已经这样了,还是早些治疗的好。”
这话中浓浓的关心意味让叶香山眼睛一亮,忙道:“我已经联系过了,过了这阵子就去美国接受治疗。子青,我走后,帮会的事还是……”
“我不会管的。”子青忽然出声,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
叶香山一惊,脱口问道:“为什么?”
“我不想再跟帮会扯上什么关系了。”子青抬起头,目光灼灼直视着叶香山的双眼,“我本来就不喜欢黑帮,你知道的。况且……我父亲就死于帮会争斗,我不想有朝一日像他一样。”
“可是我……”叶香山张了张嘴,反驳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即便他拍胸脯保证会护着子青又能如何,就像这次一样,凡事总有万一。
况且子青这番话半真半假,真正所为何事,只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叶香山惨然笑笑,叹道:“你心里还是在怪我。”
“你这样对我,我开始的确怪你,但咱们这么多年感情,早就说不清楚谁欠谁多些,所以我现在并不生你的气。”子青淡淡笑道,“我是真的厌倦了帮会,不愿再呆下去了。”
那意思听在叶香山耳中,却仿佛他早就想走却走不成,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机会,要赶紧离开他一般。
不,一定不会这么简单!
叶香山垂头,目光阴沉地盯着桌上薄胎的瓷杯,冷冷笑了一下。
怪不得刚刚在门口如此拦阻自己,连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