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程子青已经买好第二天飞东南亚的机票,严冬忠犬一样守在门外,他们聊得久些他就咳嗽,咳得地动山摇,咳得子青起身出门,当着他的面打电话改签机票,将行程延后三天。
送走程子青后叶香山便坐在窗前发呆,足足坐了两个小时,脑子里乱糟糟画面闪回,到最后闪得他头昏,不得不起身快刀斩乱麻,拿起手机给律师打电话。
“帮我起草一份委托书。”
第二天石诺就冲进来了。
叶香山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过来,慢条斯理叫他到窗边稍坐,自己从抽屉中取出一份文件递到他面前。
“这是一份委托管理书,”他取出笔,搁到石诺面前,“右下角签上名字,这份文件就具有了法律效力,稍后我会再跟帮里开个会,正式通知他们这件事情。”
石诺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签了名,谨义帮的大权就落入他手,叶香山只是名义上的大佬。
怎么,划江而治不成,又来拱手相让这套了?
他怒发冲冠,深深觉得自己的感情受到了上海,放下文件就冲了过来。
一肚子的火气却在见到叶香山的那刻,荡然无存。
当日的讥诮与讽刺仿佛只是一件自我防备的衣衫,叶香山将之脱得干干净净,此刻一双眼睛望向他,瞳仁中竟然都带着柔和。
这样的目光,仿佛催化剂一般,将他多日来隐藏的四年一股脑催化了出来。
“为什么把谨义帮委托给我?”石诺问,“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治病。”叶香山耸耸肩,“没法再拖了,再拖下去我就真的活不成了。”
石诺这些日子来虽然人没来,却一直关注着他的病情,心知他所说不假。
“我已经跟劳文斯教授联系好,过几天就直飞美国手术。自我接手谨义帮,十余年假期都少有一个,这次的事是个机会,我引咎几天,大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叶香山说,“况且,子青跟严冬在一起,我很放心,谨义帮交给你,我也不必有什么顾虑。这一去,时间久些也不怕了。”
的确,虽说货物到港打的是叶香山的旗号,明眼人却都知道是石诺关键时刻伸以援手。
石诺本就是谨义帮的人,后来自立门户虽说激起众怒,此番却又为自己挽回不少民心。以他能力,再想回来并手掌大权,不过是手段问题。
但这执本市黑道牛耳的荣耀却不能让石诺动心分毫。
“香山,”他看着眼前一纸委托书,强迫自己扯出一个难看的笑,“你知不知道自己好像交代遗言一样?”
“我的确是在交代遗言。”叶香山指给他看,“这里有一条,如果我有何不测,我名下的股份和财产都是你的,也就是说,你就是谨义帮的新大佬。”
这是在用钱财地位打发我么?
“香山,”石诺用力按住他的手指,将他的手牢牢包入掌中,“我陪你去!”
迫切的心情和力气将叶香山的指节攥得发白。
叶香山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将手抽了出来,道:“你不用陪我。”
那冷淡的语气竟染着几分说不出的燥乱情绪。
一时间,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许久之后,石诺才说道:“这几天,你的病情和身体情况也一直有人向我报告。”沉默片刻,他接着说,“可是那不一样,当别人告诉我你今天比昨天好了很多的时候,我常常会想,这个很多是指什么?你昨天虚弱地吃不进东西,今天能吃一点,也算很多,今天胃口大开,还算很多。别人的转述永远都比不上亲自看着来得放心,香山,我知道你不愿见我,可是哪怕只能站在你的病房外,我也不愿再体会这种煎熬。”
叶香山的身子微微震了一下。
竟然是……这个原因。
心中某个阴暗的角落仿佛一下子迎接了阳光直射,那种一点点暖起来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稍稍翘起了嘴角。
“帮会的事如今是个烂摊子,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叶香山道,“况且,有些事,我需要安静下来,一个人好好想想。”
“这些事,与你我有关吗?”石诺问道。
“有关。”叶香山回答。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配上那么平淡却坚定的语气,竟让石诺的心一点点地暖了起来。
“那……”石诺深深地望进他的眼中,每一个字,都几乎在祈求,“你要想多久?”
“不一定。”叶香山看着他,微笑,“也许要很久。”
“我能等到那一天吗?”
“一定可以。”
…………
明日结局!
虽然更得有点晚,但看在我纠结了这么久的份上,完结前再翻一页吧!
灭哈哈哈,心满意足去睡~
东南亚,酷暑。
严冬醒来时浑身是汗,闭着眼在枕头下面摸来摸去,摸了半天也没摸到空调遥控器,反倒把自己折腾清醒大半。他又抻着脖子到处看,在床上找了一圈没找着,目光往更辽远的地方望去,终于发现了远远地摔在地上摔得电池脱出的遥控器。
自从上次开着空调身体交流导致子青第二天着凉后,严冬一直心怀愧疚,再做的时候哪怕热得要中暑也坚持把空调关了。昨晚两人动作幅度略大,大概谁一伸腿就把遥控器踹出去了。
没办法,他半撑起身子,想要下床把遥控器捡回来,身边的人却忽然咕哝着翻了个身,将额头轻轻地抵在他的肩膀之上。
严冬再不敢动,只能长长地伸出手,右半边身子保持不动,左半边身子恨不得拉长半米,好够到离他还有两步远的空调遥控器。
——这可能吗?!
他认命地收回手脚,偏过头,无奈又宠溺地看着身边熟睡的人。
能这样与他睡在一起已经挺美好的了,热点怕什么。
严冬美美地在心里叹了一声,翻个身,刚要把人搂紧怀中,忽然——
手机响了。
“砰砰砰砰!”
极富动感和冲击力的手机铃声彻底惊扰了子青的好梦,他不满地皱了皱眉,抬起头,半梦半醒地朝严冬投去愤恨一眼。
吓得严冬差点把手机摔了。
可是不能摔,电话是杜三打来的。
严冬回东南亚后,国内的生意就全部交给杜三打理。杜三这娃也懂事,打电话从来算好时间,绝不会打扰到他跟子青的任何一次温存,扰人清梦的事他更是从来没干过。
所以他这个时间打电话来,只能是出了大事。
严冬赶紧接听,话筒一开,杜三歇斯底里的哭号立刻从电话那头窜了出来。
“冬哥,大事不妙了!”杜三大叫,“石诺大哥没了!”
没了?
严冬一个激灵:“咋死的?啥时候的事?”
子青也跟着清醒了,抬起头盯着手机,一脸不能相信。
“啥咋死的?”杜三一愣,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是,没死,是失踪了!”
“我操!”严冬的心叫他这么一晃,起码少跳三下,“那你就去找啊,打给我有什么用?”
叶香山走后,石诺以绝佳手段料理了谨义帮,如今已经是当之无愧的黑道大佬。但他跟严冬结盟的关系还在,杜三日常处理事务也多要跟他打交道,他要是不见了,杜三很多项目都要搁浅,所以他当然着急。
可问题是,急你就去找啊,打电话给我干嘛?
严冬毫无做人大哥的自觉,话里话外还有点幸灾乐祸,听得杜三瞬间泪流满面。
“找了,挖地三尺,抛遍地皮,没找着!”杜三说。
“那我也没办法了。”严冬说,“等着吧,说不定他玩够了就回来了。”
说着就要挂电话。
“等会儿等会儿!冬哥!”杜三在那边鬼哭狼嚎,“冬哥,给兄弟指条活路吧!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严冬根本不理,手指一动就要点挂断,忽然身边伸过一只白皙却瘦削的手来。
程子青拿过他的电话放在耳畔,淡淡道:“杜三,是我。”
那彻夜激情后微微沙哑的嗓音仿佛带着某种致命的性感,叫严冬体内瞬间烧起一团火,直烧到那个要紧的位置去。
杜三小王八蛋,子青这种声音竟然都被你听见了,你给老子等着!
杜三却完全不知道严冬正在一边磨牙,他一听见程子青的声音就跟见了佛光似的,想都不想就狗腿上去:“程医生,救命!”
虽说严冬是自己大哥,但不得不说,大嫂才是真真正正靠谱的人啊!
“石诺是什么时候失踪的?”程子青问。
“前天下午三点,他的秘书是最后见到他的人。”杜三赶紧说。
“查过空港旅客记录没?石诺一共有三个假名,都查过?”
“查了,都没有。”
程子青沉吟了一会儿,忽然问:“谨义帮如今已经走上正轨了吧。”
杜三一愣,这是哪跟哪啊:“对!”
“那他走了,帮会是谁在管?”
“余……余城。”
果然如此。
子青果断切断通话,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只等了几秒钟,电话就通了。
“子青?”电话那头传来叶香山不解的询问。
虽然是严冬的手机,不过,他可不觉得严冬会闲着没事给自己打电话。
“你睡了?”叶香山那边正是半夜。
叶香山轻轻笑了笑:“没呢。怎么了?”
“那你现在快去门口,把门打开,看看门口有没有人。”子青说。
“门口?”叶香山更加疑惑,透过流畅的信号,可以明白听到他走动的脚步声,以及随之而来的,打开门锁的声音,“大半夜的怎么会……石诺?!”
电话这头,子青看着严冬,有些无奈和促狭地笑了起来。
“石诺,你怎么在这儿?”叶香山忘了切断电话,他的惊